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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山一岭分三省 山上岭下都是家

 老沈阅览 2019-07-03
            ——广德人看长兴、宜兴——
   

   宜兴人有多勤奋过年时就看得到

   王春喜 教师

   我的家乡安徽宣城广德新杭镇有个太极洞,太极洞往上有一个小山岭,当地人都叫它“分界岭”,北面是江苏省的宜兴市,东面则是浙江省的长兴县。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才十来岁,家里经济条件不好,温饱都成问题。我的两个哥哥从山上砍下五六百斤重的柴火、松枝,捆好、装上两轮手拉小板车,凌晨三四点钟就拉着柴火到宜兴张渚去卖,一次只能赚2元。有的人家里没有小板车,只能用肩挑着一百来斤重的柴火到张渚,那时走的是土路和坑坑洼洼的石子路面,一去一回四十多公里,每次到了“分界岭”,大家都要歇一歇。

   1970年后,我们这里的生产队陆续建起了石灰窑和砖瓦窑,柴火、松枝不用拖到张渚了,可以拉给生产队里的窑厂记工分。当时窑厂的一些烧窑师傅来自宜兴,传授给我们烧石灰、砖瓦和做砖瓦的技术,慢慢地我们当地人自己也能烧窑、做砖瓦了。一开始,宜兴人用毛驴车,把我们烧好的石灰、砖瓦拉到他们那里卖,后来他们开上了手扶拖拉机,除了石灰、砖瓦,还拉上了我们这里出产的石块、原煤、黄沙、毛竹。现在,广德宜兴两地道路通畅,一条漂亮的沥青路面让两地无缝连接,两地的货运车辆可以每天数次甚至数十次互相往来,非常方便。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初,宜兴农村的条件还不如广德。我家在张渚有几户亲戚,有位婶婶常带着两个女儿来我家,挖山上野生的桔梗、太子参等草药,晚上就住在我家,虽然没有什么好吃的招待客人,但是我父母对他们非常客气,有时婶婶过来时还拉上小板车,回去时顺便带走几捆松毛。还有一位年长些的表叔,每年他都要把自家腌制好的大头菜挑到我们这里来卖,我父母常到村里各家打招呼,帮他多销点腌菜。

   1974年下半年,队里有了砖瓦窑,哥哥们参加劳动年底能分红200余元,家里一下盖了五间大瓦房,当时家里请的就是宜兴的瓦工师傅,他们非常能吃苦耐劳,仅半个多月时间

   就把五间房子盖好了,工钱总共才160元。那时盖房子根本没有什么混凝土,也不懂什么叫水泥,砌砖就用黄泥巴加点石灰。有一天,我在宜兴的表哥、表嫂拉着小板车送来两包水泥,房子门边框要用水泥粉刷才牢靠,但当时我们这里买不到。

   改革开放以来,宜兴人凭着勤奋和经营理念的改变,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每年正月,我们还沉浸在过年气氛中时,宜兴人过了年初四就早早下地干活了。他们用拖拉机、汽车把我们这边的石块拉过去加工成石子,再拉到我们这边的牛头山上火车;他们在张渚水运码头建起货场,大量收购我们这边运过去的煤、黄沙、石子、大理石等,经过深加工或加价卖出。过去我们这边年龄大、家里穷的单身汉找不到老婆,就找一个宜兴姑娘成家;现如今他们的女儿反过来要嫁到宜兴去。

   不过,近几年我们广德以追赶苏浙,挺进百强县为奋斗目标,各项事业也取得了长足发展,人们的思想观念也有了很大改变。

   广德人与长兴人交流密切是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由浙江长兴、安徽广德两县各取一字冠名的长广煤矿于1958年诞生。广德境内的牛头山是长广煤矿的“地标”,到上世纪80年代,矿区汇聚人口超过5万,形成了繁华的工矿重镇,除了工矿企业、机关单位外,百货公司、五金交化公司、集贸市场应有尽有,学校、文化宫、影剧院等配套齐全。特殊的地域环境、行业特点、大型国企地位和多元化人口融合,构成了长广独特的小社会。

   那个年代,很多人没看过火车,但我们已经可以坐上牛头山直达长兴、杭州的火车了。暑假,村上的小伙伴们经常一起到牛头山去玩,可以买到四分钱一支的棒冰,中午能吃到九分钱一碗的面条,有时候还能看一场电影,甲等票1角、乙等票6分。

   2001年后,我们与长广学校、长兴槐坎、煤山等学校交往密切,开展教学研究活动,柤互学习,共同提高。随着煤炭的开采枯竭,2014年8月,长广被浙江能源集团收购,现在的牛头山已经是我们广德的一个农村社区居委会所在地了。

   ——宜兴人看广德、长兴——

   一山一岭分三省更像亲戚常走动

   蒋美芳 宜兴人,现居长兴 私营业主

   悬脚岭是苏浙两省的分界处。从山腰炸开后修出的盘山公路,在两旁的茂林修竹中,蜿蜒穿行。岭上两只威严的大石狮,分立在公路的左右,两只石狮处便是省界。石狮的一头是浙江,另一头是江苏。若是从悬脚岭再翻过一座山去,或者从石狮子浙江一侧再走出十多公里路,就到了安徽广德境内。所以,确切地说,这一带是苏浙皖三省交界处。登上这附近的某座山峰,一不留神,手机就会收到三条信息:江苏移动、浙江移动、安徽移动都在“欢迎你”。

   我的家就在悬脚岭下,距离岭上省界不到一公里路。天目山余脉在这里绵延出起起伏伏的岗岭峰壑,使这里成为兵家必争之地。这里有南宋大将岳飞大战金兀术的故事,它使广德的牛头山远近闻名;这里也是南朝陈朝开国之君陈霸先的故乡,是苏东坡“买田阳羡吾将老之地”。陆羽的足迹曾遍及山岭的沟沟壑壑,著成茶之宝典《茶经》一书,颜真卿、皮日休、白居易等多少文人墨客都曾在这片山岭间流连忘返。

   那些久远的故事在历史的长河里渐渐沉淀,如今还有一些关联着相邻三县的故事。

   有山岭必有山谷,山里人常把山谷称作岕,老百姓在岕里平坦处择地建房,一个个村落在岕里形成。这几年徒步登山的人越来越多,每有宜兴人翻过一道岭,来到浙江长兴境内的东川岕或西川岕,碰到村民问路,一开口,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宜兴人说的是普通话,长兴人却说一口流利的宜兴话。再问方知这里确是长兴地界,而刚才答话的也确实就是当地村民。村民说他们打小就说这样的宜兴话,而长兴话反而不怎么会说。再聊下去就会发现,这些村民的母亲就是宜兴人,她们大多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嫁到长兴的。

    长兴和宜兴,像常常走动的两个亲戚。这两个亲戚,因为各种先发和后发的优势,看待彼此的眼光也在变。当初那批嫁来长兴山里的姑娘,虽然凭着勤劳能干,在山里过上了还算不错的日子。但宜兴在近些年的发展中,势头勇猛,把山多人少的长兴甩下了好大一截。这几年长兴人铆足了劲全力发展,宜兴看长兴的眼光也在变。

   相比长兴与宜兴,长兴与广德曾经走得更近。长兴与宜兴的交融,更多的是历史的原因自发形成的。而长兴与广德的关系,却是政府的手在推动。

   故事还是发生在牛头山,那座岳飞大战金兀术的山。牛头山,那时是繁华的“小香港”。最高峰时聚集了近十万人。与牛头山这个名字紧紧相连,或者说这几十年里决定着牛头山兴衰的,是另一个熟悉的名字:长广集团。长广长广,顾名思义,各取了长兴和广德的前一字,是长兴和广德的结合体。

   安徽是国内煤炭资源最丰富的省之一,浙江则正好相反。当牛头山被勘探出储量丰富的煤炭资源后,为了支援浙江工业发展,形成了“地上安徽管,地下浙江挖”的状态。同时,小小的弹丸之地,从公检法到几大国有银行,再到医院、小学、中学、大专,无不具备,那些医院的条件,算得上是周围三县市中最好的。

   记得儿时,大人们回来说起牛头山,脸上带着的是神秘和艳羡交织的语气。因为在牛头山工作的人,都捧着金饭碗,他们有米票和粮票,他们的子女未必要辛苦读书,就可以顶替父母。但变化在不为人觉察地悄然进行着。随着煤越挖越少,牛头山早已不复往日的繁华热闹。

   和牛头山、长广一起频频出现的词汇,还有五号井、千井湾、大西矿、七号井等等,但当时间流逝,所有的名字随牛头山的辉煌慢慢淡去时,唯独七号井这个名字,还以顽强的姿态,不时出现在我耳边。因为七号井是最深的千米井,直到2013年才彻底关闭。

   与牛头山相连的长兴煤山,不仅抓住长广集团安置退休及下岗工人的机遇,及时完善了煤山的城镇配套设施,还依托长广集团的采煤史,依托煤山的铁路和火车,创建了煤山工业风情街,不仅使煤山的城镇面貌焕然一新,也带动了旅游业的发展。煤山跟随长兴的整体步伐,越走越快。

   ——长兴人看广德、宜兴——

   悬脚岭下尚儒村缘何郭沫若难忘

   王福松 长兴煤山中心小学退休教师

   浙江长兴县岕里地处浙北山区,与江苏宜兴交界,悬脚岭为分界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岕里人就成了“宜兴人”。

   岕里山清水秀,物阜民丰,吸引了许多宜兴籍姑娘婚嫁到岕里,加深了两者的血缘关联。以长兴尚儒村为例,现在60岁以上的男性中90%娶的都是宜兴人。由于联姻关系,岕里人与宜兴有了更为深入广泛的相互学习机会,从语言到观念,从思维方式到行为习惯。岕里人知道周培源、徐悲鸿、蒋南翔是宜兴人,顾景舟紫砂工艺大师家喻户晓,岕里还流传着“周处斩蛟龙”的宜兴民间故事。

   宜兴是院士教授之乡,名人学者辈出,历史文化底蕴厚重。受其濡染,长兴煤山人很早就重视文化知识的学习,各村很早就开办了私塾学堂。这中间还有一个小典故:1924年,郭沫若刚从日本回国到上海,看到中国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的惨象,便到江苏宜兴与浙江长兴边界作战事调查,当年处在宜兴与长兴交界的悬脚岭上达村正是军阀混战的主战场之一。郭沫若从上海乘火车到无锡,然后改乘船从水路至宜兴湖,又步行十八里山路来到上达村。

   当晚,郭沫若留住在村中有名的绅士王家翰家中。王家翰青年时在浙江二十六军军官团,曾任职于浙江定海县公安局督察员,江苏沛县第六分局驻所所长。郭沫若了解到在这样偏僻荒蛮的小山村里,竟有这样优秀的人才,真是难得。两人很是投缘,促膝长谈到深夜才就宿。第二天清晨郭沫若还没起床,山村的小学校就传出了朗朗的读书声,原来山村里的学生已经在上早课了。早餐后,郭沫若独自迈步在山村之中,路上偶遇的村民个个彬彬有礼,与之交谈又温文尔雅。郭沫若深为感触,他向村里的贤达提议,把原来“上达村”更名为“尚儒村”,一是表示赞扬该山村文化涵养之高,二是表达信奉儒学,崇尚儒家的思想。村民们对郭沫若的提议,既感荣幸,又觉得意义深刻富有内涵。经全体村民表决,上达村正式更名为“尚儒村”。直到后来,郭沫若在自己所写《到宜兴去》的回忆录中还提到了“悬脚岭下尚儒村”。他还专门著有《尚儒村》一文,被录在《郭沫若全集》。

   岕里人的生活习惯也有宜兴人的味道,炒菜忌辣偏甜,于是岕里就有了自己独到的具有宜兴风味的“红烧肉”、热菜汤,岕里饼子、岕里团子。人们都说岕里人麻利、聪明,其实很大程度是受宜兴的影响,吸取传承了宜兴的民风民俗。

   如果说宜兴促进了长兴煤山的发展,那么,比邻煤山的安徽广德则更多地受到了煤山的影响。在煤山人眼中,广德人着实有点儿“懒”,早上睡到八九点起,下午三四点就干完活儿回家了,还喜欢搓搓麻将,不比煤山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广德的女孩儿那时大都喜欢嫁给勤劳肯干的煤山人,也因此两边通婚的现象非常普遍。受煤山影响,广德的这种“懒”也逐步改变过来。近年来,广德所在的宣城市还提出了学习长兴。

   如今,长兴岕里人有了自己的名声,走在长兴城里,不再有人问你们是宜兴人吧,而是问你们是岕里人吧。岕里人粗犷的嗓音融入了长兴城里城外,岕里人不再是住在小山村里的山民,他们已经走出山村、走向城市。而长兴煤山,与宜兴、广德水乳交融,无论在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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