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曾经荣光的牛头山

msgqs 2019-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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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秋，听闻广德太极洞在开发，会同一朋友骑自行车从泗安出发，经祠山岗前往太极洞，途中经过牛头山地域。之前，对于收音机播出的刘兰芳评书《说岳全传》十分沉迷，其中就有岳飞在牛头山大战金兀术的故事，就在疑惑难道岳飞在此打过仗？后来才知道，岳飞成名之战还果真是在广德所取得的“六战六捷”。评书中的“牛头山之战”发生地，虽然各地在“抢”，但我个人更倾向于是广德的牛头山。

1986年秋，平生第一次出远门，在县城转乘火车（那时不习惯叫列车），才知道开往杭州的火车，始发站就是牛头山，那是长广煤矿总部所在地。在学校里，每当同学问我是哪里人，当我回答是浙江长兴县时，要么是不知道，要么就说：“哦，长兴有长广煤矿”，居然长广煤矿的名气比长兴县还要大，对长广煤矿不甚了解的我，颇有些不服气，但自此也就对长广煤矿以及牛头山开始了更多的关注。

牛头山位于安徽省广德县东北部新杭镇，东边越青岘岭与浙江省长兴县槐坎乡毗邻。此山海拔285米，形似牛头，故称牛头山。山虽然不高，名气却很大，那是因为1958年经国务院协调，为解决浙江燃煤稀缺的问题，决定由浙江省统一开采长兴县和广德县境内的煤炭资源，因此取两县的首字成立了长广煤矿公司，而牛头山自1965年1月1日起成为了长广煤矿的总部。自此，牛头山地域虽然在行政区划上属于安徽广德县，但矿区以及数万计的工人却属于浙江管辖。随着煤炭资源的枯竭，时隔六十年后，牛头山矿区终于要“物归原主”了。2019年6月启动牛头山矿区资产及社会管理和服务职能交接工作后，经过努力，于11月29日上午，广德市、长兴县和长广集团三方在广德市会议中心举行“牛头山矿区交接签约仪式”，浙江方面将自12月1日起全面撤出牛头山。

一

长兴和广德两地煤炭资源分布处，均位于低山丘陵区，山水相连，成因相同，而且都有悠久的开采历史。

据《广德大事记》记载：万年年间（1573—1620）即有人以土法开挖煤炭，万历十四年（1619）八月，广德州署竖立石碑禁止开采；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郑芳荪获准开办广益煤矿，在独山翎猪洞和梁家山建窑采煤。

长兴煤炭具体于何时最早开挖已不得而知，但成书于嘉靖年间由顾应祥编纂的《长兴县志》对县西平辽乡山区产煤已有记载，所以长兴煤炭开采不晚于嘉靖年间（1522—1566）。熊明遇于万历三十年（1602）任长兴知县时，将部分犯罪人员送到县西的煤矿之中，让他们帮矿头挖煤，他在《盗贼课》中说：“长兴山中有炭矿，可容数百人采凿。”说明万历（1573—1620）时，煤矿已经有较大规模。清乾隆九年（1744），长兴官府立碑禁止在合溪乡南皋山、乌山冲禁采煤炭，对其它开采之处，则需要经过一定的报批程度。如白岘千井湾，即被认为古代采煤留下数不清的矿井，故而得名。

清代长兴知县谭肇基认为，“这本属天地自然之利，由来已久，上能丰裕国库，下能富足民用。但采煤之前，除了要看到它的利益，也要先深入了解它的危害。煤井深达百丈，延伸二三里远。开挖者有几十人到百十人不等，往往掘到深远处，忽有水泉涌出，忽有支撑坍塌，有时由于工人不小心，照明用的燃油失火引起延烧，井下之人呼声一片却逃窜无门，井上之人心急火燎却无从援手，人命轻如草芥，莫比此刻。”因而县衙出具告示，晓谕上下：“凡开挖处，不得过深远，随挖随支，板木俱用坚壮，每夫各给麂皮裤，以免水气内浸，灯则用明角外罩，迩年来报伤人命者亦罕矣。其雇用人夫，填明年号、住居，并取具连环结状，以凭稽核。向日外来奸匪俱无由隐匿其中，至无业游民，尽行驱逐。倘有容留，致生事端者，责成宕户与该甲长。如此，庶于足国、裕民之道两无妨碍，而民命亦藉保全。职斯土者，幸留意焉！”

二

长兴煤炭蕴藏量丰富，为全省之冠，分布于煤山盆地及盆地周围，包括煤井岗、东风岕、千井湾、广兴、葆青、新槐、青东等地。《民国长兴县新志稿》记载：“本县西部广德边境属中二叠纪礼贤煤系，即长兴矿煤田所在地。长兴煤田位于长兴县城西四十五里，介乎合溪白岘二镇之间，包有张家涧、蒋家村、千井湾、圣学庙、槐花坎、南宝村、南臬村一带，合计面积七十一方里有奇。”

清朝末年，钟仰贻曾组建长兴煤矿公司开采，不久即濒临倒闭，后被民族资本家接手。从民国初年到抗战前，长兴煤矿的发展经历了三个阶段：即早期发展阶段（1913～1927），中华民国建设委员会整顿复兴阶段（1928～1932），委托银益集团代办阶段（1932～1937），但在抗战中不得已而被炸毁。民初，还出现过一家广兴煤矿，民国九年（1920），也转移到长兴煤矿。

民国元年（1912）至民国七年（1918），刘长荫筹资重组长兴煤矿，发起人包括朱葆三、刘万青、虞洽卿等十人，大多是来自上海的民族资本家，至七年（1918）成立长兴煤矿股份有限公司。长兴煤矿从北方招用矿工，先后聘请德国工程师和国内知名工程师主持矿务，使用德制设备采矿，并建成26.5公里的小铁路运煤至县城五里桥，利用水路转运至沪、苏、杭地区的城市。十三年（1924）上半年，日采煤量达600～700吨之间，占其时全国煤炭总产量的9%。1924年8月，受江浙战争影响，长兴煤矿停办。

民国十七年（1928年）7月，国民政府中央建设委员会直接接办长兴煤矿，成立长兴煤矿局，随后任命朱星叔为长兴煤矿局局长兼总工程师，于十八年（1929）6月恢复了生产，日产量最高时累计达到600吨以上，矿工约5000余人。其间，十八年（1929）产量20919吨，十九年（1930）产量128750吨，廿年（1931）产量184641吨，廿一年（1932）产量208970吨。

但煤矿收归国有后，原长兴煤矿公司投资人一直要求归还煤矿产权，遂于民国廿一年（1932）9月将该矿归还长兴煤矿公司民营，该公司遂委托宁益银团代办。其间，长兴煤矿的工人增加到6000人左右，但产量仅维持原有水平。那时候的岁月，多次发生生产事故，其中廿三年（1934）秋的四庙墩井瓦斯爆炸造成48人死亡。

宁益集团代办煤矿的期限为五年，至民国廿六年（1937）10月结束。随后，长兴沦陷，煤矿生产难以维持。廿九年（1940）3月17、18日，为防止日军抢占长兴煤矿，第三战区下令烧毁了长兴煤矿。此后虽仍有零星开采，但已不复昔日荣光。至于广德在民国年间的采矿史，笔者了解相对欠缺。

1949年6月1日，浙江省军管会接收原国民政府资源委员会所辖的长兴煤矿公司，次年5月，长兴煤矿公司被撤销，职工解散，曾经闻名的长兴煤矿就此退出历史舞台。

三

1956年4月，太湖地质队进入长兴、广德接壤地区进行煤炭资源普查工作，次年3月转入勘探阶段。1957年12月，经国务院批准，安徽省人民委员会（即安徽省政府）决定，将广德县大小牛头山和查扉村煤田划归浙江省开采。

1958年8月，在大办煤矿、大炼钢铁的历史潮流中，“长广煤矿公司”应运而生，公司在长兴县煤山镇正式开始办公。9月29日，长广煤矿第一对矿井——牛头山三号井破土动工；11月25日，牛头山一号井开工建设；12月21日，二号井开工建设；12月23日，四号井开工建设。牛头山一至四号井相继于1959年底和1960年投产。1962年4月，广德县独山煤矿移交长广煤矿公司经营。1969年8月，牛头山六号井破土动工，1978年12月竣工投产；1970年12月，设计生产能力为原产原煤45万吨的七号井动工兴建；1980年12月，小独山井（即八号井）建成投产。

1958年当年，长兴县地方上兴办了长兴煤矿、千井湾煤矿，后来也一并移交长广煤矿公司。1959年5月，地处长兴的葆青一号井开工建设；同年10月，东风岕开工建设新矿井；次年1月，广兴一号井开工建设，同年又相继开工建设千井湾井、西山井、新槐井。至1960年，公司全年煤炭产量已达325541吨；1971年，煤炭产量上升至903313吨；1979年，产量突破百万吨大关。长广煤矿作为浙江省主要煤炭工业基地，在计划经济年代，为煤炭资源稀缺的浙江省工业经济作出了独特的贡献，作为长广煤矿所在地的长兴县、广德县也付出了巨大的牺牲。

1958年12月，牛头山矿区首次供电，后成立自备发电厂。1959年，长兴至牛头山铁路始建，次年10月建成通车；1972年2月1日，杭牛铁路全线通车，成了客货两用的专线铁路。1970年，牛头山至长兴的公路（长牛公路）改建成水泥路面。1960年初，长广煤矿公司在长兴煤山镇建立职工医院，又先后在牛头山、煤山、独山建起3所职工子弟完全中学（后改建为第一、第二、第三中学）以及十余所初中、小学，并办起“七·二一”工人大学、技工学校、电视大学、职工中等专业学校。1976年6月，长广影剧院竣工使用；1979年1月，建成开通长广公司电视差转台。长广煤矿公司还先后成立公、检、法以及工商管理等司法、行政管理机构，形成了独特的社会管理体制。

1965年1月1日，长广煤矿公司机关从煤山火烧地迁至牛头山矿区办公，开创了牛头山号称“小上海”的历史。长广煤矿公司还先后办起了机械厂、蓄电池厂、矿灯厂、水泥厂、发电厂，形成了繁华的工矿重镇，一度成为浙江省最大的省直国有企业。20世纪80年代，矿区汇聚人口约6万人，俨然是一个功能齐全的小社会。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期，随着资源的枯竭，长广公司的矿井开始逐步关闭，煤矿人员逐步回撤浙江省，总部也于1998年迁至浙江长兴县。2013年8月9日，长广煤矿最后一个矿井、也是浙江省最后一个煤矿——七矿宣布闭坑，意味着浙江彻底结束了产煤的历史。但是，长广煤矿在历史的洪河里，无疑曾留下过光辉璀璨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