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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建民 鲁迅就像一座高山，让人仰视。他用那支“金不换”毛笔，如投枪匕首般地刺向黑暗的旧社会。鲁迅的好斗是最有名的，也是最无情的。  鲁迅《致许广平》1  鲁迅《致许广平》2  鲁迅《致许广平》3  鲁迅《致许广平》 年轻时的鲁迅，曾为自己刻过一方图章：戛剑生。意为以前读古书，作古文，耽误了青春，现在要“戛”的一声拔出剑来参加战斗了。 他的剑就是一支笔，这支笔，沾染了徐渭的才气；这柄剑，焠炼过秋瑾的碧血。真正是笔力如戟，剑气如虹！ 一直以为，这就是鲁迅了。但当我放下他那些犀利的文章不读，而是反复欣赏他的书法时，我发现我错了，我触摸到了他冷剑如霜的外表下一颗锦绣的琴心。 最早引起我对鲁迅书法的注意是有年去上海，在一家文物商店的旧书堆里，我无意翻到一本鲁迅文稿手迹的影印本，竖排方格，整齐的蝇头行楷，非常隽永雅致。  鲁迅新体诗《我的失恋——由她去罢 》 27.2×24.1cm 1924年 上海鲁迅纪念馆藏 我惊呆了，鲁迅不仅是一位文学家，亦无愧为一位书法家! 从他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知道，他小时候就喜欢描绣像，这种对美术的兴趣伴随他终生。他收集和摹写过大量的汉画像、碑刻和墓志，还特別喜欢抄录古籍。1915～1918年抄录的古碑就有790种，共计一两千张。 这种长期而大量的磨练，使他的字有了深厚的传统底蕴，尤其在格调上融入了质美的古意(用同时代文人如蔡元培、陈独秀、郁达夫的字相比照，可以清楚地看出这一点)。  赠增田学兄书 鲁迅的书法如今能见到的，一类为赠给友人的条幅，内容多为自作诗，是比较正规形式的书法作品；另一类为书信和文稿的小字，写得娴熟流畅、圆转自如，最能代表一家之风格。 郭沫若说鲁迅的书法“熔冶篆隶于一炉，听任心腕之交应，质朴而不拘挛，洒脱而有法度，远逐唐宋，直攀魏晋。“ 鲁迅本人是无心做书家的，字能写到这个程度，完全是学养所致。除了文学，他也深谙美术，留学日本时还从章大炎学过《说文解字》。  《赠邬其山先生书》(1931年) 看鲁迅的书法，平和、静气、严谨、秀逸，散发着脉脉的温情，让人觉得这应该是个细腻之人，温和之人。于是我又一次纳闷：这是那个斗土鲁迅吗? 后来，看了鲁迅之子周海婴写的《鲁迅与我七十年》一书，终于让我读到了鲁迅书法所呈露的气息。 鲁迅不是圣人，他是一位温厚的长辈，一位慈祥的父亲。他的心中充满爱一一对亲友之爱、对青年之爱、对人民之爱、对国家之爱、对光明之爱，他的书法オ透着清气、正气、和气。真正的艺术，都是真、善、美的统一，鲁迅做到了。  《无题》67.1×41.8cm 1933年 上海鲁迅纪念馆藏 鲁迅的墓碑是七岁的海婴题的，没有任何名衔和修饰，只是简简单单的六个稚字：鲁迅先生之墓。 我在鲁迅所有的诗中，最喜欢的不是“横眉冷对干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而是先生书赠曾为海婴治病的日本医生坪井芳治的一首《答客诮》: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知否兴风狂啸者，回眸时看小於菟。  《赠坪井先生答客诮》轴 113.7×32.3cm 1932年 上海鲁迅纪念馆藏 用他的那手字来写这首诗，我以为是最合适、最耐读的，读着读着你就会发现，鲁迅会从圣坛上走下来，和我们亲爱的父亲没有两样。  周海婴题写的墓碑 延伸阅读：1927年1月15日，鲁迅离开厦门的时候，他抄写了一段司马相如《大人赋》中的一段，写在册页上送给川岛的时候说：“不要因为我写的字不怎么好看就说字不好，因为我看过许多碑帖，写出来的字没有什么毛病。” 这句话值得玩味。“不怎么好看”是说字形也许不够飘逸洒脱，但不能因为不漂亮就说“字不好”。这里有个品评的口味和标准的问题。 事实上，经常翻看并临摹碑帖的人写出的字和从来不翻看和临摹碑帖的人的口味是不同的，由此而导致对字的好坏、美丑、雅俗的品评也就有着较大的差异。 除了口味偏好的影响，还涉及一个人的鉴赏水平和实际的书写能力。经常看好的书法作品（古代书家真迹）的人自然眼界就高，再加上如果具备实际的书写能力和经验，对字的品评就会和普通人的标准不一样。  《无题》(惯于长夜过春时) 诗稿 27.2×17.2cm 1932年 上海鲁迅纪念馆藏 “看过许多碑帖”，表明自己是具备相当的鉴赏能力的，“写出来的字没有什么毛病”则认为自己在对汉字字形的把握和汉字书写的能力上有自信。 当下的学术界，在对鲁迅是不是书法家的问题上一直有争论，现在所能看到的有关品评鲁迅书法的文章，为数不多。以研究的匮乏，似乎可以看到很多人对这一课题所抱持的怀疑和难以言说的态度。 但随着对鲁迅书法的研究越来越深，人们逐渐认识到了其书法的艺术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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