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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琴立雪”的另一种读法

 玉如琢 2019-07-10

 

       “宝琴立雪”的另一种读法

   “宝琴立雪”见《红楼梦》第50回,属《红楼梦》四大经典场景描述之一。曹氏写道:“一看四面粉妆银砌,忽见宝琴披着凫靥裘站在山坡上遥等,身后一个丫鬟抱着一瓶红梅。”寥寥几字,通过这诗意的画面,诠释了宋人卢梅坡《雪梅》诗中“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的深刻意境。

 你看,“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更何况那四面粉妆银砌中的一株红梅,那一件“凫靥裘”的绿色,(凫靥裘。凫:为绿头野鸭。靥:脸也。是用野鸭头上的毛制作的披风。)主仆二人的倩影,白、红、绿三色交相辉映,人物在其间的灵动,那更是奇绝中的“奇绝”了。 这节文字,充分体现出曹雪芹在其小说创作中的绘画意境、与文化象征相互影响、及物我格调的高度考究。

薛宝琴首次出场见《红》49回。一出场,即得到贾母的百般宠爱,一见面便要留其与自己同住。(在〈红〉中只有贾宝玉和林黛玉和贾母同住过。)要贾宝玉的母亲(王夫人)认作干女儿。更是把那件“凫靥裘”给了她。史湘云大为感叹:说“可见是老太太疼你了。这样疼宝玉,也没见给他穿。”作为表姐的薛宝钗也是略带醋意地说:“你也不知是那里来的这段福气……我就不信,我那些儿不如你。”而“林黛玉赶着宝琴叫妹妹,并不提名道姓,直是亲姊妹一般。”贾宝玉更是赞誉道:“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华灵秀,生出这些人上之人来。”贾探春更是戏谑地对贾宝玉说,老太太“有了这个好孙女儿,就忘了你这个孙子了!”曹氏行文、其世态描写之详,人情绘摹之细,令人叫绝。

接着曹氏在《红》49回至53回中连续描述薛宝琴,写其才华,足与钗、黛、湘匹敌;论其相貌,薛宝钗尤其不及;受宠程度;仅贾宝玉可与其媲美,其形象尽乎完美,这在《红》中是个特例。这个薛宝琴“他从小儿见的世面到多,跟着他父亲四山五岳都走遍了。……所以天下十停,到走了五六亭了。”薛宝琴的这种社会历练是大观园中任何一位女性都不具备的。《红》53回,曹氏竟写薛宝琴除夕之日随贾母进入“贾氏宗祠”祭奠。这项殊荣,就连作为贾母嫡亲的外孙女林黛玉也未曾有过。实出读者意料之外。

读《红楼梦》决不能按着小说的故事情节或趋向来规范人物,要求人物与其所发生的事件协调。《红楼梦》是一个悲剧故事,“千红一哭(窟),万艳同悲(杯)”,是曹氏在《红》中的总体构思,薛宝琴这个人物也不例外。

《红》49回写道:薛宝琴之哥薛蝌“因当年父亲在京时已将胞妹薛宝琴许配都中梅翰林之子为婚,正欲进京聘嫁,……他也带了妹子随后赶来。”这段文字,信息量之大,令人惊惑且惊叹,细读之,更令人惊悉更惊醒。

 时薛宝琴父亲已死,家道中落。有没有母亲呢,脂评本八十回《红》中无一处一字提及。从其哥薛蝌带其进京聘嫁来看,其母大概也死了。问题是:既许梅翰林家,为何不见梅翰林家来迎娶,反要其哥带其进京来“追嫁”呢?既来京,何故要借助与薛宝钗的关系(表姊妹)而居住下来了呢?至此,《红》中再无有提及薛宝琴与梅翰林家的婚约迎娶之事了。这段文字中,隐匿着梅翰林家已有悔婚之意,薛宝琴婚嫁无望了。

我们再读“宝琴立雪”这段文字:一看四面粉妆银砌,忽见宝琴披着凫靥裘站在山坡上遥等,身后一个丫鬟抱着一瓶红梅。这个画面美极了,但薛宝琴心中凄惶、凄楚、凄怆之极,又有谁人明了?冰天雪地,“站在山坡上遥等”,等谁?乞嫁吗?盼嫁吗?“身后一个丫鬟抱着一瓶红梅”,更添凄哀,因为,此梅不是彼“梅”, 彼“梅”已是无望。冰雪聪明,才华横溢的薛宝琴是很清楚自己的处境的。而贾母那超出人情世故的百般宠爱,原是贾母精于人情世故的一种恻隐之心,曹氏“狡猾”之笔,一切全在不言中。

宝琴立雪,美艳极矣。但此中滋味,何人解得?一曲红楼,其艳若何?其神若何?天才文字,倾到世人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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