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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树建 博士 孙树建博士，李鼎教授传承团队成员，1988年上海中医药大学硕士毕业，师从李鼎教授，后赴日留学，入日本九州大学医学部神经生理学系，获医学博士学位。上海中医药大学名誉教授，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龙华医院名誉主任医师，独立行政法人日本JST招聘专门家，学校法人今村学园学园长，医疗法人久幸会集团执行董事。 1. 重温中医学的辉煌成就， 更正一些错误的认识 中国医学的辉煌历史本身就是一部中华民族的辉煌史。几千年以来为中华民族繁衍昌盛乃至世界人民的健康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公元4世纪前后中国医学传入朝鲜，直至今日发展为被韩国法律承认的韩医学。传入日本后，直到明治维新一直作为日本的主流医学维护着日本民族的健康。后经不断发展成为今天具有世界影响力的东洋医学。 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作为世界药学史上的巨著被译成17个国家的文字在世界上广为流传。20世纪中后期中国针刺麻醉的成功，又一次震惊了世界，使全世界接受了中国的针灸。至今已在很多国家把针灸列入医疗保险。今天，中草药又因其卓越的疗效加之毒副作用少而深为世界所欢迎，被许多国家作为替代医疗所使用。 在中医药取得了可喜成就的同时，也存在着很多对中医的不正确认识。这些不正确的认识大大地阻碍了中医的普及和发展，必须加以更正。其中“医哲同源”，认为中医来源于中国的哲学，与西医不同，不属于自然科学的观点，本人对此持相反意见。 这是一种不真正了解中医学的偏见。固然中国古代哲学的阴阳五行学说是贯穿整个中医学的基本学说，但是中医是医学，是研究人体生命现象、预防治疗疾病的自然科学，绝不是哲学。只是因为2000多年以前阴阳五行学说作为中国的主学，统治着当时中国的政治、军事、天文、历法等各个领域，当然中国当时的医学界也不例外，倡用阴阳五行学说来解释人体的生理、病理现象，治疗方法以及中药、针灸的作用机理。所以，古代中医文献和书籍中到处可见阴阳、五行的理论。以至于今天被有些不明中医的人误认为中国医学来源于中国的哲学，不属于自然科学，甚至误认为是巫术。其实这是对中医的极不正确的认识。 精读中医经典著作，便可以透过阴阳五行等字眼，洞察到其医学内容的实质。无论是早期的《黄帝内经》《伤寒论》《神农本草经》《针灸甲乙经》；还是唐宋的《备急千金要方》《外台秘要》《铜人腧穴针灸图经》，都无不反映出中医学是历代医家对人体生理现象的仔细观察，对疾病症状机理的认真研究，对治疗方法的反复定夺而总结出的一整套防病治病的理论与临床相结合医学体系。处处都可以证明中医不是来源于哲学，而是来源于医疗实践。是几千年临床实践的正确经验的结晶和升华，是中华民族乃至世界人民的宝贵财富，至今仍在指导着我们的临床治疗。 21世纪的今天，我们不但不能放弃中医，而且要大力提倡中医。用先人留给我们的宝贵经验，来补充西医学的不足，解决临床上的难题。并应该用21世纪的自然科学的辉煌成就代替古老的阴阳五行学说来重新解释中医、武装中医，逐步地研究证实中医的科学性。尤其应该注意的是中医常用的“气”“经络”等概念看似玄奥，但其本身都描述了目前自然科学技术尚不能揭示的高深的生命现象，目前自然科学的技术尚不能证实的东西我们决不能盲目地否定它的存在。就像在没有电子显微镜的年代我们无法认识到细胞核内的微细结构，但并不能说细胞核内没有这些微细结构一样。 本人坚信随着自然科学的技术的不断进步，证明“气”“经络”的客观存在应该是为期不远的。重要的是我们不应该把精力全部放在如何证明中医的机理，更不应该以西医的标准来衡量中医，而是要充分发挥中医的临床客观有效性，将中医融入主流医学，使中、西医互补，共同协力以维护世界人民的健康。中国中西医结合的成功必将为世界医学的新模式提供宝贵的经验。 2. 中医学一脉相承，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医 中医学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来对生命现象的观察研究以及与疾病作斗争的经验结晶，形成了独特的理论体系。 今天重新研究中医的概念与内涵，将对重新认识中医的科学性和临床有效性都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中医二字最早记载于《汉书·艺文志》，中医的“中”不单纯是指中国，而是指“致中和的中庸之道”。中医概括了人类对疾病治疗的大法，即“寒者热之，热者寒之，实者泻之，虚者补之，升者降之，降者升之……” 等，体现了医学的最高境界。 把中医最早理解为中国的医学是在1936年国民政府当时的中医管理条例中，是为了区别外来西医学和本国医学而称之为“中医”。此后，WHO又将中国的传统医学定名为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以至今日中医的概念已有医学最高境界的“致中和”而转意为“中国的传统医学”。 从中医的原始定义来看现代西医的治疗方法也无不被包括在“致中和”的医学大法中。何谈中医西医之分？中医有其独特的思维方法和理论体系，只有在中医的理论体系指导下的医疗实践才能称之为中医，才能获得理想的临床疗效。 中医学独特的思维方法和理论体系可归纳为以下两点: 其一、整体观念。即中医认为人体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内部脏腑和外部器官组织通过经络而有机地联系在一起，并有其特定的对应关系，中医学将之用于诊断和治疗。内部的疾病可反映在外部，对外部的穴位进行激发，可以治疗内部脏腑的疾病，这被称之为“内病外治”；调整相应的内脏的功能，同样可以达到治疗外部器官组织的疾病，这被称之为“外病内治”。除此之外，整体观念还强调人体与自然界的统一，即无人无时不受到自然界的影响，所以对疾病的治疗来说天气季节、地理环境、生活习惯都会影响到治疗的效果，因此要因地、因人、因时而异，中医称之为“三因制宜”。 其二、辨证论治。这是中医学的真髓。辨证论治的“证”，是中医治疗疾病时的唯一依据，是在特定的疾病情况下因病人的体质、疾病的程度等不同而表现出来的特定的“症状群”。既不是笼统的“病名”，更不可理解为单一的“症状”。中医学无论是用药还是用针，都必须辨证论治，以临床上出现的特定的“症候群”为依据才能收到满意的疗效。如果不是“辨证”而是“辨病”或者是“辨症”，即使你使用了针灸或者是中药，你也不是真正的中医，你也不可能收到中医应有的满意疗效。只有在整体观念和辨证论治思想指导下使用中药，针灸，推拿等方法防病治病的医疗行为才是真正的中医。 中医从古至今，从中到外一脉相承，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医。中医是自然科学，自然科学就遵循自然科学的法则，自然科学的法则就是正确的只一个，而错误的可能有多种多样。所以中医不存在流派，如果出现了流派，那只能理解为错误。决不允许给错误的东西贯以流派的美名。 作者和导师李鼎教授在李老家乡永康合影（2018） 3. 加强日本西医的正统中医教育， 提高日本医生的中药治疗效果 中医中药现在已经被越来越多的国家所重视，中医中药走向世界已经是大势所趋。目前对中药立法的国家尚为数不多。除中国、韩国外，日本是对中药立法的国家之一，这充分地说明了日本在医疗上的进步。比较以上对中药立法的国家在中药的教育、临床应用范围以及治疗效果，可以发现日本与其他国家有明显的不同之处。 在中国台湾、中国大陆、韩国都有中医药大学（在韩国叫韩医)或中医系，除教授西医学的知识外还系统的教授中医中药的专业知识，培养中医药、针灸方面的专业人才。毕业后，使用中西医结合的知识，利用现代科学的诊断技术对病人进行正确的诊断。同时又使用中医的四诊（望，闻，问，切)进行辨证，合理地处方使用中药或针灸，并能随着病人的病情的变化而更换处方中的药物成分，每每在临床上取得满意的疗效，越来越受到患者的欢迎。 在美国中药虽没被立法，目前尚未被FDA做为药物管理。但美国的法律规定在临床上能使用中药（美国称中药为Chinese Medicine)的是针灸师。美国的针灸学校的教育内容与中国、韩国的中医大学非常相似，除系统的针灸教育外中医中药的辨证论治是必修的内容，国家针灸师资格考试内容有70%是中医中药的内容，30%是针灸的内容。所以，虽名为针灸学校其实就是中医和针灸的综合学校。美国的针灸师其实就是中医师加针灸师。美国中药虽未立法，但是美国的中药使用非常普遍。由于美国的针灸师能够正确地“辨证论治”使用中药和针灸，所以在临床上效果很好，深受患者的好评。其收入和社会地位都远远地超过日本的针灸师。 日本明治维新以来，法律只承认西医为医师，医学教育也只有西医的医科大学。而且在整个的医学教育过程中没有中医中药的内容，可以说日本的医生根本不懂中医中药。但是，日本对中药已经立法，中药被作为药物管理，能够在医疗上使用中药的只能是西医医生。事实上日本的中医中药现状就是“弃中医存中药”。可是，日本民众对中医中药的信赖有增无减，日本社会对中药的需求量也是连年递增。这就客观上要求日本的医生在临床上要使用中药。遗憾的是日本的医生没有学习过中医的医理，也不懂中药的药理。根本谈不上在临床上“辨证论治”。实际上现在日本的中药的使用是“对症用药”或者是“对病用药”（日本自己称之为汉方）。这种不懂中医医理，按西医的理论诊断而盲目使用中药的做法，不仅发挥不了中药应有的防病治病功效，反而会由于违背中药药理，错用、误用而出现医疗事故。 1996年的“小柴胡汤事件”就是一个血的教训，我们不应该忘记。为什么会酿成“小柴胡汤事件”的悲剧？分析一下便知完全是由于不按中医的辨证，不知中药药理而乱用中药的结果。稍有一点中医药知识的人都知道，”小柴胡汤”是《伤寒论》中治疗“少阳病”的代表处方。“少阳病”是中医的特殊证名，正确的理解是人体感受外来寒邪后出现的“肋下胀满，寒热往来，干呕不能食”的症候群。根本未提及是肝脏的疾病。而日本的医生将”小柴胡汤”用于治疗所有肝脏疾病，并且错误地认为中药无副作用而要求病人长期服用。首先，“肋下胀满，寒热往来，干呕不能食”的症候群的确在一些肝脏异常的病人有可能会出现，但是出现“肋下胀满，寒热往来，干呕不能食”的症候群的人未必都是肝脏病。将”小柴胡汤”用于所有肝脏异常的病人本身就是不懂中医“辨证论治”而误开的处方，在加上不会随证改变处方的成分而长期服用同一种药物有可能引起药物中毒。其实”小柴胡汤”中的半夏，中药书籍记载有毒，现代药理研究也证实半夏有毒。有毒的成分不可长期服用，必须中病即止，这是人人皆知的常识。 “小柴胡汤事件”发生后本应该引起日本医界的觉醒，可笑的是却有人将责任推到中药身上。胡说什么“中药不是没有副作用吗？这不也吃死人了吗？”。持这种说法的人完全是无知的表现。没有毒副作用的药物本身就不具有治疗作用，西药药理也是如此。中医就是合理正确地利用中药的偏性来调整病人体功能的偏差，以毒攻毒达到治疗的目的。现在日本医界已经开始觉醒，认识到不懂中医乱用中药的危害。在医科大学，药科大学内增加了汉方的教育。但是我认为还应该加大力度，不应该只限于教授一方、一药的机械地使用，而应该系统地教授中医的医理和药理，让日本的医生能够在临床上正确的辨证论治，对证处方，以提高日本医生的中药治疗效果。 4. 充实日本针灸学校的中医内容， 真正发挥针灸师的临床治疗作用 回顾一下中国医学的发展历程便可以知道，针灸学在整个中国医学的各个历史阶段都始终处于非常重要的地位。从现存最早的中医经典《黄帝内经》的成书年代便可以推知针灸的起源早于中药。《黄帝内经》由《灵枢》和《素问》两部组成，《灵枢》是针灸的专门著作，其的成书早于《素问》，所以说针灸是中国医学中最古老，又最重要的治疗方法。也是其他民族的传统医学中所没有的独特的治疗方法。4世纪前后开始传入朝鲜和日本，一直作为当时朝鲜和日本主要的对疾病斗争的手段。一千多年后的20世纪中叶，中国针刺麻醉的成功，针灸又一次震惊了世界。欧美国家也开始通过接受针灸而接受中医。 WHO早在1975年委托我们上海中医药大学成立“国际针灸培训中心”和“世界传统医学合作中心”，33年来我们替WHO为80多个国家和地区培训了上万名针灸和中医的专门人才，他们回到自己的国家用所学的中医针灸知识为病人服务，大大地提高了中医的知名度。现在世界上很多的国家虽没有对中药立法，但对针灸立法的国家很多，承认针灸是法定的医疗手段。例如，意大利只有医生才可以使用针灸治疗；加拿大的四个省，美国50个州都对针灸立法，并享受医疗保险。韩国更是严格，西医不可以使用针灸，只有韩医大学毕业的韩医才可以使用针灸。这些都说明针灸已经被世界广泛重视，并被列为法定的医疗行为。 日本当然是对针灸立法的国家，最早被国家承认的针灸专门学校也有近百年的历史。从1996年开始，由于日本政府对针灸专门学校的有关法规的改变，日本的针灸专门学校由28所突然猛增至今天的86所。这本身应该说是一件好事，充分说明了日本人民对针灸的信赖和喜爱。但是，分析日本针灸学校的教学内容和日本针灸师的医疗水平以及在社会上的经济地位则足以说明日本的针灸教学存在着严重的问题，必须引起足够的重视。 有这样一件事情我至今难以忘却。原明治针灸大学的教授，又是我们上海中医药大学的客座副教授曾给我说过，明治针灸大学的附属医院，针灸师和医师同堂就诊，遇见难病，西医问针灸师这种情况中医如何解释？而针灸师回答的内容却完全都是西医的内容。西医师非常气愤地说，论西医的知识我比你懂得多，我想知道的是中医观点。日本的西医没有接受过中医的教育，希望得到针灸师在中医学方面的帮助。中西医师同堂就诊可以相互取长补短，对解决医疗上的难题是非常有益的。中医和西医是医学的两个不同的分野，从不同的方面用不同的方法来治疗疾病，其目的和对象都是一致的，只是各自的优势不同。正如军队一样是属于同一个国家军队的不同兵种，所面对的敌人一致，目的也一样。两者不可相互取代，只能协同。如果缺少一个都将会大大地消弱这只军队的战斗力。所以WHO早在30多年前就大力提倡发展传统医学。 分析一下日本针灸学校的教育内容，其中东洋医学的内容只占40%。加强西医内容的教学我非常赞同，21世纪需要有扎实西医学基础的针灸人才。但是，针灸师的专业是针灸，临床上主要是使用针灸来治疗疾病。针灸不是西医的疗法，是中医的一个分野，遵循中医的辨证论治原则，有其独特的临床诊断和治疗方法。必需精通经络理论，穴位的功效和主治，针和灸的各种操作方法，还要按照中医的诊断选择穴位，更须要掌握穴位间的配伍。还要根据中医的证型选择针刺的刺激量，留针的时间等。 本人毕业于上海中医药大学针灸专业，此后考入著名针灸专家李鼎教授的研究生从事针灸古代文献和经络穴位的临床功效研究，整整用了8年的时间学习和研究针灸，深知针灸学内容之博大精深。日本针灸专门学校3年的时间（实际上是半天制）全用于学习针灸的内容也未必能知其一二。日本的针灸师在学校只学了17单位的针灸内容，而且一点都没有学过中医的基础理论和中医的诊断学。实际上连针灸学还没有入门，根本就谈不上是东洋医学的专门人才。 WHO早在20年以前就组织专家论证向全世界发表针灸对43种疾病有效。而日本的针灸师在临床上只能治疗腰痛、肩痛等几种病种，而且临床疗效也很不理想。难怪日本的针灸师不能得到社会的认可。据不完全统计日本有针灸师执照的人只有40%左右在从事针灸的工作，其他的人却在从事着与针灸完全不相干的工作。在日本取得针灸师执照需要3到5年的时间，花费至少600万到1000万日元，取得针灸师执照后又因能力不足而不能从事针灸工作，这是一个巨大的浪费，必须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 5. 统一中医和针灸教材，提高教学质量 明治维新以来，由于日本医师法规的更改，医学教育只限于西医。作为中医学的一部分的针灸教育也成了日本式的针灸教育。只保留了穴位的名称，定位和主治以及很简单的针刺方法和灸法。非常重要的中医学的基础理论、诊断方法、辨证论治的内容、经络穴位的功效、辨证选穴、辨证配穴、刺法灸法学、针刺补泻等在针灸治疗中不可缺少的内容全被删除。并且全国没有统一的针灸学教材，全凭任课教师的喜好而选用。这样不仅因学校不同，教师不同而教出的学生的知识结构不同，甚至出现学校之间，同一学校教师之间相互否定相互攻击，使学生莫衷一是。 众所周知，针灸起源于中国，针灸一脉相承，全世界也只有一个针灸，不存在什么日本的针灸、美国的针灸。其全部知识来源于对中国针灸古代文献和著作的继承，加之历代临床经验和现代研究的补充。 由于以下原因给我们正确地继承古代文献和著作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其一，由于古代印刷技术的落后，图像资料更无法照像复制保存。文字的记载和传播，只能借助于刀笔。所以古代文献和著作不可能用图像和文字详细记载病人的症状体征以及整个治疗的过程，而只能用极精简的语言简单地记载医疗过程的结论。要正确地继承这些宝贵的遗产须要我们认真地研究、反复地实践方可掌握其真髓。 其二，古代文献和著作使用的是医古文，医古文有其特殊的文法和词义。如果没有中医专业知识的话，即使中国人也无法读懂古代文献和著作。所以在中国的中医药大学所有的学生必修医古文课，以便于正确地阅读古代文献和著作。另外，中国政府还组织全国的专家将全部古代文献和著作进行校对、整理、研究、注释，并制定了权威性的全国统一教材。 日本因没有全国统一教材，所以教师任选教材，自行翻译出版。这种做法存在着很大的弊病。 其一，教学内容的不统一，学生的知识结构不完整，见解非常片面。毕竟一人的见解是有限的，不可能代表整个中医学，往往是拿了芝麻丢了西瓜。 其二，由于没有对古文献的专门研究，很多文献出现错误翻译。其结果是误人子弟，贻害社会。 我在这里根据李鼎老师的讲学论著举两个例子，足以发人深省。 “乳余疾”一症在《针灸甲乙经》的很多穴位的主治中都出现。其中膏肓穴也载有主治“妇人乳余疾”。《说文解字》载“人及鸟生子曰乳”。‘乳’在这里作动词，是指产子。“乳余疾”的真正意义是指妇人生产以后多发的一些疾病，主要是指月经的恶露不止。而日本的很多书籍中却将“乳余疾”翻译为“妇人乳房的疾病，主要指乳腺炎”。用治疗妇人产后恶露不止的穴位来治疗乳腺炎当然不可能取得满意的疗效。 再者，有很多穴位古代文献中记载治疗“目黄”。“黄”同“黄昏”之意，“目黄”的中文古代意思是指目眩，视力下降，看不清东西。而日本的很多书籍中却将“目黄”翻译为“眼睛和皮肤发黄，即黄疸”。用治疗目眩，视力下降，看不清东西的穴位来治疗黄疸当然也不可能取得满意的疗效。 日本的针灸师在临床上治不好病，不怪自己的老师没教好，自己也没学好，反怪针灸无效。这种误解和误读的情况必须从源头上制止。还针灸以清白，让日本社会重新认识针灸，发扬针灸。 孙树建（右）、陈业孟（左） 和李鼎教授 （上海中医药大学60周年庆，2016） 6. 纯洁中医教师队伍，取缔挂羊头卖狗肉 日本废除中医教育已经一百多年了，做为东洋医学的针灸教育也已经变成了几乎完全西医化的教育。针灸专门学校的针灸教师都是日本的针灸学校毕业再取得教师资格的，没有接受过系统的中医针灸教育，对真正的东洋医学的知识知之甚少。 至于中医中药的教育，日本根本就没有法定的教师育成和教师资格制度。以各种形式登台任教的教师中，不仅受教育的背景、知识结构、职业资格等各不相同，教授的内容更是五花八门。其中当然有受过系统的西医和中医教育，理论和临床都很全面，名副其实的专业人才，但是为数实在太少了。大多数的是西医医生或药剂师，自学一点中医，或者听过一些中医学的讲座，实际上连中医的门还没有入，就自称中医学专家登台讲课了。更可笑的是，一些人既没有进过西医的学校，也没有进过中医的学校，连职业都与医药毫无关系，把一些民间的谚语说法，毫无科学根据的治疗术，甚至是将其他国家的传统医学的内容东拼西凑，挂名东洋医学，自称东洋医学专家。可谓挂羊头卖狗肉。不能允许这些挂羊头卖狗肉、欺世盗名的人来歪曲中医，亵渎中医，必须加以取缔。 21世纪的今天全球共同瞩目中医学，这更加说明了中医学是世界医学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应在全球普及，以造福人类。不管哪一个国家（日本也不能例外）都应该恭请品学兼优的真正专家，在圣洁的医学殿堂中堂堂正正的讲授博大精深中医学。让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智慧来补充西医学之不足，让全人类共享有中西医结合带来的康寿。 7. 挖掘潜在资源，提高师资水平 提高日本的中医和针灸的水平，让中医针灸真正造福日本人民，同时减轻日本政府的医疗经费负担，最关键的是教材和师资。 统一全国中医和针灸教材并组建大量的品学兼优的教师队伍是完成这一壮举的保证。实际上日本社会已经存在着巨大的知识资源和人力资源的潜力。 从教材上讲，为了使日本的医师、针灸师能够正确地使用中药和针灸，我们上海中医药大学早在1992年便将中国全国中医和针灸的统一教材全部翻译成日文并专门录制了配套的日文版音像教材。自1996年在日本正式成立日本分校对日本的医师、针灸师进行中医的专业再教育。这是全世界唯一的一套日文版中国全国中医和针灸的统一教材，内容全面系统，通俗易懂，16年以来深受日本学员的好评。该套教材稍作改动，分门归类便可充实到日本的医科大学，药科大学和针灸专门学校的教学中，以避免前面提出的诸多弊端。 从人才上讲，据不完全统计，在过去的十几年中有大量的自费或公费去中国的各中医药大学长期留学并学成归国的留学生。他们与中国的本科大学生一样接受了系统的西医和中医的教育，掌握了坚实的中医药学以及针灸学的知识。遗憾的是学成归国后，因国家间的医师法不同，大多数人因没有日本的医师或针灸师执照而无法从事医疗活动。再加上19年以来我们上海中医药大学日本分校的毕业生，这是日本社会的一批巨大的人才潜力。日本政府应该启用他们，充分发挥他们的知识和才干。他们没有日本的医师、针灸师执照固然不可以从事医疗活动，但是可以让他们担任教学或培养师资的工作。这样的话，日本将可在短短的时间内造就出一大批有真才实学的东洋医学专业教师以充实在日本的医科大学、药科大学和针灸专门学校中，从根本上改变日本的东洋医学水平，真正造福日本社会。 以上是本人长年从事中医的国际交流，普及中医的国际教育，以及在中医的理论和临床研究中的一点体会，纯属个人的见解。不当之处敬请指正，并希望能与世界各国专家同道商讨切磋。 (本文经作者授权刊登) 参考文献 [1] 李鼎主编 （徐宗、徐平、沈卫东、沈雪勇副主编，张潮、陈瑞莹协编）. 海上传针六十年 [M]. 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18 《海上传针六十年》 “针灸问鼎”公众号将陆续刊登“海上传针” 系列经典，敬请期待！ 李鼎教授纪录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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