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应有多解:生长在一定植物上可用来泡水喝的花或叶;采来加工(所谓的工序有极其复杂的,大有故弄玄虚之嫌,奢侈也由此而生)后作专用;收藏或者送礼;最后是买卖品。都可谓之茶。 最终的解释是,拿了一定的花和叶放在一个容器里(玻璃、金属、陶瓷、塑料),沏些热水,泡过一会儿,变了颜色且冒出异味的水,最要紧的是把它喝到嘴里,再咽下去。这该是茶的全解。在我看来,如果你把泡过并且变了颜色还会散发出一种花叶之味的水倒在喂猪的食盆里,它就不该叫茶。这个想象比较恶心,可泡茶喝这件事,有许多更恶心的,还是先别把“品与饮”以及“文人墨客、雅士风流、高山流水”之类的事情一味地联系在一起。 眼睛是不用说的。我老了,眼神不好,并且是越来越不好。但我不把眼神的不好全怪到老字上。老,未必全是不好,我们有安度晚年之说,我对这说法的理解是,惟有晚年,始可安度。与晚年前的时光相比,只有度却无安,那种无安而度的味道,自然是比不得如今的安度的。但这安里,还有着两层意思:安生着吧,你老了;另一层是明明白白告诉你装聋作哑,反正迟早眼睛要花,耳朵要聋,牙齿会脱落,说话要漏风的,早些装和作既是锻炼也是习惯和适应。 因为明白这安度里有着别层意思,我为自己找寻些事情,以它们为度,晚年是年龄上的事,至于安,还是不求得好。 由于这些事,眼睛就坏掉得快。虽然还能看得见,但越来越看不清楚了,小了看不清,大了也看不清,坐在屋子里看不分明,到了外面分不清高低和远近,我想不到眼睛竟然也会眩晕。 我知道,看书和写文章从外在看,最出力的是眼睛,与大脑这种内在软组织相比,眼睛远比大脑吃苦得多,强光,弱光,风沙,雨雪,或冷或热,辐射,碰撞,还有意想不到的各种灾难,眼睛的如此遭遇大脑是想也想不到的,至于脑出血,虽然很严重,但一来出血这件事不是容易发生的,二来,与眼睛相比,更容易出血的还是眼睛。 但看书和写文章,又非用到眼睛不可,至于年老,我已知无奈,惟一能做的,是多给眼睛一些优待和贿赂。 我知道,身体可取五谷杂粮之营养,想那大千世界,定有可使眼睛明亮之物。这许多年,我越来越相信天,相信地,因为实在别无可信,不是我狭隘和固执,而是天地与人相比,恒常得多,忠厚得多,不偏不倚得多。听人说,枸杞明目,决明子亮眼,红枣宜肝,听人说,不是今人,是前人,是古人,人类有过人言可信的时代。枸杞也好,决明子也罢,还有红枣,样样是天之生,地之养,天地所生,决非只为好吃,自有其生之道。如此说来,我在这件事情上,也算是信天,信地,信人了。 如此信事,自然该信做,于是天天煮,天天喝,没有品,也不是饮,更无优雅。倒入杯子里,大口地喝,咕咕咚咚地咽。 眼睛也知道感激涕零,果然慢慢告诉我,它不生涩了。我有时候也是骄傲,告诉它,这叫眼睛茶。 可我也是自己作怪,眼睛茶明了眼,看书写文章亮了心,这两样事最怕的是黑暗,眼看着到了可以盲目盲心的年龄,却天天在黑暗里摸索,真可谓苦中乐里寻苦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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