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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叶天士的文献记录全在这里

 369蓝田书院 2019-07-14


▲叶天士雕像

叶桂,字香岩,号天士。生于清康熙六年(1667),卒于乾隆十一年(1746)。祖籍徽州歙县,世居苏州阊门外下塘上津桥畔眉寿堂。关于其个人简介,可参阅前文《叶天士:为江南医者之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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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沈德潜《归愚文钞余集·卷五·叶香岩传》

沈德潜(1673~1769),字确士,号归愚,长洲人,乾隆元年(1736)荐举博学鸿词科,乾隆四年(1739)成进士,曾任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与薛雪皆为叶燮门人。

君名桂,字天士,号香岩。先世自歙迁吴,诸生嶐山公,曾祖也。祖紫帆有孝行,通医理,至君考阳生而精其术。范少参长倩无子,晚得伏庵太史,生无谷道,啼不止。延医视之,皆束手。阳生翁至,曰:“是在膜里,须金刀割之。“割之而谷道果开。太史既长,为紫帆公作传以报焉。

君少从师受经书,暮归,君考阳生翁授以岐黄学。年十四,翁弃养,君乃从翁门人朱君某,专学为医。朱君即举翁平日所教教之,君闻言即彻其蕴,见出朱君上,因有闻于时。

君察脉、望色、听声、写形,言病之所在,如见五脏癥结,治方不执成见。尝云:“剂之寒温,视疾之凉热。自刘河间以暑火立论,专用寒凉;东垣论脾胃之火,必务温养,习用参附;丹溪创阴虚火动之论,又偏于寒凉。嗣是,宗丹溪者多寒凉,宗东垣者多温养,近之医者,茫无定知,假兼备以幸中,借和平以藏拙,甚至朝用一方,晚易一剂,而无有成见。盖病有见证,有变证,有转证,必灼见其初终转变,胸有成竹,而后施之以方;否则,以药治药,实以人试药也。”持论如是。以是名著朝野,即下至贩夫竖子,远至邻省外服,无不知有叶天士先生,由其实至而名归也。

居家敦伦纪,内外修备,交朋忠信。人以事就商,为剖析成败利钝,如决疾然,洞中窾会;以患难相告者,倾橐拯之,无所顾藉。君又不止以医擅名者,殁年八十。

配潘孺人,子二:奕章、龙章。亦善医,以君名掩。孙二人,曰堂,曰坚。曾孙三人,习儒业,食君之德,高大家声,将于是乎在。

论曰:自太史公传仓公,件系其事;陈承祚作华佗传因之;后戴九灵、宋景濂仿其体作名医传。君不欲以医自名,并不欲以医传后。临殁,戒其子曰:“医可为而不可为。必天资敏悟,又读万卷书,而后可借术济世。不然,鲜有不杀人者,是以药饵为刀刃也。吾死,子孙慎勿轻言医!”呜呼!可谓达且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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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嵇璜《临证指南医案》序

医之为道微矣。七情六气之感,病非一端;温凉寒热之性,药非一类。非天资高妙者,不可以学医;非博极群书者,亦不足以语医也。今之医者,或记丑而不精于审脉,或审脉而不善于处方,或泥古而不化,或师心而自用,或临证不多,或狃于偏见,不能已疾而转以益疾,又乌可以言医哉!

吴门叶天士先生,天份绝人,于书无所不读,终身不能忘。其视脉也,不待病者相告语,而推述病源。有病者思而后得之者,不啻日周旋于病者之侧,而同其寝兴饮食,熟其喜怒惊悲也。盖以其意深识病者之意,而又神明乎古人处方之精意,而直以意断之。故其处方也,一二味不为少,十余味不为多。习见不妨从同,独用不嫌立异。轻重系于杪忽之间,而其效在乎呼吸及数十年之后,投之所向,无不如意,迎刃而解,涣然冰释。先生之名益高,从游者日益众,而先生固无日不读书也。

尝记余乡人有患痼疾者,间诣先生所,为处方授之曰:服此百剂,终身不复发矣。其人归,服至八十剂,盖已霍然者月余矣。乃止不服。逾年病复发,复诣先生所。先生曰:是吾令服某方百剂者,何乃如是?其人以实告,令再服四十剂,即永不发矣。卒如言。其神妙若是。是岂俗手之意为增损者可同年而语哉!

今所存医方若干卷,皆门弟子所录存者。学者能读其书以通其意,则善矣。

乾隆丙戌嘉平锡山拙修嵇璜书于绚秋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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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徐灵胎《临证指南医案》评语

忆余初至郡中治病,是时喜用唐人方。先生见之,谓人曰:“有吴江秀才徐某,在外治病,颇有心思。但药味甚杂,此乃无师传授之故。”以后先生得宋板《外台秘要》读之,复谓人曰:我前谓徐生立方无本,谁知俱出《外台》,可知学问无穷,读书不可轻量也。”先生之服善如此,犹见古风。所谓药味杂,即指金石品也。因附记于此。

洞庭有一金姓者,患呕吐症数年,其先人与此老甚相契。此老竭力治之年余,皆用此等方,而病者几殆,因求治于余。余曰:“蓄饮也。世无知者。”为制一方,其病立已。其人因受业于余。即此可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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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蒋式玉《临证指南医案·食伤》附论

余友吴子翼文,昔在叶氏门墙,曾言先生洞达人情,谙练时务,使之应世,一人杰也。以故小道居此盛名。又闻其应酬之暇,好读两汉,出辞自必高古。惜乎著作长案,不能一见。令人叹息不忘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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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李斗《扬州画舫录》

(成书于乾隆六十年(1795) )

黄氏本徽州歙县潭渡人,寓居扬州。兄弟四人,以盐䇲起家,俗有四元宝之称。晟字东曙,号晓峰,行一,谓之大元宝。家康山南,筑有易园。刻《太平广记三才图会》二书。易园中三层台,称杰构。履暹字仲升,号星宇,行二,谓之二元宝。家倚山南,有十间房花园,延苏医叶天士于其家。一时座中如王晋三、杨天池、黄瑞云诸人,考订药性,于倚山旁开青芝堂药铺,城中疾病赖之。刻《圣济总录》,又为天士刻《叶氏指南》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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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王友亮《双佩斋文集》

王友亮(1742—1797),字景南,号葑亭,安徽婺源人。乾隆四十一年举人,官内阁中书、军机章京。五十六年成进士,改刑部主事,迁员外郎,转山东道监察御史,擢礼科、兵科给事中。累迁通政司参议、太仆寺少卿、通政司副使。

《双佩斋文集·卷二·叶天士小传》

此传亦见于《敏求轩述记·卷二》,标明作者为黄之纪。黄之纪,字星岩。江宁人。尝借书于袁枚,枚怜其贫,处之馆而饮食之。

叶天士,能医致富,性好嬉戏,懒出门,人病濒危,亟请,不时往,由是获谤。然往辄奏奇效,故谤不能掩其名。以高寿终。

余幼游吴门,闻人道其轶事。叶尝徒步自外归,骤雨道坏,有舆人负以渡水。叶谓曰:“汝明年是日当病死,及今治尚可活。”舆人弗信去,至期疡生于头,舁至叶门求治。予金遣之,曰:“不能过明日酉时也。”已而果然。

木渎富贾儿病痘闭,念非叶莫能救,然去城远,度不肯来,闻其好斗蟋蟀,乃购蟋蟀数十盆,贿天士所厚者诱以来,因出儿求治。叶初不视,所厚者曰:“君能治儿,则蟋蟀皆君有也。”乃大喜,促具新洁大桌十余,裸儿卧于上,以手展转之,桌热即易,如是殆遍,至五鼓痘皆怒发,得不死。

外孙甫一龄,痘不出,抱归求治。叶难之,女愤甚,以头撞曰:“父素谓痘无死证,今外孙独不得活耶?请与俱死。”持剪刀欲自刺。叶不得已,俛思良久,裸儿键置空屋中,自出与博徒戏。女欲视儿,则门不可开,遣使数辈促父归,博方酣,不听。女泣欲死。至夜半归,启视,儿痘遍体,粒粒如珠,盖空屋多蚊,借其噆肤以发也。

邻妇难产,他医业立方矣。其夫持问,叶为加梧叶一片,产立下。后有效之者,叶笑曰:“吾前用梧叶,以值立秋故耳,今何益?”其因时制宜不拘古法多此类。虽老医者,莫能测也。

相传叶年十二至十八,凡更十七师。闻某人善治某证,即往,执弟子礼甚恭,既得其术,辄弃去,故能集众美以成名。虽其聪慧过人,然学之心苦而力勤,亦非人所能几及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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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佩斋文集·卷四·记二医》

叶桂字香岩,号天士。同里薛雪,字生白,号一瓢。并以医名。两人者始相善,继相憎。生白额其所居曰“斫桂轩”、“扫叶山庄”,天士亦作“破瓢居”、“踏雪山房”以报之,吴人传为谈柄。余谓贪夫争利,文士争名,自昔然已,况医名立而利随争,奚怪?客曰:“使其无争不更佳乎?”曰:“不矜不伐,厥惟圣贤。下此士大夫且弗免焉。二子争奚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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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钱思元《吴门补乘》

钱思元,字宗上,一字止庵,乾隆时吴县诸生,学诗于沈归愚。

叶桂字天士,号香岩,居上津桥。父阳生,精医术。桂仰承家学,不执成见,治病往往有奇验。一女子嗜笋,卧病经年如瘫痪,桂投以白凤仙根,病若失。其治痘尤入神,隔牖而嗅,死生立判。其孙痘,媳请视之,始揭帷,即嘻曰:“此死气也。”不视而出。媳不悦,谓亲其所疏,而疏其所亲也。痘卒不治。其他类如此,以故名满天下,凡白叟、黄童无不知有叶天士先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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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青城子《亦复如是》

青城子,名宋永岳,字静斋,号青城子,室号松月山房。澧州人。生于清乾隆二十二年(1757)?以川楚河工助饷例,捐广东香山、新安巡检。在任日巡于乡,拒赂缉盗。迁海阳丞,以细过去官,客于广东。精医术,悬壶行医,诊无不中。晚年游历山川,著书自娱。

许姓子出痘

许姓子出痘,患闭症,吴下医者俱云不治。时叶天士不屑以痘科名,再三恳求始至。痘童已七岁,身躯甚伟,奄奄一息。叶命取公鸡蓄三年者二,略去腹下毛,以刀剖之,一裹于背,一贴于胸,以青布缚紧置于地,云半日可活也。叶去,父母守之,入夜,童忽醒呼痛,父母喜甚,趋促叶视。叶曰:“既活矣,夫人而能治也,我何必往?”

又尝偕外甥闲游,甥年十五,经某家后园过,有女年约十六七,在园内摘花,问甥曰:“佳否?”答曰:“佳。”曰:“汝可潜至后,齐腰抱之,我与汝聘为妇,何如?”甥不敢。曰:“我所命何妨!”促之去。甥果逾墙,潜至后抱之。女大惊而嘂。家人至,拟执而鸣官。天士隔墙止之曰:“无须。此我外甥也。”是家固与天士相善者,曰:“因何袖视令外甥戏人闺女乎?”曰:“此我命伊救令姑娘者。”曰:“何谓救?”曰:“三日后如不出痘,我自偕舍外甥来负荆请罪。如出痘,则非我断不能治。”是家素信天士医道通神,姑妄听之。三日后果出痘,群医咸谓不治之症,延天士至,天士曰:“我固谓非我不可也。”当用药二剂,即起水上浆;又二剂,结痂而愈。遂为外甥求亲。是家感活命恩,许之。后问何以知其将出痘,又何以为救?曰:“吾观其耳后及太阳痘纹甚现,故知将出痘。惟满面肝肾之色,其毒必深。恐出痘时毒不能达,故猝然惊之。惊则不待痘发,其毒早已起而离其原所矣。他人之所以不能施治者,因其不知病源耳。我则知其毒发于惊,以此消息,故可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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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士

叶天士,苏之名医也。其治病之法每为方书所不载,然无不立愈。

尝闻有富商某生一子,年二十余矣,忽得一病,不语不食,惟瞑目卧。延医,投以参耆等补药,罔效。商人大恐,延天士诊视。甫入病人房至床侧,即趋出曰:“不必切脉,已知之矣。”将病人移于外书房卧,用极陈小便一大桶置病人头侧;再用空桶一,著人以瓢取小便高倾入空桶内,取完复又倾转。约一二回,病人呻吟索饮食,豁然而起。当叩其故,天士曰:“吾始进房即闻异香扑鼻,及至床侧香愈馥烈,知病者因香窜过甚,正气耗散而然,故用陈小便之气以收之耳。”

有新婚者,成礼之日次早夫妇俱不起,叩门呼之不应。排闼入,则男女俱若死,奄奄一息。急延天士诊视,及入房门,曰:“病已知矣。”可取木屑数十石(即锯末也),另择一密室,将木屑厚铺于地,移病者伏木屑上,仍将门紧闭。须臾,男女俱活。问其故,曰:“余入室闻漆气薰人,盖室内尽属新置漆木器也。男女俱中漆毒,故气闷若死。漆毒惟木气能拔毒出,则气畅而活矣。”

有藩宪新到任,升堂之后目忽失明,当着人请天士。天士问曾莅何处?曰:“京官。”曾莅外任否?曰:“从未。”天士曰:“汝速回面禀,如此请我,我决不来。须全副仪仗来迎。”来人如言回禀。是时藩宪已含怒矣。左右再三婉言:“天士平日治病如神,非伊到不可。”藩宪曰:“且姑依伊言,如不效,定即治罪。”于是排列仪仗去迎。及至天士家,天士曰:“如此请我,我亦不去。可速回面禀,须官太太亲自来迎而后可。”复又叮宁来人:“必要一一如言面禀,倘见罪则有我在。”来人不得已,如言面禀。藩宪不觉大怒咆哮,左右莫不股栗。怒气正盛,目忽复明。而天士已到辕门请罪曰:“非敢如此无状,是即所以治病也。盖心藏神,在志为喜。喜乐无极者,神荡散而不藏。目者,心之使也;心者,神之舍也。今因过喜神散,目故失明。经云:暴喜伤阳,暴怒伤阴。阳伤则阴愈盛,惟怒则阳气逆上,故必得大怒方可抑阴而伸阳。然非如此肆慢决不得怒,此乃不得已而用之,舍此亦别无良策。”藩宪闻言遂优待焉。

一日天士送客出厅,遇求催生方者,适厅前梧桐坠一叶下,天士拾而授之曰:“煎汤服。”如言,果生。后凡拟催生方者佥用梧桐叶引,天士见而怪之,人以某日先生用梧桐叶神效对,天士曰:“是日正值立秋之时,又适见梧桐叶落,不过取其得秋气之先,物遇之而脱落耳。梧桐叶岂催生之物乎?”

一士日夜沉睡不醒,即偶醒亦两目倦开。天士诊之,令市一小鼓于床头击之。病者闻鼓声,徐张目视,渐醒,不复倦卧。人问故,天士曰:“是人脾困,脾困故倦,小鼓声最能醒脾也。”

有某公子年方二十,家素富,父为某省制军。是秋登贤书,贺者盈门。公子忽两目红肿,痛不可忍,日夜咆哮。延叶天士诊之。天士曰:“目疾不足虑,当即自愈。可虑者,七日内足心必生痈毒,一发则不可治矣。”天士平日决生死如烛照,不差黍累。及闻是言,不觉悲惧交集,再三恳其拯救。天士曰:“此时不遐服药,且先以方散毒,如七日内不发,方可再议药也。”当求其方,曰:“息心静坐,以自己左手擦右足心三百六十遍,又以右手擦左足三百六十遍。每日如此七次,俟七日后再来施治。”如方,至七日,延天士至,曰:“目疾果如先生言,己愈矣。未审痈毒能不发否?”天士笑曰:“前言发毒者妄也。公子富贵双全,事事如意,所惧者死耳。惟以死动之,则他念惧寂,一心注足矣。手擦足心则火下行,目疾自愈。不然,心益燥目益痛,虽日服灵丹,庸有效乎?”公子笑而厚酬之。

天士儿妇生产后交骨不合,投药罔效。天士适践一物有声,拾视之,蛎壳也,即煎汤与服,顿愈。盖蛤之属形皆两片相合,性本喜合不喜开,其转合之窍亦与人骨窍相类,故以类相求耳。

某店一小子年十四五,坐店内操贸易业。时当夏月,柜下有门,上饰铜环,小子无事,出阳物入环内玩弄,不意阳物暴胀不得脱。小子号啼,观者填门,咸无法可施。适天士乘肩舆过,邀视。天士附耳语舆夫,着取冷水一大盆,潜至背后,出其不意从头倾下。果惊缩而脱。

天士平日治病出人意表类皆如此,遗事甚伙,聊即其所闻者志之,以概其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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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清凉道人《听雨轩笔记》

徐承烈(1730~1803)字绍家,一字悔堂,晚号清凉道人,德清人。《听雨轩笔记》成书于乾隆五十六年(1791)。

叶天士,苏州人,名医也。其母老矣,偶患病,天士自治之,不效。遍延城内外医家治之,亦不效。病日甚。天士忧之,问仆曰:“此间医生,尚有学问深而名未著者乎?”仆曰:“后街有章某者,平日自夸技术过主人,然求其诊视者亦寥寥也。”叶天士骇然曰:“能为大言,当有实学,速请之。”仆奉命往。章细问病势何如,主人何所为而急迫。仆曰:“太夫人服药无效,病势日增,主人终夜旁徨,口中惟道‘黄连’二字不已。”章默识之。至门延入,诊视毕,章索向日所服药方观之。沈吟良久,曰:“药与症合,理宜奏效,但太夫人病由热邪郁于心胃之间,药中须加黄连,始能愈也。”天士跃然起曰:“吾久欲用此,因家母年高,恐灭真火。故不敢耳。”章曰:“太夫人两尺脉长而有神,本元坚固,且有病则病治之,用之何害?”天士大是之,一剂而安,再投而愈矣。天士大喜,踵门拜谢,酬以杯缎,百金副之。章固辞,曰:“鄙见偶符尊意耳,何足言谢!先生他日若肯为某缓颊揄扬,则某之蒙惠多矣。尊贶不敢当也。”强致之,不得已而后拜受。后有求天士治病者,天士谓之曰:“章某术过于我,可请治之。”章从此声价顿起,家累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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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钱肇鳌《质直谈耳》

钱肇鳌,嘉定人。生卒年不详。字瑶光,号钝夫。精研《说文》。著有《说文分韵》《六书考》等书,均未见传本。《质直谈耳》据说有乾隆五十九年(1794)刊本。

古吴叶天士桂,精于医,能决死生,慕名者不远千里至。尝以夏日往一镇中,人闻叶在,因谋托疾,以试其术。时某饭罢,跃匮而出,趋至叶所。问其疾,佯曰腹痛。叶按之,曰:“肠巳断,不可治也。”其人匿笑而还于市,言未已,委顿于地,反侧作可怜状,遂死。方悟饱饮而跃,肠垂断,当就诊时,特未绝耳。及哗而动,气乃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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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梁章钜《浪迹丛谈·卷八·叶天士遗事》

梁章钜(1775-1849),字闳中,又字茝林,号茝邻,晚号退庵,祖籍福建长乐,生于福州。曾任江苏布政使、甘肃布政使、广西巡抚、江苏巡抚等职。

雍、乾间吴县叶天士,名桂,以医名于当时。自年十二至十八,凡更十七师。闻某人善治某证,即往执弟子礼,既得其术,辄弃去。生平不事著述,今惟存《临证指南医案》十卷,亦其门人取其方药治验,分门别类,集为一书,附以论断,非尽天士本意也。

世称天士为天医星,亦非真有确据。相传江西张真人过吴中,遘疾几殆,服天士方得苏,甚德之,而筹所以厚报。天士密语之曰:“公果厚我,不必以财物相加,惟于某日某时过万年桥,稍一停舆,谓让桥下天医星过去。”真人许之。而是日是时天士小舟适从桥下过去,城内外遂喧传天士为天医星矣。

天士宿学虚心,为一时之冠。其老母病热而脉伏甚似寒证,天士审证立方,其难其慎。中夜独步中庭,搔首自言曰:“若是他人母,定用白虎汤。”其邻叟亦行医者,窃闻之,次早到门献技,用白虎汤一剂而愈,其名顿起,而不知其即出于天士也。

一日徒步自外归,骤雨道坏,有村夫素识天士,负以渡水,天士语之曰:“汝明年是日当病死,及今治,尚可活。”村夫不之信,届期疡生于头,舁至天士门求治,与金遣之,曰:“不能过明日酉刻矣。”已而果然。

又尝肩舆行乡村间,适有采桑少妇,天士令舆夫往搂抱之。桑妇大怒詈,其夫亦扭舆夫殴打,天士从旁解之,曰:“此妇痘疹已在皮膜间,因火盛闭不能出,此我设法激其一怒,今夜可遽发,否则殆矣。”已亦果然。

有木渎富家儿病痘闭,念非天士莫能救,然距城远,恐不肯来,闻其好斗蟋蟀,乃购蟋蟀数十盆,贿天士所厚者,诱以来,出儿求治。天士初不视,所厚者曰:“君能治儿,则蟋蟀皆君有也。”乃大喜,促具新洁大桌十余,裸儿卧于上,以手展转之,桌热即易,如是殆遍,至夜,痘怒发,得不死。

有外孙甫一龄,痘闭不出,抱归求活,天士难之,女愤甚,以头撞曰:“父素谓痘无死证,今外孙独不得活乎?请先儿死。”即持剪刀欲自刺。天士不得已,俯思良久,裸儿键置空屋中,自出外与博徒戏,女欲视儿,则门不可开,遣使数辈促父归,博方酣,不听。女泣欲死。至夜深归,启视,则儿痘遍体,粒粒如珠,盖空屋多蚊,借其噆肤以发也。

邻妇难产,数日夜,他医业立方矣。其夫持问,天士为加梧桐叶一片,产立下。后有效之者,天士笑曰:“吾前用梧桐叶,以是日立秋故耳,过此何益?”其因时制宜之巧如此。

以医致富,然性好嬉戏,懒出门,人病濒危,亟请,不时往,由是获谤。然往辄奏奇效,故谤不能掩其名。以高寿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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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道光四年(1824)《苏州府志》

叶桂字天士,以字行。先世自歙迁吴,祖时,藉医术以供甘旨。父朝字天士,以字行。先世自歙迁吴,祖时,藉医术以供甘旨。父朝采,字阳生,尤精医术,不问贫富皆疗之。范少参长倩,生无谷道,延朝采视之,朝采曰:“是在膜里,须以金刀割之。”割之而始开。子即伏庵太史,长而作传以报焉。朝采兼工书画,好吟咏,善鼓琴,卒时未满五十。桂年十四失父,父在时曾授以岐黄学.父殁,又从学于父之门人朱某。朱即以得于师者教之,桂闻言即彻其蕴,见出朱上,遂有闻于时。……

桂治病多奇中。天官坊章松岩司马,老年致仕,患呃逆不能言语,延视,令服人参四两、附子四两,同煎一大碗,将小匙频进,一夜药尽,呃止而安。其时章之子器商侍侧,桂熟视之曰:日内必疟作,势重且久。疏方令服。明日果患疟,医治百日始愈。及桂易篑时,执孙堂手曰:汝脉色可得大年,惟终身不可服凉药。后堂年逾七十婴小疾,偶服羚羊、连翘等药,即汗出神昏,忽忆前言,改服温剂而愈。又有友人患痼疾,桂诊之曰:此时尚可治,十二年后复作,则不可为矣。其人果历十二年而殁。有一富人,眠食如常,忽失音,百药无效,延桂诊之曰:此有痰结在肺管,阻其音,非药力所能化也。邀针科尤松年至,令于肺俞穴一针,少俟,病者猛咳一声,吐一痰核而愈。又嘉兴人卧病两月,遍服柴胡、葛根等解散之剂不效,就诊于桂,桂于后方中加厚朴一钱、老姜三钱,一服而洞下宿垢盈器,寒热大作,再服大汗,至家已霍然,其神效如此。

居家内行修备,交友忠信,为人剖析成败,洞中窾会,尤能拯人之危。卒年八十。临殁,戒其子曰:医可为而不可为,必天资敏悟,读万卷书,而后可借术以济世,不然,鲜有不杀人者,是以药饵为刀刃也,吾子孙慎勿轻言医。

所著有许学士《本事方注》。孙堂,字广平,精音律,所辑有《纳书楹曲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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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石韫玉《叶氏医案存真》叙

昔者窃闻之,孙真人以神针疗龙神之疾,神龙感之,赠以禁方三十,孙因著《千金方》三十卷,每卷中杂一龙宫方。今人亦不能一一指出,何方为龙宫所授,惟相传六味丸,即禁方之一。试以此方论之,山药之甘,地黄之苦,丹皮之辛,萸肉之酸,泽泻之咸,五味具备,又以茯苓之淡,调和之,俾五脏六腑均受其益,此其运用之妙,诚不可思议哉。由是知医者之有方,犹匠者之有斧斤绳墨,非是无以成其事也。

吾乡叶天士先生,生在康熙初,没于乾隆十年,工长桑之术,身历三朝,名闻九域,夫人而知之矣。其谢世已九十余年,至今谈方术者,必举其姓字,以为仲景、元化一流人也。其生平所制方,有萃录成编者,其元孙讷人等,校而授梓,问叙于予。夫人祖宗,一言一行,无非彝训所存,凡为子孙者,必多方表章之,以寄其数典不忘之志,况方书为活人要术,可以调元赞化,而消斯民夭札厉疾之灾者乎!即如龙宫禁方,非孙氏传之,世人又乌从而知之?谚云:施药不如施方。讷人罤弟斯刻,不特表扬先泽,亦有合乎昔贤善与人同之义,又可缓乎哉?是为叙。

道光丙申七月(1836)旧史氏石韫玉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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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陆以湉《冷庐医话·卷一》

陆以湉(1802-1865年)。字薪安,一字定圃,号敬安。浙江桐乡县人。道光十六年丙申(1836年)进士,并以知县分发湖北,后以父命改从教职,并选授浙江台州教授、杭州府教授。嗣后又赴上海、杭州执教讲学。曾主持分水近圣书院以及杭州紫阳书院讲席。

震泽吴晓钲茂才剑森(吴剑森,字良模,号晓钲。震泽庙头人。外舅即朱竹垞先生。与陆以湉同时。好读书,长于诗律,尤洞岐黄术。),言乾隆间吴门大疫,郡设医局以济贫者,诸名医日一造也。有更夫某者,身面浮肿,遍体作黄白色,诣局求治。薛生白先至,诊其脉,挥之去,曰:“水肿已剧,不治。”病者出,而叶天士至,从肩舆中遥视之,曰:“尔非更夫耶?此驱蚊带受毒所致,二剂可已。”遂处方与之。薛为之失色。因有扫叶庄、踏雪斋之举。二人以盛名相轧,盖由于此。其说得之吴中医者顾某,顾得之其师,其师盖目击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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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陆长春《香饮楼宾谈》

陆长春,字向荣,号瓣香,又号箫士,乌程南浔人。道光二十四年(1844)副贡生。曾与汪曰桢、范锴等组九秋诗社。

吴门叶天士精医理,求治者踵相接。一日,乘肩舆出,有乡人迎道左,乞视疾。叶停舆诊之曰:“六脉均调,奚病耶?”乡人曰:公名医,奇疴险症,无不洞悉,小人所患者,贫病,人不识,公能疗之乎?”叶笑曰:“是疾也,亦颇易治。子于晚间来取方,一服即愈矣。”至暮,乡人敲其门,乞医贫良药。叶令拾城中橄榄核种之,俟苗出来告,当获厚利。乡人如其教,未几苗芃芃然,走告叶。叶曰:“即日有求者,高其值,勿贱售也。”叶自此药引皆用橄榄苗,病者争往购。数日苗渐稀,求者益众,值益昂,乡人获钱无算,苗尽而药引亦除矣。既而乡人具礼来谢,叶曰:“病愈乎?”乡人曰:“赖公力,已全瘳矣。”叶笑而遣之。至今吴人传为美谈。

(此事亦见于《雨窗消意录·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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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吴炽昌《客窗闲话》

刻成于道光己亥(1839)。吴炽昌(1780-?),宇芗厈,盐官人。曾业举业,以做幕僚终生。

姑苏有老翁,富而无嗣,仅生一女,及笄病笃,医皆束手。翁不惜重资,聘名医叶天士诊之。笑曰:“是非病也,肯以若女为我女,且从我游,百日后,还阁下以壮健者,非复娇弱之态矣;如迟疑不决,是翁自杀之,死非正命,良可哀也。”翁诧曰:“诚如是,愿以千金送阁下。”天士携归,另洁密室,选婢之美而艳者,使伴女宿。嘱曰:“此汝姑也,终身依倚在是,顺姑无违;稍有拂逆,致增其病,唯汝是问。”于是日给药饵,恒往观之,见女体渐壮,容渐舒,与婢情好日密,形影相随,知事已遂,遽入其室,迫喝婢曰:“汝与姑所作何事?我窥觇洞沏,必尽言之。如敢隐讳,将以刑求,毋自苦也。”婢视女而泣。女忸怩曰:“婢之伴我,翁之严命,如违应责,顺何罪耶?”婢因曰:“是主陷奴耳,以郎君伪称义女,而使奴同衾枕。违既不敢,从又获咎,使奴置身何地?”天士大笑曰:“已顺从姑耶?方为汝喜,岂责汝耶?”速女改装,去发而辫之,以药展其弓足,衣冠履舄,居然男子。延其父至,而告曰:“阁下以子为女,伪疾诳我。误使义女伴之,今为所乱,将如之何?”翁愕然不解所谓,乃使小夫妇出拜,翁顾而大乐,愿以婢为儿妇,与天士结为姻娅,往来无间。

芗厈曰:变女为男之法见于《医经》,史以盛德而遇良医,理所应得,无足怪者。惟叶所治之女,其《医经》所载之五不男耶?名曰天、捷、妒、变、半。任冲不盛,宗筋不成,曰天;值男即女,值女即男,曰捷;男根不满,似有似无,曰妒;半月能男,半月能女,曰变;虽有男根,不能交媾,曰半。此五等人状貌血气本具男形,惟任冲二脉不足,似男而不成其为男,为父母者误认作女,年至十六,气足神旺,阳事兴矣。郁不得发,是以病笃。幸遇名医,充以妙药,诱以所欲,自然阳茎突出不复女矣。吾意五不男中除天阉外,皆可以药救也,故见于《医经》,奈世鲜精其技者。叶天士医学名家,固其宜也。而史公所遇之人,其名不亚于叶,名逸不传,惜哉!由是推之,天下之抱绝技而隐没者,不知凡几,岂仅医学为然哉。

《客窗闲话续集》(刻成于道光庚戌(1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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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寺医僧

浙右某孝廉,约伴入都会试,舟至姑苏,孝廉病矣。同伴唤舆送至名医叶天士家诊治。叶诊之良久,曰:“君疾系感冒风寒,一药即愈。第将何往?”孝廉以赴礼闱对。叶曰:“先生休矣!此去舍舟登陆,必患消渴症,无药可救,寿不过一月耳。脉象已现,速归,后事尚及料理也。”遂开方与之,谕门徒登诸医案。孝廉回舟,惶然泣下,辞伴欲归。同伴曰:“此医家吓人生财之道也。况叶不过时医,决非神仙,何必介意。”次日,孝廉服药果愈。同伴益怂恿之,遂北上,然心甚戚戚。

舟抵江口,风逆不得渡,同人约游金山寺。山门前有医僧牌,孝廉访禅室,僧为诊视曰:“居士将何之?”以应试对。僧蹙额曰:“恐来不及矣。此去登陆,消渴即发,寿不过月,奈何远行耶?”孝廉泣下曰:“诚如叶天士言矣。”僧曰:“天士云何?”孝廉曰:“无药可救。”僧曰:“谬哉!药如不能救病,圣贤何必留此一道?”孝廉觉其语有因,跽而请救。僧援之曰:“君登陆时,王家营所有者,秋梨也。以后车满载,渴即以梨代茶,饥则蒸梨作膳。约至都食过百斤,即无恙。焉得云无药可救,误人性命耶?”孝廉再拜而退。行抵清河,舍舟登车,果渴病大作矣。如僧言,饮食必以梨,至都平服如故。入闱不售,感僧活命恩,回至金山,以二十金及都中方物为谢。僧收物而却其金曰:“居士过苏城时,再见叶君,令其诊视。如云无疾,即以前言质之。彼如问治疗之人,即以老僧告之,胜于厚惠也。”

孝廉如言,往见天士,复使诊视。曰:“君无疾何治?”孝廉以前言质之。天士命徒查案相符,曰:“异哉!君其遇仙乎?”孝廉曰:“是佛,非仙。”以老僧言告之。天士曰:“我知之矣。先生请行,我将停业以请益。”遂摘牌散徒,更姓名,衣佣保服,轻舟往投老僧,求役门墙,以习医术。僧许之,日侍左右,见其治过百余人,道亦不相上下。告僧曰:“余亦有所悟矣。请代为立方,可乎?”僧曰:“可。”天士作方呈览,僧曰:“汝学已与姑苏叶天士相类,何不各树一帜,而依老僧乎?”天士曰:“弟子恐如叶之误人性命,必须精益求精,万无一失,方可救人耳。”僧曰:“善哉,此言胜于叶君矣。”

一日,有舁一垂毙之人至,其腹如孕。来人曰:“是人腹痛数年,而今更甚。”僧诊讫,命天士复诊开方,首用白信三分。僧笑曰:“妙哉!汝所以不及我者,谨慎太过。此方须用砒霜一钱,起死回生,永除疾根矣。”天士骇然曰:“此人患虫蛊,以信石三分,死其虫足矣。多则人何能堪?”僧曰:“汝既知虫,不知虫之大小乎?此虫已长二十寸余矣。试以三分,不过暂困,后必复作。再投以信,避而不受,则无药可以救矣。用一钱,俾虫毙,随矢出,永绝后患,不更妙耶?”天士惑甚。僧立命侍者出白丸纳病人口中,以汤下之,谓来人曰:“速舁回寓,晚必遗矢出虫,俾吾徒观之。”来人唯唯,舁病人去。至夜,果如所言,挑一赤虫来,长二尺余。病人已苏,饥而索食,僧命以参苓作糜进之,旬日痊可。天士心悦诚服,告以真姓名而求益。僧念其虚心向往,与一册而遣之。自是天士学益进,无棘手之症矣。

芗厈曰:医道至叶天士,已成名手,犹耻不及人而精益求精。彼后生小子,不过读得《脉诀》、《本草》,居然吾道在是,大胆行医,人命其何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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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清史稿·列传二百八十九·艺术一》

叶桂,字天士,江苏吴县人。先世自歙迁吴。祖时、父朝采,皆精医。桂年十四丧父,从学于父之门人,闻言即解,见出师上,遂有闻于时。切脉望色,如见五藏。治方不出成见,尝曰:“剂之寒温视乎病。前人或偏寒凉,或偏温养,习者茫无定识,假兼备以幸中,借和平以藏拙,朝用一方。晚易一剂,讵有当哉?病有见证,有变证,必胸有成竹,乃可施之以方。”

其治病多奇中,于疑难证,或就其平日嗜好而得救法;或他医之方,略与变通服法;或竟不与药,而使居处饮食消息之;或于无病时预知其病;或预断数十年后。皆验。当时名满天下,传闻附会,往往涉于荒诞,不具录。

卒年八十,临殁,戒其子曰:“医可为而不可为。必天资敏悟,读万卷书,而后可以济世。不然,鲜有不杀人者,是以药饵为刀刃也。吾死,子孙慎勿轻言医!”

桂神悟绝人,贯彻古今医术,而鲜著述。世传所注本草,多心得。又许叔微《本事方释义》、《景岳发挥》。殁后,门人集医案为《临证指南》,非其自著。附《幼科心法》一卷,传为桂手定,徐大椿谓独精卓。后章楠改题曰《三时伏气外感篇》。又附《温证证治》一卷,传为口授门人顾景文者,楠改题曰《外感温证篇》。二书最为学者所奉习。

同里薛雪,名亚于桂,而大江南北,言医辄以桂为宗。百余年来,私淑者众。最著者,吴瑭、章楠、王士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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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清稗类钞·艺术》

叶天士更十七师而成名医

吴县叶天士,名桂,以医名于雍、乾间。自年十二以至十八,凡更十七师。闻某人善治某症,即往执弟子礼,既得其术,辄弃去。生平不事著述,所存者《临证指南医案》十卷,亦其门人取其方药治验,分门别类,集为一书,附以论断者,非尽天士本意也。

某年,江西张真人过吴,遘疾几殆,服天士方得苏,甚德之,而思所以厚报之者。天士密语之曰:“公果厚我,不必以财物相加遗,惟于某日某时过万年桥,稍一停舆,谓让桥下天医星过去可也。”真人许之。而是日是时,天士适从桥下过,于是苏城内外喧传天士为天医星矣。

天士之母老矣,病热而脉伏甚,似寒证。天士审证立方,中夜,独步中庭,搔首自言曰:“诊他人母,必用白虎汤。”其邻叟某亦行医者,窃闻之,次早踵门献技,用白虎汤一剂而愈,其名顿起,而不如其即出于天士也。

天士有外孙,甫一龄,痘闭不出。其女抱之归,求治,天士难之。女愤,以头撞门曰:“父尝谓痘无死证,今外孙独不得活乎?女请先儿死。”即持剪刀,欲自刺。天士不得已,俯思良久,裸儿,键置空屋中,自出外,与博徒戏。女欲视儿,则门不可开,遣使数辈促父归。博方酣,不听,女哭欲死。至深夜归,启视,则儿痘遍体,粒粒如珠。盖空屋多蚊,借其噆肤以发之也。

木渎有富家儿,病痘闭。其父念非天士莫能救,然距城远,恐不来,闻其好斗蟋蟀,乃购蟋蟀数十盆,贿天士所厚者,诱以来,出儿求治。天士初不视,所厚者曰:“君能治儿,则蟋蟀皆君有也。”乃大喜,促具新洁大桌十余,裸儿卧于上,以手辗转之,桌热即易,如是殆遍。至夜,痘怒发,得不死。

一日,天士乘舆过市,见贫家送葬,棺底滴新血数点,急呼,止其棺。舁棺者素知其技神,遂止之。问死几何时,曰:“昨将夕。”曰:“男乎,女乎?”曰:“未产妇也。”曰:“速归,可治。”其夫叩首哭泣,随天士舆后,而观者随往甚众。至其家,命启棺,舁尸至床,去殓服,按右手脉,曰:“可救。”取长针一枚,解胸前衣,当心一针,哇然一声,产一子,而妇有叹息声,观者叹服。或问之曰:“术固神矣,然何以知其不死?”天士曰:“此无他,适见之血,鲜而不败,故知其未死。及按脉细审,乃知腹中儿手将母之胞络搦住,络近于心,心痛晕绝。特以针刺儿手,畏痛,手缩,焉得不娩。儿既生,母亦不死矣。所险者,在针之分寸耳。”

前面陆长春《香饮楼宾谈·卷一·神医》也记载了类似的故事,不过主人公是薛雪:吴门薛生白征君雪神于医,治疾屡著奇效。尝遇数人舁新棺出城,棺缝中血水淋漉,其色甚鲜。薛日:“止。若等舁活人奚往耶?”舁者日:“此某家产妇,死已越宿,奚言活也?”薛固争其不死,哄动一市。适县令至,询得其故。令素重薛名,曰:“君能起死人而肉白骨,诚善。万一不能活,开棺之罪将谁承之了?”薛因索纸笔,书自甘承罪状,遣告丧家。其夫亦至,乃发棺视之。薛曰:“此儿抱母心,故晕绝,一针可活。”以长针刺其心窝,妇大呼一声,儿已下而妇亦渐苏。视儿手,则针眼存焉。令连称神医而去。越日,夫具礼踵门谢,薛笑而却之。

天士言未已,众中一少年伸臂求诊,天士诊视良久,曰:“当速归,今晚必死。”观者大愕。有进而询其故,曰:“公等视之,彼固健康人也,然吾以脉理审之,其肠已寸断矣,安得不死?”盖少年乃产妇对门银钱局之伙,闻众口一声,言天士有如神之技,心不平,午膳方罢,跳柜而出,排众入室,求诊视为戏。讵饭饱不宜跳,跳则肠断。至晚果死。于是喧传天士之死而知生,生而知死也,名益振。

又一日,天士徒步自外归,骤雨,道亡坏,有村夫素识之,负以渡水。天士语之曰:“汝明年是日,当病死,及今治之,尚可活。”村夫不之信。届期,疡生于头,舁至天士门求治。与金遣之,曰:“不能过明日酉刻矣。”已而果然。

或患肺痈,委顿欲死,天士曰:“此非外治不奏功。”乃反接而缚之,令人取冷水一盆,当头淋之,复以刀刺其心坎,脓血随出,约斗余,药敷疮口而愈。后询其故,天士曰:“肺居心上。此人患痈,肺下垂包心,心不可见铁,故以冷水惊之,使心上提,乘隙入刀刺肺也。”

某家娶妇,甫却扇,而妇晕绝,延天士诊之。天士掩鼻入房,视之曰:“易治耳。”令人舁妇至中堂,命取人粪数桶,围置而搅之,秽气蒸腾,妇遂苏。叶曰:“此为香麝闭气所致,故以秽气解之。新房须撤去香物,方可入,再发,恐不治。”如其言,果瘳。

某公子生二十余年,素席丰厚。父督某省。是秋举于乡,贺客麕至,公子两目忽红肿,痛不可忍,延天士诊之。天士曰:“目疾不足虑,当自愈。愈后七日,足心必生痈毒,一发,则不可治。”公子闻是言,不觉悲惧求救,天士曰:“此时不暇服药,当先拟方以散毒。七日不发,可再议。”急求其方,曰:“息心静坐,以左手擦右足心三十六遍,以右手擦左足心亦如之,每日如是七次。过七日,再诊。”如法至七日,延天士视之,曰:“目疾如先生言,愈矣。未审痈毒能不发否?”天士笑曰:“前言发毒者,妄也。公子为富贵中人,事事如意,所惧者死耳,惟以死惕之,则他念俱绝,一心注足。手擦足,心火下行,目疾自愈矣。”

浙中某孝廉入都,道经苏州,得疾,就诊于天士。天士诊之,问何往,曰:“会试。”叶曰:“顷所患风寒,一药可愈。第内热已深,陆行必患消渴,寿不逾月,毋往。”因制风寒方与之,服药果瘥,行动如平人。侪辈见其健,强曳以行。舟泊金山,共登览焉。寺有老僧,亦以医名。某中心惶惑,因更就诊,僧言如叶,而意若犹豫。某因请救,僧沈思曰:“登车之日,多载美梨,渴则生食,饥则熟食,当有验耳。”某如言食之,往返数月,竟无病。某归舟至苏,复见叶。叶大惊,问故,某具告之。天士乃变姓名往学于僧。一日,有以蛊就治者,腹膨然,气不相属。僧令天士拟方,乃用白信三分,僧曰:“似矣,然未也。汝知蛊之为虫,而不知蛊之大小。腹中蛊已长二尺余,少毒则不死,再与则避,无可为矣。当用砒礵一钱杀之。”因更方,嘱曰:“夜必痛泻,有异物,即取以来。”次日,果来谢,持赤虫长二尺许,天士亦心服。学三年,尽得僧授而归,自是所药无不瘳矣。

某年夏,天士过磨坊,见健者方拥磨盘旋,问曰:“尔为外乡人耶?”曰:“然。”曰:“速归,不一月必死。”磨者疑之,问故,曰:“尔夜中必用蚊烟乎?”曰:“然。”曰:“殆矣。是物虽辟蚊,然久受其毒,不可救,汝速归,犹及家也。”磨者大恸,即以是日奔归。至某塘畔,夜昏遇雨,见小舟,求附行。登舟,即有老翁坐于舱,磨者默然向隅。翁问故,告之。翁曰:“果然。然幸遇我,可不死。”磨者长跪哀之,遂同至翁家。翁饮以药,浴以水,灸以火,蒸以桶,凡三阅月,曰:“可矣。”令入城。适天士又经其处,见磨者勇健如初,因叩之,磨者述所遇。天士即偕磨者往觅翁所,至则行矣。

天士一日乘舆出,有乡人揖道左,求治,停舆诊之,曰:“六脉均调,奚病耶?”乡人曰:“某所患者,贫病也。闻公善治奇疾,故来求耳。”天士曰:“诺。”因令“拾道旁橄榄核种之,苗茁,乃告我”。乡人如教。叶自是制方,必用橄榄苗。病家求橄榄苗,必于乡人,乡人益昂其值,期年,遂小康。

天士行医久,后致富,然性好嬉戏,懒出门。人病危,亟请,不时往,由是获谤。往辄奏奇效,故谤不能掩其名。以高寿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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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一瓢与叶天士齐名

薛一瓢,亦吴人,与叶天士齐名,而相忌。病者就天士,则必询之曰:“曾就一瓢乎?”就一瓢,则必询之曰:“曾就天士乎?”天士愤,大书榜其堂,曰“扫雪。”一瓢闻之,笑曰:“人谓天士不通,今果然矣。彼云扫雪,与我何干,纵其大扫可也。”因亦书二字榜其堂,曰“扫叶”。

有甲乙二人,各赌食寒具。(即馓子。以麦糯粉和面,搓如细绳,挽曲之而为环,油煎沃以糖食之。)甲啖至七十,有难色,遂自承其负。乙见甲负,大喜,强争胜,竟尽百数。甫下咽而病作,舁就天士诊之,曰:“无可为矣。”家人涕泣舁归。或告之曰:“一瓢与天士皆以医名,各不相下,恒有就天士言不治而一瓢得治者。今未就一瓢,乌知其不可救耶?”家人以为然,复舁就一瓢,亦如天士言,曰:“无可为矣。”家人固哀之,一瓢曰:“谓之无可为,斯无可为矣,我岂诳汝者?”不得已,舁病者出。将下堦,一瓢忽问曰:“曾就他人求治乎?”曰:“天士耳。”曰:“天士云何?”曰:“如先生言。”曰:“果如是乎?其姑留此,一试吾技,亦以觇汝家运之穷通。克济与否,尚未可知。”言毕,遽入内室。有顷出,手药一器,其色纯皎,以饮病者,复以黑色药一器继之。病者腹如雷鸣,大泻而愈。天士闻之曰:“我讵不知此?特不乐为耳。盖病者患寒具充塞不化,法宜消导,而又虑其不胜,必先之以人参,固其元气,然后得以奏效。”叶明知之,以病者家贫,不能备参,故告以无能为。一瓢意亦如天士,实为嫉妒所迫,自出参食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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