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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字学】沙春建研究员:释'冠'——冠冕堂皇,其源峻远

 許學仁 2019-07-15

国际考古学暨历史语言学学会研究员、理事

沙春建

释“冠”

——冠冕堂皇,其源峻远

文 / 沙春建

【摘要】本文通过对红山文化马蹄形器的重新认识,释读出《殷周金文集成》里面,即“冠”之本字。又由金文冠字之释,指出红山马蹄形器其实是皇冠。金文“皇”字,本意是指头戴“皇冠”、上插三支羽翎的“王”。进而联想到良渚文化所谓的神人兽面纹,其实是“头戴羽冠的纺织女王”的形象,是“堂”字的本义。由此解释了,成语“冠冕堂皇”的由来,以及山东人祭祖为何称“请家堂”,母亲为何称“高堂、萱堂、安堂”。“堂皇”二字的释读,至少从文字的角度解析了,中华文明之根,一为红山文化、一为良渚文化。

【关键字】红山文化  良渚文化  皇冠  玉冠  冠冕  堂皇 弱冠  及笄  礼记  冠礼 蹄形器 玉箍  神人兽面纹

  正文

中国作为文明礼仪之邦,古时即有成人礼,男子二十弱冠,女子十五及笄。

与之有关的礼仪典籍,如《周礼》曾有明确的冠礼规定,可惜散佚不存。现今能看到的,且完整成文的是《礼记》。

《礼记.冠仪》:“凡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仪也。礼仪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而后礼仪备。以正君臣、亲父子、和长幼。君臣正,父子亲,长幼和,而后礼仪立。故冠而后服备,服备而后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故曰:冠者,礼之始也。是故,古者圣王重冠。”讲明了冠礼之于礼仪的重要性,而礼仪是区别人兽的标志。

那么,冠礼始于何时呢?

《轩辕本纪》云,(黄帝)时有臣曹胡造衣,臣伯余造裳,臣于则造履,帝因之作冠冕。冠者则服之文明,冕者则冠中之别名,以其后高而前下,有倪仰之形,因曰冠冕也。

冠,既然作为文明标志,黄帝制备,那么,最早的历史文献金文甲骨可有什么记载呢?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记载是有,但是我们没有释读出来。

《殷周金文集成》里面有这样一个字,如01170、0117103007054800548105482067550776709138这般。

0117001171030070548005481

0548206755077670913

数量相当多。这是个什么字呢?其实就是最早的“冠”字!这个字的释读,实际上是受红山文化马蹄形器的启发。

图为国家博物馆所藏的所谓的马蹄形玉箍

类似物品,凌源县三官甸子墓亦曾有出土,置于死者胸部,而建平县牛河梁一号冢4号墓,则是出现在逝者头部。

这类玉器,非常轻薄,加工精良。笔者曾有机会亲手品鉴过,其有一共通特点,即上端背侧内面有三道疑是故意加工出来的平滑浅槽,自下而上渐成扇形发散状。专家认为是切割痕迹,我则认为是使用痕迹。

笔者曾经深刻研究过“皇”字,金文多作如斯之形:。王之头顶插有三支翎羽,因此,“皇”之别体又作“䍿”。

故而,我认为红山器之三道痕,正是每日插戴羽翎,天长日久而留下的使用痕迹。当然,三支翎羽有正插的,也有斜插的,习惯也并不相同。

受此启发,始悟金文01170里的三道杠,恐是红山器实物之描画。因此,释读为“冠”字,而红山文化之所谓的马蹄形器,实则是“皇冠”。而金文“皇、冠”二字的椭圆,也皆为实物之描绘,如下图。

红山玉冠及其所呈现出的椭圆

这个关于冠字的突破性释读和论断,在另外两个铭文中,得到更为明确的证实。《殷周金文集成》07532,就是一个头戴冠的句龍;而10300,则描画的是一个戴冠而行的人。因此,关于冠字的解释,是正确无疑的。

       

       07532   

      

10300

《说文》:冠,絭也。所以絭髮,弁冕之緫名也。从冂从元,元亦聲。冠有法制,从寸。古丸切〖注〗徐鍇曰:“取其在首,故从元。”

由红山实物结合金文里面“冠”之诸形,我们可知原始之“冠”并非《说文》之所谓“弁冕”。因此,正如古人所说,尽信书不如无书,许慎之学其实是有很多局限和错误的。

冠,在其时已然成为氏族和职业分工。如01681:冠父癸;05146:冠祖己父辛;10537:母康丁,冠。

       

      01681冠父癸。

05146冠祖己父辛

 10537母康丁,冠。

但是,“冠”是红山文化所独有的吗?

笔者多年前曾注意过,良渚文化出土的所谓的“神人兽面纹”,如下图。

反山M12:98玉琮之纹饰

经由本文“皇”字所释,始悟良渚文化反山玉琮之刻画乃“堂皇”之“堂”。源由于此,直至而今,描绘人之相貌,可用“仪表堂堂、相貌堂堂”;形容场面宏大正式,有“富丽堂皇、冠冕堂皇”。无此关系构建,断难理解“厅堂”之“堂”为何用来形容人的相貌!

个人以为,良渚文化所有刻画“神人兽面纹”的玉器,应非实用器,而可能是陈设的礼器,有祭祀的功能,可统称为“玉堂”。恐因有此称谓,后世直接将“玉堂”陈列之所称之为“堂”,遂衍化出后世的“厅堂、庙堂”之“堂”。而“玉堂”之遗风延至今日,良渚文化北向发展的龙山文化腹地山东,到现在大年三十供祖先都还称为“请家堂”。

良渚之“堂”盖有母系社会之遗烈,故其刻画皆为盘腿纺织之人,其“堂”之所画,列代女王也!因为有此背景,所以后世又将“母亲”称为“高堂、令堂、安堂、萱堂”。

呜呼!汉字之神源峻远,缥缈恍若不可思!然而,万古一源,当时之语言文字而今皆鲜活延用,自今仍可追及上古,华夏之本源,又有何不可论断?

本文权借辨释金文之“冠”,直将红山玉器正式定名为“皇冠、玉冠”。如此,冠礼文化推溯至五、六千年之前,其为礼仪文明之始的论断,得到了最好的实证。又由“皇”字引出良渚文化之“堂”,诠释“堂皇”本义,则中华文明的本源已经明晰。

我想,这种文物与文字之间对应关系的新发现,终将会带来对红山文化、良渚文化的重新审视。而我更希望的是,我们的考古研究应该有所反思,我们应该如何建立系统观念,从民间语言、习俗、成语、词汇、字典、出土实物等方面入手,运用“多重证法”,去重新认识,我们祖先遗留给我们的、光辉灿烂的文明、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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