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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时任北京大学文学院院长兼中国文学系主任的胡适先生，在给当年应届毕业的大学生的寄语中将“堕落”的方式概括成两类：一是容易抛弃学生时代的求知欲望，二是容易抛弃学生时代理想的人生追求。为了保持求知欲望和人生追求，他开出了三种药方（或者说是三句大白话）。而笔者今天特别想结合个人的经历来谈谈其中的第二个药方：总得多发展一点非职业的兴趣（这也是我感受最深的一点）。 胡适十分看重非职业兴趣的发展。他的论断是：“你的闲暇往往定你的终身。闲暇用来打麻将，就可能会成为赌徒；闲暇用来为社会服务，也许会成为社会改革者；闲暇用来研究历史，说不定就成了史学家”。胡适举出两个英国十九世纪的哲人来说事儿。一个是当了一辈子公司秘书的米尔，却在哲学、经济、政治思想史上占有很高位置。另一个是测量工程师斯宾塞，他用闲暇把自己历练成了十九世纪晚期世界思想界颇有影响的大家。胡适还特别指出，尤其是那些所从事的职业不合自己理想的人，有了闲暇的爱好和追求，生活不枯寂、精神不烦闷。就是连做6个小时擦桌子的工作也不烦闷，因为6个小时之后，就可以做自己心仪的事情了，或研究化学，或考证历史，或写小说戏曲，或画大幅山水。 我也想举两个我所熟悉的名人故事来印证胡适的论断，他们都是对人类文明起到过巨大推动作用的数学家。第一位是大名鼎鼎的“业余数学之王”、法国数学家费马。现在我们知道费马是解析几何的发明者之一；对于微积分诞生的贡献仅次于牛顿和莱布尼茨，他还是概率论的主要创始人，以及独撑17世纪数论天地的人。此外，费马对物理学也有重要贡献。然而，费马一生从未受过专门的数学教育，他的职业仅仅是一名律师，数学研究也不过是业余之爱好。很难想象，就是这样非专业的兴趣竟然就成了这位17世纪法国最伟大的数学家。 另外一位是微积分中格林公式的发明者。你一定想不到，英国数学家乔治·格林在生命的绝大部分时间里仅仅是一名磨坊工。直到他以四十岁之龄成为剑桥大学的本科生之前，甚至几乎没受过什么正规的教育。事实上，大学毕业后不久格林就因积劳成疾而病故。但即便如此，格林短促的一生仍然产出了对后世影响极为深远的重要论著。且这些论著基本都是在他入学剑桥之前完成的，也就是说格林的学术成绩差不多都是在其一边做工一边自学的生涯中创造的。现在我们知道，格林的学术成果直接影响了斯托克斯和麦克斯韦，并最终导致了电磁理论的诞生。如若不是凭借着一点非职业的兴趣，格林又何以在那座风车磨坊中度过那段未为人知的艰苦自学岁月呢？ 这些例子不仅存在于历史书中，它其实广泛地存在我们周围。我经常给别人讲起过去单位的一个小保安。那时，我刚参加工作不久。小保安从我初到单位实习的时候就遇见了。当时我下班之后经常待在办公室晚走一些，每次下楼都能碰到这个家伙在看C++或者Java的书（而且看书的只有这个家伙）。后来他一直是保安，我则一直在公司继续重复我原本的工作。每每经常在走廊、地铁站、楼梯间里面碰见他背个大包，我们都相视一笑。直到某天我们再次相遇，他告诉我他辞职了，然后应聘到一家用友软件的合作商里面了。恭喜了半天，感觉确实很欣慰。我和他认识的一年半时间里，只是见过短短的几面，偶尔他借借我的U盘，或者让我帮他打印个身份证什么的。相比于别人，跟他认识的时间似乎只有几个小时的样子。一叶知秋，不经意间，我们就觉不到原来身边的树木都已经多了一圈年轮。不经意间，身边一个不让人留意的人已经华丽的转身，飞走了。不过想想这也确实该是他华丽转身的时候了。公司里的保安大多来自欠发达的农村，初到大城市，很多人都会迷茫，选择保安这种其实不太需要什么特殊能力的工作恐怕只能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但这个非职业的兴趣最终成为了我所认识的小保安赖以改变自身的一技之长。 我的另外一个大学同学的故事更为更励志。他的名字曾经多次出现在我的编程书前言里，作为我衷心感谢的合作伙伴。他也曾经有过一段程序员生涯。但是他还有高大上的业余爱好——凯尔特音乐。在我认识他的时候，这完全是他的一个业余爱好，业余的不能再业余。但是这个非职业的兴趣最终被他玩到了机制。他做过程序员，也从事英语培训工作，后来他又告诉我他在从事课程研发（尽管我其实并不太理解他的工作）。但他始终在坚持玩他的凯尔特音乐，后来爱尔兰总理访华时接见了他（因为凯尔特音乐相当于爱尔兰的古典民乐），格莱美大奖得主访华时邀他同台，国外的电视台采访过他，他家乡的广播电台邀请过他。最近的某期《中国之星》节目里，他为刘欢组的选手吉克隽逸伴奏，再最近他又出现在《我是歌手》节目里，为张信哲演出的“二十年以前”做伴奏嘉宾…… 最后说说我自己。无论在我学习生涯还是实际工作中，到目前为止，几乎都没遇到过跟图像处理有关的内容。我的大学课程里完全没有图像处理或者信号处理的相关课程。我开始这方面的研究和学习，甚至源于一个傲气的赌约。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以图像处理作为过谋生的技能。所以直到现在有人问起我，我都一直说：图像处理之于我而言只是业余爱好。就像费马喜欢做数学题，我的那位同学喜欢玩音乐一样。闲暇的爱好和追求，至少使“生活不枯寂、精神不烦闷”。我虽然可能终其一生也不太会提出一个什么“白马算法”，但我仍然自信于对这个领域我算是理解得比较深入的。我曾经出版过四本与图像处理有关的书籍，（尽管图像所涉及的内容非常广泛）对于基础领域的各个方面，我都略有涉及。而在偏微分方程在图像处理中的应用，以及图像降噪、去雾、增强、融合与安全等领域也有较深研究。与这个领域（主要是产业界）的一些同道中人也多有交互。在我看来，研究有趣的图像处理算法，特别是探索他们之间彼此的隐秘联系和脉络实在是一大趣事。好吧，所以我也希望我能够把我这个非职业的兴趣继续下去：）尽管我从来不指望从中获利，求知本身带个我的乐趣就是我最大的获益。 如果你所从事的职业恰恰是你的兴趣所致，那么恭喜你，因为你正享受着它所带给你的喜悦，而乐此不疲。就像那个以一己之力抗衡整个中国乒乓球界几代人的瓦尔德内尔。有没有告诉你，当他的第一个对手蔡振华已经当上中国体委主任的时候，老瓦仍然乐于做一名运动员。当他17岁拿到第一个冠军，并用奖金买了一台跑车后，就从来没碰过那辆车。直到他将那台蒙尘的跑车卖掉时，他都还没有驾照。我想这就是职业与兴趣完美结合的典型。但是我又不得不说，这其实很难得。我想更多人仍然属于胡适笔下“那些所从事的职业不合自己理想的人”，那么为了避免走向堕落，何不发展一点点非职业的兴趣？还记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面保尔·柯察金的那句话吗？“当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希望这点非职业的兴趣能够让你回首往事时不悔恨，不羞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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