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淳刚 | 文 摄影，有时让我开心，有时让我恶心。对于摄影，我们其实都有着强烈的生理反应。亚当斯拍的美国风景，总是让我们感到愉悦，而安德烈斯·塞拉诺拍的美国屎尿，总会让大多数人感到不适。当代摄影的某些挑战，正是挑战着我们的生理本能和精神极限。不过，如果你读过拉波特的《屎的历史》，明白了漫长人类历史中屎是怎样被不洁化的，龌龊化的，塞拉诺的摄影就可以成为精神大餐。 但是，有些东西无论如何都让我们感到恶心。恶心是一种经过千年驯化之后的本能，只有在文明社会人才会恶心。萨特在《恶心》中说：“如果你老照镜子，就会看见一只猴子。”当上帝死去，理性死去，只剩下粗鄙的唯物主义，文明的美学再无牢靠的根基，我们只能看到一些原始野蛮的东西。 如果你的照片不够好，那是因为你的相机没有戳到别人的脸上。街拍摄影，再没有比威廉·克莱因更近距离、更混乱、更伟大的了。但玛格南摄影家布鲁斯·吉尔登（Bruce Gilden，1946- ）同样将相机戳到了路上的脸上。出版于2015年的摄影集《Face》是他在英美街头的系列肖像作品，普通人物的面部被无限放大，甚至被丑化，惊悚之极。 布鲁斯坦言，他希望让人看到真实，而不是今天随处可见的“美丽”。可以说，这是一种非常彪悍的街拍，如同拳击，打在脸上，很有力量。但这样的拍法，不问青红皂白，闪光灯直射，人家不配合就恶语相向，显然少了对人的尊重，是一种绝对极端的摄影暴力或主观化，因此被称为强奸式街拍。强奸的画面是什么？或刺激你，或让你恶心。
据说，“布鲁斯·吉尔登是被公认的当今最杰出的街拍大师之一，他的摄影让人醍醐灌顶”；“布鲁斯·吉尔登是当代最出色的街头摄影师之一，把肉搏式的街头生存哲学带进自身的摄影创作里”。他获得过很多大奖：美国全国艺术基金会奖（1980年，1984年和1992年），法国美迪奇奖（1995年），纽约艺术基金会奖（1979年、1992年和2000年），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艺术家奖（1999年）以及古根海姆奖（2013年）。但这种挑战人的感官本能的摄影，你完全可以用本能来评判。 人类美学经过了数千年的发展演变，历经了古希腊的模仿说，中世纪的上帝说，文艺复兴的自然说，启蒙运动的理性说，后现代的延宕说，到今天已经毫无根基，什么是美？“怎么样都行”。“上帝死了”（尼采），“人死了”（福柯），“知识分子死了”（利奥塔），这冷冰冰的死亡三部曲让人类的美学判断再次进入最初的感官和本能。而我们的感官本身既不肯定什么也不否定什么，感官只有在受到外界刺激时才作出必要的判断和反应。
的确，布鲁斯·吉尔登的摄影会让有些人尖叫：我CAO，原来摄影可以这么搞；我CAO，真TMD的好。但是，他的摄影也会让另一些人感到厌烦、恶心。从事物性的永恒观点和疯狂消费的现代性来看，摄影是虚幻，是暴力，是繁衍，是混乱；摄影本身就有让人恶心的一面，遇到这种摄影，更是让我们感到萨特所恶心的存在的偶然与空幻。 徐淳刚 | 编译·撰文 世界摄影文学翻译·艺术之旅
我和摄影，有过情人般的 热吻、拥抱、撕打与争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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