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叆叇的薄雾,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沿着濠江漫过来,寂然无声地抚过纵横交错的巷陌、瓦片鳞鳞的老厝,将菁葱拥簇的青云岩脚下这座古村落浸沐在神秘的氤氲里。 走在红桥路上,看着人来车往,很难想象,这条路的前世是沙净水清、舟楫穿梭的赤港坑。 赤港坑属于东湖岭的山洪水道,是赤港与青篮间的自然分界,东北起自岭脚水库溢洪道,向西南汇入濠江。早年赤港坑上有红桥、崇德桥、青篮桥等四座桥联通两岸。 青篮桥在赤港坑下游上段,这里曾有一座桥面由青石板铺就、始建于雍正年间的单孔拱桥。这是青篮村通向赤港村、达濠市镇最早的交通桥梁。 民国初年,为了方便行人,青篮桥重新改建,桥下加一桥墩,改为二孔,桥面基本平铺而过 ,桥腹降低。桥的两边,有店铺多间,是当时青篮村的一处市集。 1939年,濠岛遭到了日寇的铁蹄践踏,之后又碰上了令人谈之色变的饿劫年,乡人纷纷上山锄草作物煆(燃料),后来甚至挖起野菜、草根充饥。但由此带来的水土流失,泥沙冲积,致使赤港坑水道严重淤塞,虽经多次疏浚,却是收效甚微。 1986年,早已干涸的赤港坑依水道铺成了路面,取名红桥路。横亘在赤港坑上二百余年的青篮桥随即拆除,只留下了一块镌刻着“青篮桥旧址”五个端楷大字的石碑和“青篮桥头”的地名。 沧海桑田,岁月变迁。如今的青蓝桥头,大多人的记忆,不再是可以浣衣嬉戏的河道,也不再是历经风雨的石板桥,而是早晨一碗热腾腾、滑嫩嫩的猪血汤。 青篮桥头的猪血汤铺,据说已经超过了三十年。烟气缭绕下,戴着眼镜的老阿姨,数十年如一日地坐在那口老旧的大鼎前。 普通的猪血能成为美味,秘诀在于用料讲究。晨曦未露,老阿姨的丈夫就起床了,他必须赶在凌晨去接刚屠宰的新鲜猪血。每日清晨六七点,老阿姨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新鲜的猪血下鼎前,先要切成一寸见方的块状备用。一小搓青碧的本地益母草微微焯过,捞入碗中。猪血在滚水中煮熟透心便可挑起,划拨开漂浮着的泡沫,舀上一勺香浓的热汤,一碗热气蒸腾,香气扑鼻的益母草猪血汤就做好了。 这是青篮桥附近许多邻里街坊早餐的不二选择。 老阿姨煮猪血汤,一举一动,如同汪洋之中的掌舵者,忙中极少出错。 火炉长时间煏热,她面不改色,晏然自若。也许正是这份从容,使得她烹煮出来的猪血汤浓而不浊、鲜而不腥,即便铺头极其简陋,仍旧抵挡不了每天循香而来、络绎不绝的食客。 煮好的猪血看起来色泽红润,筷子一夹,瞬间可感受到弹性,吃到嘴里滑嫩爽口,全无一点腥味。 尽管益母草口感略显粗糙甘苦,但和猪血交杂一起,却成了最好的滋味。尤其在冬日,一碗猪血汤趁热下肚,酣畅淋漓、三春不忘。 猪血本是难登大雅之堂的食材,但是在大多潮汕人的美食菜单里,却占有着一席之地。 大人们从小就告诉我们,猪血营养、清肺,能将体内积存的微尘、甚至是头发丝裹挟排出。这是潮汕人自己摸索、秉持和口耳相传的生活哲学。 因此,在追求菜品颜值的当下,一碗卖相并不讨好的猪血汤依然能卖得火热,也就算不上意外。 每到假期,青篮桥头的猪血汤铺总会被围得水泄不通,这是一场时光与记忆的重逢。 一碗久违而温暖、平凡却满足的猪血汤,对归家的游子而言,不仅可以荡涤身体里的尘垢,更是一碗满满的乡愁。 配图丨冯健彬(图二)、@濠岛那些事(图一、图三、图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