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牛子厚先生及其喜（富）连成社创办过程

牛子厚先生

1901年，吉林巨商牛子厚先生创办的京剧喜（富）连成社，是我国京剧史上办班最久、影响最深、贡献最大、培养人才最多的一个京剧科班。该科班前后共办八期，喜、连、富、盛、世、元、韵、庆历时48年，培养出梅兰芳、周信芳、侯喜瑞、马连良、谭富英、裘盛戎、叶盛兰、袁世海等几十名京剧艺术大师,七百多名京剧艺术人才。创编、改编369部传统历史剧目。喜(富)连成社所产生的艺术硕果，成为上个世纪中国京剧艺术发展的重要支柱，被誉为京剧发展史上的里程碑。

重温和回顾这段历史进程，将有助于了解喜（富）连成社创办的全过程。由于牛子厚生活的年代久远，当时传媒手段落后，资料匮乏，如有与实际不符，敬请指正。 

牛子厚，名秉坤，1867年1月4日生于吉林省吉林市，1943年4月7日在北京逝世，享年76岁。牛子厚祖籍山西，他的曾祖父牛金玉，于1794年由山西逃荒来到吉林市安家落户，从此开始五代经商，走上致富的道路，经第二代牛升云、第三代牛化麟，到第四代牛子厚时，牛家的商业发展到全国十几个省、市，共有商号、钱庄三百多座，生意兴隆，日进斗金，富甲一方，牛家商业达到全盛时期，这时牛家的财产究竟有多少，按牛子厚的子女说：“连牛子厚自己也说不清楚”。 

牛子厚从小就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6岁时,其父牛化麟用重金聘请吉林名师侯秀才来家任教，10岁除读书外，开始接触戏曲，学习笙、管、笛、箫。14岁，父亲经常带他到牛家各商号学习熟悉家业，如何做好生意。天资聪明的牛子厚在其父的熏陶教育下很快了解了牛家经商情况。16岁其父牛化麟去世，在牛家总掌柜刘寿清的辅佐下，牛子厚开始独立管理牛家全部家产。像父亲一样把日 常经营工作，交给总掌柜管理，自己只是负责监督、检查，掌握全部财务收支状况。

牛子厚一生有多种爱好，狩猎捕鱼、医药治病、修表照像，尤其喜爱戏曲和音乐，以及演奏笙管笛箫、唢呐胡琴、琵琶三弦等各种打击乐器。人们说他是“有眼的会吹，有弦的会拉，有板的会打”。萧长华称赞他是“六场通透”。牛子厚不仅通晓各种民乐鼓乐，还能参加各种演出。据他的子女介绍，牛子厚曾和谭小培合演《黄鹤楼》，牛子厚饰周瑜，谭小培饰刘备，叶春善饰赵云，勾顺亮饰船夫。

牛子厚办慈善事业是很有名的。牛家开粥锅，“冬舍棉，夏舍单，一到秋冬舍稀饭，穷人死了给口薄棺材”是人人皆知的。牛子厚也经常给穷人看病，只要拿到他开的药方到牛家“宝升堂”药铺可免费取药，每年农历四月二十八日北山庙会，牛家舍药三天，救济广大穷人。

光绪皇帝和民国大总统徐世昌曾先后给他送相同题字“乐善好施”的匾额(此匾文革中被毁)。

1898年冬，牛子厚在吉林市德胜门外建造“康乐茶园”。茶园建成后，他亲自去北京通过谭鑫培接来京剧四喜班到吉林来演出，这是吉林市历史上第一次接触真正的京剧，这次演出为他创办喜连成科班做好准备。

关于建造“康乐茶园”的起因和接北京四喜班的情况。 

据《吉林市戏曲志》316页记载,“光绪24年”(1898年)春节前，吉林富商牛子厚到本市一家丹桂茶园看戏，因说了一句不好听的话受到奚落，回家后越想越气，于是决定自己建造一个戏院。说干就干,戏院很快完工。在“破台”的前一天门口挂出,牛子厚亲笔题写的四个大字“康乐茶园”。同一书67页“1898年吉林富商牛子厚约请北京四喜班部分演员来吉‘康乐茶园’演出，同来的还有 小荣椿社及部分梆子演员。主要演员有姚增禄、范福泰、刘春喜、宋起山、苏雨卿、叶春善、唐宗成、崔灵芝、十二红、达子红等，演出的剧目有《定军山》、《打鱼杀家》、《探阴山》、《玉堂春》等，演出时间近两年。”

“四喜班”在吉林演出近两年，一切费用由牛家包干。在“四喜班”来吉林之前，牛子厚通过北京总掌柜刘寿清认识了谭鑫培。由于不断交往，很快成为至交。牛子厚建造康乐茶园时就有办戏班的想法，在征求谭鑫培意见之后决定办科班。

办京剧科班，要选好办班人选。在四喜班多名演员中，牛子厚选中了叶春善和姚增禄（叶春善后被命为终身社长），四喜班来吉林之前牛子厚并不认识叶春善，当时叶春善在牛家“源升庆”做茶房，常因生活困难，利用业余时间编草鞋维持生活。听说要组班去吉林演出，而且包银丰厚，便主动找牛家“源升庆”总掌柜刘寿清要求去吉林。刘寿清知道叶春善曾在杨隆寿科班做过科，而且人品好，来吉后叶春善因生病不能上台演出，牛子厚安排在后台做“管事”。叶春善就是在做“管事”期间，由于工作踏实，引起牛子厚的信任，并发现他的组织才能。当时牛家的人，对他的评价是，嗓子较差，担任不了主要角色，但他为人老实、工作认真、忠厚稳重、有管理能力。牛子厚找叶春善谈自已有办班的想法，并希望叶春善能接此重任。叶春善对牛子厚即尊重又敬畏，怕误人子弟，担不了科班重任，一再推托。 

牛子厚连续四次找叶春善谈话，表示办班一切费用，包括叶春善的全家生活费用，全部由牛家承担。牛子厚的诚意使叶春善十分感动，表示同意把科班办好。

在办班人选中还有另一人选姚增禄，也列为牛子厚考虑之中，按当时社会上的要求“科班的组织者，科班负责人，必须是优伶出身，是名角，在社会上有一定影响，在戏剧界极有势力。”在姚增禄和叶春善两人之间，牛子厚认为姚增禄比叶春善更具备条件，姚增禄自己办过科班，杨隆寿办班时就请姚增禄来任教。他的学生有杨小楼、程继先、郭春山、叶春善等。

谭鑫培、陈彦衡、杨隆寿对姚增禄都给予极高评语，认为姚增禄是梨园界不可多得的人才，姚增禄当时年龄己超过60岁，叶春善25岁，无论社会影响、教学经验、资历和水平，都不能和姚增禄相比。 

在牛子厚眼里，姚增禄、叶春善都是办班不可缺少的人才。 

在四喜班回北京前夕，牛子厚找来亲属崔时番(人称崔二爷,据说梅兰芳的名字就是他给起的),叶春善、姚增禄、苏雨卿、范福泰商定办班几个具体事项： 

第一、办班地点。考虑到吉林城太小,解决不了科班所需要的教师和学生,科班只能在北京办。

第二、科班名称。科班是牛家财产的一部分，牛子厚和崔时番商量后提出暂定“喜连升”。为什么叫“喜连升”，崔时番是这样解释的：喜、连两字是牛子厚两个儿子的乳名（喜贵、连贵），“升”字有两层意思，一是牛家所有的商号都用“升字”，如总号“源升庆”、分号“永升合”、“宝升堂”、“恒升庆”等；二是将“升”字写在纸上，反过来看就是一个“牛”字，代表牛家。喜连升这个名字虽然用的时间短，确实用过，大约在1899—1901年。 

第三、办班时间。八国联军要进北京，清朝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已逃往西安，北京一片混乱，办班时间暂时不能确定，要看北京社会秩序恢复情况，只能等待。1900年初，四喜班结束在吉林近两年的演出回到北京，吉林流传着“牛子厚接四喜班，干了两年赔了银子三万”的话。三万两银子，在牛子厚眼里九牛一毛，令他感到欣慰的是为今后办班奠定了基础。

1901年，北京辛丑和约签订之后，八国联军撤出北京，社会秩序开始好转，牛子厚认为办班时机己到，1901年上半年，他为办班做了以下几项工作： 

（1）聘请谭鑫培先生为科班名誉承班人。 

（2）喜连升改为喜连成(1901年初，三子成贵出生，届时牛子厚用三个儿子的乳名喜贵、连贵、成贵各取头一个字，连成一起叫“喜连成” 

（3）科班领班人暂由姚增禄担任。

（4）叶春善任科班“执事”协助管理科班事务。 

（5）科班地址暂定北京麻线胡同姚增禄寓所。 

（6）牛子厚出银280两供科班专用。 

（7）招聘苏雨卿、唐宗成、宋起山等为科班教师，决定招收学生。 

上述各项工作完成后，于1901年10月6日（光绪27年)向社会宣布喜连成科班正式成立。依据如下： 

（1）《中国京剧编年史》738页“本年（1901年）有两个小科班，成立分别叙述如下：小吉祥科班、喜连成科班”。 

（2）《道咸以来梨园系年小录》一书记载“公历1901年(光绪27年辛丑)本年喜连成科班成立,吉林人牛子厚，广有田产，性奢戏剧，与伶人姚增禄相友善，子厚欲组织科班，使增禄招收弟子，增禄即以麻线胡同寓所为班址，定名喜连成，指定打磨厂某银号兑款，科班成立一年，稍有成绩，改由叶春善办理。” 

（3）《京剧文化辞典》一书68页记载“姚增禄（1838—1917)京剧教师兼文武老生，1901年同叶春善筹建喜连成科班，后长期在该班任教。” 

（4）《北京历史纪年》一书记载“叶春善于1901年任此科班“执事”,1904年被牛子厚指定为社长。” 

（5）《喜（富）连成访谈录》一书32页“喜连成京剧科班创办于1901年（光绪27年）10月6日”。同一书33页，侯喜瑞说“我是1892年出生，1902年（光绪28年）正月初一大清早，父亲请来一位叫勾顺亮的戏曲艺人，通过他的介绍把我送进喜连成科班学戏。”同一书34页，牛子厚的四子牛平章说“成立喜连成的第二年（1902），我母亲段氏生了一个哥哥，没满月就死了，以后就生了我。”同一书70页，肖盛萱说“自从1901年开始办班招收‘六大弟子’，以后相继聘请了苏雨卿、 唐忠成、宋起山等到科班任教。”

1902年，科班成立第二年刚刚取得成绩，姚增禄因故离开喜连成与姚意云另行组班“鸿庆奎”班，牛子厚立即命叶春善接替。叶春善从此成为科班终身社长。叶春善看到牛子厚对自己如此信任，而且财源有保证，资金充足，自己少年所学的一技之长有发挥的余地，职业有着落，家中老小生活无后顾之忧，尤其看到学员专心练功，教师认真负责，对办好科班充满信心，于是商定科班扩大招生，充实师资力量。经过筹备，又招收高喜云、侯喜瑞等十几名学生，叶春善一直坚持勤俭办学，牛子厚拨付的银子，只用一少部份，剩余都存入牛家银号。1904年在叶春善的专心教育下，科班学生初露头角，有独立演出能力。

1905年4月,应保定约请叶春善亲自带队去保定洞阳宫演出18天，叶春善为充实力量和演出需要，约肖长华同去。在保定演出期间，肖长华看到科班极有发展前途，便和叶春善商量有意来科班任教，经北京“源升庆奎”总掌柜刘寿清同意，于同年九月肖长华正式来科班任教。肖长华来科班之前，在前门一带，白天靠卖白薯，一到下午和夜晚在各戏馆走散事（走散事，戏班遇缺即上，非固定演员，无固定戏份）。《喜(富）连成访谈录》278页肖盛萱说“我父亲常对我说你不论走到哪里，我那个烤白薯的火炉，你不能仍掉，牛东家办了喜连成才挽救了咱家的命运。”

1906年，科班开始招收“连”字科学生，又增租了前铁场八号院和原有的七号院，合在一起扩大了班址。学生每天都在广和楼演出，由于喜连成科班以雄厚的阵容、严谨的台风和丰富的剧目出现在北京戏剧舞台上，强烈吸引了广大观众，在北京包括外地都知道北京有个喜连成科班。 

根据6年的办学经验和实力，科班已经具备注册登记的条件。当时,社会上办京剧科班很多，有玉成班、承华社、崇雅社、祝成班等，但要能在“精忠庙”立案，注册登记，得到社会上的承认必须同时具备以下四个条件，否则“精忠庙”不予登记立案。 

（1）科班的组织者，班主必须是名角或者在戏剧界、社会上有较大影响的人。 

（2）具备一定规模的校舍教学设备和一定数量的资金。

（3）科班要有正式的专业教师和一定数量的学生。 

（4）科班必须有各项规章制度、组织机构、教学大纲。 

上述四项条件，喜连成科班全部具备，于本年七月正式上报，“精忠庙”立案登记。

依据如下： 

《中国京剧编年史》768页“1906(光绪32年）喜连成科班，于本年报庙，承班人叶鉴真（叶春善本名）领班人程文涛。”

《五十年来北平戏剧史材》记载“喜连成，光绪32年（1906）立案。” 

作者：陈文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