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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小小鸟,害了七条命

 听涛小主 2019-07-18

一只小小鸟,害了七条命

【老贾观奇】

大宋徽宗宣和年间,海宁郡(今浙江省嘉兴市)武林门外北新桥下有户人家,主人姓沈名昱,字必显,家境丰厚,娶妻严氏,单生一子,取名沈秀,18岁,尚未婚配。却说这孩子从小不务正业,就喜欢风流闲耍,养了一只画眉鸟。父母因为就他这么一个独生子,管教不了。街坊邻里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沈鸟儿”。

每天提着画眉,到城中柳林里“溜鸟”,风雨无阻。这天正值春末夏初,天气晴好,花红柳绿,沈秀大清早起来,梳洗完毕,吃了些点心,收拾好鸟笼,拎着这只世间罕有的画眉。要说这只画眉鸟也是奇了,不但长得漂亮,在外面斗鸟也是百战百胜,为沈秀赢了成百上千贯钱,沈秀爱惜它,如同自己性命一般。

只见沈秀拎着金漆鸟笼,摇摇摆摆往城中柳林里走去。没想到来得晚了点儿,溜鸟的人都走了,树林里空荡荡、黑森森,再没一个人。沈秀把画眉挂在柳树上,觉得没意思,正要回去,突然小肚子一阵疼痛起来,蹲在地上。原来他打小就得了一种病,叫“小肠疝气”,发作起来寻死觅活,特别吓人。这天起个大早,赶了晚集,心中烦闷,突然发起病来,格外严重,一跤跌倒在柳树边,足有一个多小时不醒人事。

凑巧有个箍桶的工匠张公,挑着担子从柳林里穿过,远远看见一个人倒在树边,近看此人脸色腊黄,昏迷不醒,身边并无财物,只有一个画眉鸟笼儿。赶巧这画眉此时叫得格外好听,张公一时起意,穷极计生,心中想道:“别的不打紧,这只画眉,至少也值二三两银子。”便提在手,转身要走。没想到这时沈秀醒过来,睁眼看见有人提着他的鸟笼,虽然身子动不了,嘴里骂道:“老王八,要把我的画眉拿哪儿去?”张公一听来了气,取出一把削桶的尖刀来,把沈秀按住往脖子上一勒,那尖刀又快,张公力气又使得猛,竟然把沈秀的头抹了下来,滚到一边。张公慌张起来,东张西望,抬头看见一株空心杨柳树,连忙将头提起,扔在树洞里。将刀收好,鸟笼儿挂在担子上,一溜烟跑了。

正走着,迎面走来三个客商,都是东京汴梁人,其中一个姓李名吉,专门贩卖生药,平时也好养画眉,见张公箍桶担子上挂个鸟笼,里面叫声响亮,便叫张公打开帘子看看。这一看就放不下了,问张公:“你肯卖吗?”此时张公巴不得卖了避祸,便道:“客官,你出多少钱?”李吉道:“给你一两银子。”张公说:“本来不应当和你计较,但这是我的心爱之物,你多少添些吧。”李吉二话没说,取出三块银子,秤秤看有一两二钱,递与张公。张公接了银子,放在荷包里,将画眉鸟给了李吉,也不上街做生意了,直奔家里。

却说柳林里无人来往,直到傍晚时分,才有两个挑粪的庄稼汉经过,看见有一个无头尸体倒在地上,大叫起来。街坊邻里一时轰动,赶紧报官。这边沈秀父母不见儿子回来,派人找了一宿。天刚亮正要进城接着找时,只听有人议论:“柳林里发现一具无头男尸。”沈昱大惊失色,慌忙跑到柳林里找到无头尸首,上下仔细看了衣服,认得是儿子的,顿时哭倒在地。买了一具棺材安放尸首,只是找不到头颅,无法入殓。老两口茶饭不思,哭泣不止。夫妻二人商议,写个帖子,告禀四方之人,有谁找到沈秀头颅,赏钱一千贯,找到凶手,赏钱二千贯。官府也写出告示:找到头颅,官府给赏钱五百贯,抓到凶手,赏钱一千贯。满城轰动。

一只小小鸟,害了七条命

且说城边山脚下有一户非常贫困的人家,老头儿姓黄,外号黄老狗,以抬轿为生。老伴早亡,只有两个儿子,名叫大保和小保。父子三人,衣不遮身,食不充腹,日子紧紧巴巴。这天,黄老狗把大保、小保叫到身前:“我听说有个财主家少爷被人杀了,找不到人头。现在人家和官府都出赏钱,左右我也老了,不中用了,你们两个今夜就把我的头割了埋在西湖水边,过些天挖出来,拿到官府去领赏,够你兄弟二人今后养家糊口的本钱,好过我们仨一起遭罪。事不宜迟,不要被别人抢了先。“

大保和小保这两个混蛋兴许是饿懵了、穷怕了,哪有杀自己老爸换钱的?这两人竟到外面商量起来。小保说:“老爸这个计策太牛了。”大保为人又狠又呆,说:“看他早晚要死,不如趁这机会拿他换些本钱,再说这是他自己想出的主意,又不是我们逼他。”二人商量完,到外面赊了两瓶酒来,父子三人喝个大醉,一觉睡到三更。大保小保心里有事,陆续爬起来,看老爹还在齁齁睡着。大保到灶前摸了一把厨刀,往老爹的脖子上一抹,把头割下来,拿破衣服包了。到山脚下挖个深坑把尸体埋了,不等天明,又把头拿到南屏山藕花居湖边浅水里埋了。

过了半月,两人先到沈昱家报告:“在藕花居湖边看见一颗人头,想必是你儿子。”沈昱道:“若真是,肯定赏你们一千贯钱,分文不少。”马上安排酒饭招待他俩吃了,三人一同来到南屏山藕花居湖边,只见浅土里隐隐埋着一颗人头,提起看时,因被水浸泡多日,膨胀得难以辨别五官。沈昱殓儿子心切,也就信了。否则,这里怎么会凭白无故有一颗人头?!

沈昱把人头用布兜装好,和大保、二保一起来到官府禀告。知府再三审问,准信,打赏五百贯。大保、二保领了,连同沈昱给的一千贯,欢天喜地回家。沈昱把“儿子”头颅放到棺材里,择吉日入殓。

却说沈昱是东京汴梁的指定机户,该轮到他去东京送缎匹了。来到东京,把缎匹交纳给官家,取了批文,准备在东京逛逛散散心。偶然从御用监禽鸟房门前经过,只听得一只画眉叫声特别耳熟,上前仔细一看,正是自家的鸟儿。那画眉见了沈昱眼熟,越发叫得好听,又叫又跳,朝沈昱直点头。沈昱睹物思人,不觉嚎啕大哭起来。

掌管禽鸟的校尉喝道:“什么人,敢在这里大呼小叫!”见沈昱哭个不住,只得把沈昱拿下,送到大理寺(相当于现在的公安部)。大理寺官听沈昱讲出这些隐情,惊呆了,心想这鸟是李吉进贡的,马上叫人把李吉拿来。问道:“你为何在海宁郡将人家儿子谋杀了,却将人家的画眉拿来进贡?”李吉就将买画眉的事说了一遍。后来看这画眉如此奇巧,不敢自用,才进贡上来。大理寺官又问:“你既然说是买的,那卖你画眉的人姓啥叫啥?哪里人氏?”李吉道:“小人是路上偶然碰到的,委实不知道那人姓名,家住哪里。”大理寺官骂道:“这便说不清了,看来你是不打不招!”打得李吉皮开肉绽,痛苦不过,只得招供“因见画眉生得巧,一时杀了沈秀,将头抛弃”。于是将李吉送入大牢,奏上朝廷,很快圣旨下来:画眉还给沈昱,将李吉押赴市曹斩首。


再说那两个和李吉一起到海宁郡做生药买卖的商人,一个姓贺,一个姓朱,心里难过:“有这等冤屈之事!明明是他买的画眉,却被屈杀,我们有机会一定要为他伸冤讨个说法。”

赶巧两人又到海宁郡贩卖一批药材,卖完后进城,四处打听那个卖画眉的箍桶工匠。正好遇见一个箍桶的人,二人叫住他道:“大哥,请问这里有一个箍桶的老头儿,如此这般模样,不知姓甚名谁?”那人道:“城里箍桶行只有两个老头儿:一个姓李,住在石榴园巷内;另一个姓张,住在西城脚下。”二人先到石榴园寻找,不是,又来到西城脚下,走不上半里地,远远望见一个挑箍桶担子的人走过来,正是当初卖画眉鸟给李吉的那个人。

二人也不上前搭话,直接去找当地官府告状。知府升堂,将张公带上来,喝道:“你缘何杀了沈秀,反将李吉偿命?”喝令先打三十大板,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再三拷打,不肯招供。见张公还在抵赖,知府大喝道:“画眉是真赃物,这两人是真证见,你若再不招,取夹棍来!”张公慌了,只得将先前在柳林里盗取画眉,勒死沈秀一事,一一供招。知府道:“那人头让你放在哪里了?”张公道:“小人一时心慌,见旁边有一株空心柳树,便将头丢在树洞里。”

知府叫张公签字画押,又差人去找沈昱,一同押着张公,到柳林里找人头。一时间街市上好奇之人,都跟着看热闹。果然柳林里有一株空心柳树,众人将树锯倒,里面果然滚出一颗人头。沈昱近前一看,认得是自己儿子,大哭起来,昏迷倒地。知府道:“既有了头,人赃、证物俱获。”当即取了大枷,将张公脚镣手铐钉了,押送死囚牢里。

知府又问沈昱:“当时那两个人,又从哪里弄颗人头来领赏?“随即差人去缉拿黄家兄弟。知府道:“杀沈秀的凶手已经抓到了,沈秀的人头也已追出。你弟兄二人谋杀了什么人,拿头来请赏?赶快招认,免得吃苦。”

大保、小保被问,心慌腿软,答应不出。知府大怒,喝令吊起拷打,还不肯招供,又拿烧红的烙铁烫他俩,二人熬不过,只得吐露实情。知府道:“你父亲的尸骸现埋在何处?”两人道:“就埋在南高峰脚下。”当时押二人到南高峰山脚,掘开看时,果然有一具无头尸骸。知府道:“世间竟有这等恶人!杀父换钱,口不欲说,耳不欲闻,笔不欲书,真想一顿打死倒干净!”喝令手下不要计数一顿狠打,同样用两面大枷,送入死囚牢。

随即具表申奏,将李吉屈死情由上奏皇帝。奉圣旨,着刑部及都察院将审问李吉的大理寺官调查问责,贬为庶人,发放到岭南安置。李吉屈死,由官府给家属抚恤金一千贯,子孙免除差役。张公谋财害命,依律处斩,加罪凌迟,剐割二百四十刀,分尸五段。黄大保、小保贪财杀父,不分首从,俱各凌迟处死,剐二百四十刀,分尸五段,枭首示众。

不一日文书到府,差官吏仵作人等将三人押赴刑场,满城通告,凌迟分尸,枭首示众。张婆听说老头儿要被剐,赶到市中心刑场指望见最后一面。谁想正碰到仵作行刑,吓得她魂不附体,转身想走。结果被绊了一跤,摔得很重,伤了五脏,回家不久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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