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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维《人间词话》手稿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周介存置诸温、韦之下，可谓颠倒黑白矣。”我们认为王氏对李后主的词予以这么高的评价是不为过分的，但是他对周济（介存）的驳斥则有可商之处。 周济究竟有没有把李后主“置诸温、韦之下”呢？其《介存斋论词杂著》第十九条云：“毛嫱、西施，天下美妇人也。严妆佳，淡妆亦佳，粗服乱头，不掩国色。飞卿，严妆也；端己，淡妆也；后主则粗服乱头矣。”徐调孚先生《〈人间词话〉注》引此，认为王国维的话是针对周济此语而发，这当然是没有疑义的。因为在周济的全部词论中，把李后主和温庭筠、韦庄相提并论的确实只有这一处。然而我们仔细玩味周济的话，觉得他并没有贬低李后主、“置诸温、韦之下”的意思。周济用“美妇人”的三种状态来比喻温、韦、李三家词的艺术特色，他认为，对于位绝代佳人来说，浓妆艳抹和淡妆素裹同样是美丽的，即使“粗头乱服”毫无修饰，也不会掩盖她的倾国之貌。“后主则粗服乱头矣”一句，是紧接着上面的比喻而来的，实际上就含有“不掩国色”的意思在这里，周济只是指出了三家词的不同艺术特色，温词秾丽绵密，有如“严妆”之美女；韦词婉丽明秀，有如“淡妆”之美女；李后主词则“天然去雕饰”，有如“粗服乱头”之美女。妆饰虽异，美貌则同，并无高下之分（当然，在我们看来，李后主词是胜过温、韦词的）。 其实，“粗服乱头”这个词，从来就是不含贬义的。它最初见于《世说新语·容止》：“裴令公（楷）有俊容仪，脱冠冕，粗服乱头皆好，时人以为玉人。”这显然并不含有贬义。后人沿用，一般也作褒词，如清人李重华《贞一斋诗说》：“余谓学诗与学书同揆，到得真行草法规矩精能，尔后任意下笔，纵使欹斜牵掣，粗服乱头，各有神妙。”可见，无论是品评容貌还是谈诗论书，“粗服乱头”这个词都含有“天然去雕饰”的意思。所以我认为，周济所谓“后主则粗服乱头矣”，并非对李后主词的贬词，而王国维对周济的驳斥则是出于误解。 >原题《“粗服乱头”不是对李后主词的贬词》，载《光明日报》1986年3月25日。转引自《宁钝斋杂著》，凤凰出版社2012年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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