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评】高福林||白颠荡子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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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颠荡子衿

——序邝工先生《八十抒怀·律诗选评合集》

文/高福林

   我曾为邝工先生的文集写过序，题目就是《井冈山的儿子》。可以说，他把毕生心血几乎倾注于《毛泽东贺子珍在井冈山》一书，该书也多次修改，多次再版，许多将军、文豪都曾为其题句、作序、作评，因其不但具有文学价值，而且具有较高的史料价值，所以，才引起国家史料收藏机构的重视，并由《中央文献出版社》最终定稿推出。

   除文之外，邝工先生兼擅诗词，几十年来，共创作诗词作品万余首，获各种奖项百余次。近日，先生寄信于我，称因严重心脏病已被医嘱不得再从事各类创作，亲人具体监督。他说，《八十抒怀·律诗选评合集》很可能是有生之年的最后一本书，嘱我为序，其情甚切。深为先生执着精神所感动，故不揣浅陋，贸然提笔，聊缀数语，忝为序列。

   总体上来说，邝工先生的诗内蕴丰富，语言雄旷，情怀荡烈，立意高新。谋篇有致，结构严谨，充满正能量和奋发向上的精神，虽是老年，亦不减当年拼搏气势。字里行间给人留下的都是激励印象。对《八十抒怀律诗专集》，我从以下三个方面谈点读后感。

一、壮词豪语，玉韵华章

   在寄我的四十七篇律诗中，咏领袖人物、华夏祖先、党和国家重大事件、以及与革命根基井冈山有关的即有十五篇章。这些篇章浩越激荡，情感充沛，是很好的革命历史记录。由于作者出生于井冈山这片红色热土，又和贺子珍是同乡，熟悉的人和事是激发诗人情感的主线，所以，写出的作品别有韵致。下面，试解析两首作品：

庆祝贺子珍百年华诞

桂圆月照百轮年，黄竹村民祭女贤。

忆昔率农呼暴动，几番麾众勇支前。

井冈辅佐夫龙举，延水浇开国色妍。

巾帼壮哉青史灿，新时代读誓争先。

   这首诗抒发了诗人对贺子珍才智品德的崇敬和永为楷模的感慨。全诗熔情、景、议于一炉，用现实主义手法对历史评说，收到了较好的颂扬效果。

   首联“桂圆月照百轮年，黄竹村民祭女贤”，开门见山，以故土黄竹村民对贺子珍的百年祭奠着墨，形成了浓重的感情氛围，笼罩全篇。上句“桂圆月照百轮年”直切题意，语意亲切而又饱含崇敬。“桂圆月照”，在这里有对所咏人物高洁品格的含义，比喻非常恰切，而且和下句的“贤”相辅相成。“民祭”之妙在于诗人暗喻出金碑银碑不如心碑的道理，贺子珍即是这样，她的作为无疑已经深刻在民众的心里了，这比什么都重要，作者正好抓住了黄竹村这一幕，一下子就提起了诗意。

   第二联“忆昔率农呼暴动，几番麾众勇支前”，所描绘的这些景物，色彩鲜明，音韵浏亮，静动相衬，恬淡自然，无限美妙地表现出贺子珍当年勇跃参与革命活动的场景。此联中的 “率农”、“呼众”，刻画出一种动态的画面。使得贺子珍的英姿更加彰显，人物形象是被融入社会变革之中的，而不是孤立的。透过对这种场面的描写，诗人眼中的贺子珍形象就更加光彩照人。

　　“井冈辅佐夫龙举，延水浇开国色妍。”第三联浓墨重彩，高度概括了贺子珍最为精彩的革命过程。上句写长征之前，在井冈山辅佐毛泽东建立革命根基的情景。下句写长征之后，贺子珍在延安协助毛泽东谋划抗日救亡、发展壮大党和军队的拳拳忠心。两句十四个字，将人们带到战乱不已的国内革命战争和抗日战争时期，在广阔的历史背景下，刻划出一位既是领袖夫人、又是有着独立性格的巾帼英雄形象。

　　诗的最后一联“巾帼壮哉青史灿，新时代读誓争先”，咏叹了贺子珍灿如史诗的人生，却避免提起晚年不幸的遭遇。并由此发出心中的感慨，表达在新的历史时期要以所咏人物为榜样，不遗余力，努力向前的意愿。从而，使这位杰出巾帼政治家的精神境界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产生使人奋发兴起的力量。

《十九大颂》、《纪念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九十周年》、《孙中山颂》、《参观遵义会议旧址有感》、《井冈情韵》等诗篇，都是从景物描写中感怀现实，透露出诗人忧国忧民之心，从历史追忆中缅怀先贤，蕴含着诗人对祖国命运的许多期盼与憧憬。用情极深，寄托极富，话语奇简，但容量颇大，具有高度的概括力。 在艺术表现上，以实写虚，情景交融，叙议结合，结构起承转合、层次波澜，又有炼字琢句、音调和谐的语言魅力，使人一唱三叹，余味不绝。

二、不坠青云之志，宁移白首之心

   《八十抒怀》，无疑是此集的主题，除了《八十抒怀》篇外，还有《花甲抒怀》，以及《忆初恋》和贺妻子、友人七十、八十寿辰的数篇佳章，写得都是气雄势荡，负抱含情。下面，我们就以《八十抒怀》作一解析：

八十抒怀

悄然坠地身羸弱，矢志成才锻砺何。

进校读书追古圣，登台讲课入痴魔。

写诗万首承风韵，撰稿千篇奏雅歌。

甘做春蚕丝吐尽，抛梭精密织绫罗。

   《八十抒怀》意到其间，天然成韵，语言也流畅自然，不事雕饰，潇洒清丽。作为自寿抒怀之作，写出自己独特的经历和感受十分重要。

   “悄然坠地身羸弱，矢志成才锻砺何”，开头正叙设问，“何”字出的很巧妙，既是对上句的照应，也是为下文布的局。自不在多，极其优美。天生我才必有用，不管起点高或低，只要矢志不移。“何”字不仅是对前面的承续，也自然成为了全篇的统领之字。以致后面全部是对“何”字的回答和延展。

　　“进校读书追古圣，登台讲课入痴魔”，岁月顺进，“锻砺”应景生发，追圣而学，登台为师，其中无不蕴含着“锻砺”之艰辛，“追古圣”、“入痴魔”，是对“锻砺”的形象描写，是追求和进入的高度、深度。

　　“写诗万首承风韵，撰稿千篇奏雅歌”，颈联由纵转横，画面瞬间放大放宽，笔锋一拓，即抽出思绪投向了文字。“诗万首”、“稿千篇”是勤奋笔耕的具体表现，是在三尺讲台树标立模的同时，用勤奋所获得的额外成果。此二句用“风韵”、“雅歌”铺排点缀丽，看似平常，实则境界阔大，为尾联适时作了巧妙的铺垫。

　　“甘做春蚕丝吐尽，抛梭精密织绫罗”，这两句诗寄寓着深意。八十岁不是生命的尾声，要继续“甘做春蚕”，要把最后一寸丝吐出来，要织出更多更好的绫罗奉献给社会，奉献给人民。“精密”一词，也许是作者故意设计的伏线，正是这条伏线的出现，才使《八十抒怀》这首诗有了令人可以深思的结尾，给人是将结未结之感。现实社会中，有几个不是安度或闲度晚年的？但“精密”恰恰证明了作者没有和常人一样，他对晚年人生的态度是认真的、精益求精的，绝没有敷衍塞责的情绪，他是把生命的质量顶格在奉献上的。

　　邝工《八十抒怀》的艺术特点，首先在于其中所回荡着的那种充沛、浑厚之气，以及作者对气的不同理解和认识，但对所含蕴的思想性情、人格精神与艺术情调，又都非常地一致。因此，作者才能统揽八十年于一瞬之间，且超然物外，挥洒自如。浑厚博大之气使作者渊深的思想，高妙的见解，阔大的心胸，成为编织巨大艺术境界的核心与精神内含。就像透过“进校读书追古圣，登台讲课入痴魔”的巨大立体时空，可以感受到历史的脉搏跳动与诗人的呼吸一样，通过作者的举重若轻，从容自在，以浩然雄大之气充塞整个诗歌境界的努力，也能更进一步感受到他整个诗歌以气夺人的艺术特点。

   三、钟情事业，饬躬爱人

   作者从事四十多年教育工作，他对自己的工作兢兢业业，始终如一，曾多次获得各级表彰的“优秀教师”称号。他的品格和教学修养深受业界推崇，他在三尺讲台一直到退休。从他的诗中可以看出他对从事事业的挚爱，《自我素描》、《讲台》、《教师节自吟》、《致退休教师金本乐》、《致贺仁岩老师》、《赞特级教师晏淑华》等，都是对教育事业的感受和歌颂。我们也来通过解析一首代表作来探索作者爱岗敬业的情感脉搏。

讲台

三尺讲台尊孔圣，古今知识并传时。

汗如泉美浇花艳，口吐莲香授课奇。

挥墨风云弘教义，耗神颠顶富银丝。

踵人敢笑黄昏颂，自诩高鞭老马驰。

   这首诗名为《讲台》，开头自然以“尊孔圣”、“传知识”定位。这一定位使得作者寓有的灼热渴望和坚忍执着，有如高山隆起，一下子注入了独特的精神，和深微绵邈、丰富的感情境界。首句的“尊”字，可以说是作者对“三尺讲台”爱的制高点，正像他在《自我素描》一诗中说的一样“打铁投炉高火焰，育人立德远征程”，作者时刻把提高自己当作钟爱事业的立足点，所以，才收获了“莲出淤泥收硕果，廉操珍贵胜丰酬”（致退休教师金本乐）。

　　三、四句，接着写因为对教师工作的挚爱，而发生的感情行为，表现得自然妥帖、曲折入微。“汗如泉美浇花艳”中的“浇”字与“教”谐音，全句是说，自己必须通过百倍的努力，流多少汗水也不在乎，但求能“浇灌（教育）”出祖国艳丽的花朵。 “口吐莲香授课奇”，是比喻自己为不能平庸，“口吐莲花”比喻口出妙语，说话有文采。这里作者借来比喻自己的教授形态，十分巧妙，最后一字“奇”，正是别具一格的含义。所以，在这两句里，既含有追求过程当中的艰辛和奋斗，也有达到、付出的喜悦与满意。追求不是目标的，达到才有快乐，这些交织着的感情，好象在无穷地循环，难以求其端绪；又仿佛组成一个多面的立体，光从一个角度是不能见其全貌的。诗人只用两个比喻就圆满地表现了如此复杂的心理状态，表明他的联想是很丰富的。

　　前四句着重揭示内在的心理活动，使难以言说的复杂感情具体化，写得很精彩。五句转入写外向扩展的意念活动，六句进程中的变化。“弘教义”，是说自己因为不墨守成规，开拓创新的勇气和意念；“富银丝”句是推事及人，忘我已是一种常态，却突然对镜冠颜，发现了满头白发，才知道自己已经老了。想象如此生动，确实体现了他对于事业的爱之切和恋之深。

　　一般情况下，想象愈具体，爱愈深切，便愈会使人面对苍老时，无端产生悲观和失望。而作者却反其道而行之，绝没有“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慨叹，“踵人敢笑黄昏颂，自诩高鞭老马驰”，一种乐观、激励、自勉、死而后己的积极姿态，油然笔端。这样结尾，给人的感觉依然充满着希望，前途正未穷期。“自诩”其实就是自信，高鞭老马驰，诗已经结束了，追求之路还将继续下去。这不正是“老马”的可贵之处吗？

这首诗，从头至尾都融铸着坚韧、自信而又脚踏实地的感情，诗中每一联都是这种感情状态的反映，但是各联的具体意境又彼此有别。它们从不同的方面反复表现着融贯全诗的意向，同时又以彼此之间的密切衔接而纵向地反映以这种感情为内容的心理过程。

    《八十抒怀律师专集》诗稿中，当然不少恋情、亲情和友情的作品，我们也试举一例：

忆初恋

花开豆蔻面微红，分手嘻嘻任性中。

几度阳光强说怨，一朝雾水愕由衷。

纸条往返浑痴语，艳梦嬉游未许疯。

莫笑烟云多变幻，前缘早定出朦胧。

   这首《忆初恋》，抒发的不是一般情况下的花前月下之情。字里行间，表现出鲜明的时代特征，甜美与摩擦熔于一炉，有情趣、有生活、有欢愉、有惆怅，而初衷不改，寄托的总是未来。

　　 在前四句中，“强”字和“愕”字，都不宜轻易滑过。而这，又应该和“怨”、“衷”联系起来，加以品味。“几度阳光”、“一朝雾水”。特指生活中的理解和误会，分明透露出他和妻子之间经过了岁月考验的往事。所以，这个“强”和“愕”字，是含意深广，耐人寻思的。忆起往事，虽然百感交集，但因有这些曲折动人、撼彻肺腑的故事，才显得更加有意义。

“纸条往返浑痴语，艳梦嬉游未许疯”，颈联是说，小纸条成了联通我们两人心坎的桥梁，很多不好意思当面表达的意愿，小纸条上可以毫不顾忌。这些小纸条把我们拖进了美好的梦境，我们在美好的梦境中近乎疯狂地嬉闹游玩，流连忘返。

第三联通过“小纸条”、“艳梦”的形象描写，进一步表现了前面四句初恋的热度。这完全是作者生活中的现实情景，却给人表现的像想象中的情景一样。这正是解放初期青年恋爱方式的缩影。因而，这个“艳梦”的言外之意，也许是眼下未谈恋爱先同居的青年一代们难以想象的了。

　　题为“忆初恋”，字字都从当年的生活中跳出，而以“纸条”、“艳梦”为一诗之眼。“变幻”是现实，却从对面着想，落脚于“朦胧”，可见 “朦胧”之美。假如没有了这样的“朦胧”，初恋之忆也许就不存在了。采用这种从对方设想的方式，妙在从对方那里生发出自己的感情，这种方法尤被后人当作法度。全诗词旨婉切，章法紧密，明白如话，感情真挚，没有一点斧斫的痕迹。

在这一帙诗稿中，可以从前人的诗歌创作中发现相似的描写。但是，作者不落窠臼，在前人知识的薰陶和启发下，有所继承和借鉴，摒弃简单模仿前人的做法，而是以很高的创造性，向前跨进了一大步，把原来比较朴素的表现手段改造得更曲折、生动，用以反映更为丰富、深刻的思想感情，与时俱进，和现实接轨，不仅脱去旧的形迹，更成为自己新的创造。从这里可以看出，诗人丰富的文学修养与他对于意境和表现手段的探索，是作品取得成功的重要条件。

   是为序。

        2019年7月28日于鲁西三善斋

【作者简介】高福林，男，汉族，1954年1月出生，山东省冠县人。号三善斋主，笔名一苇子、百衲生。系中华诗词学会、中国散文学会等四个全国文学组织的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聊城市作家协会顾问，中国丁芒文学艺术研究中心主任，中国诗词领军人物。1969年以来在全国各种报刊、杂志发表作品，出版有诗词集、新诗集、散文集、长篇小说、长篇人物传记等多部专著。多次获得全国、省、市级奖项，作品被收入《世纪诗词大典》等多种版本，辞条入选《中华当代诗人作家》影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