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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芬·舒茨曼（Steven Schutzman），美国作家。作品有短篇小说集《睡眠吏》《世上最伟大人的最后冒险》、诗集《燃烧的身体冒出的烟》，剧本《美人与当狗的恐惧》等。《抢银行》初次发表1976年。 抢银行 （美国）斯蒂芬·舒茨曼 | 文 潘小松 | 译 抢银行的人把要对银行出纳员说的话都写在小纸条上，他一手举着枪，另一只手把纸条递给她。第一个条子上写着： 这是抢劫银行，因为金钱就像时间，而我需要更多以维持运转，把手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别去按报警按钮，否则我掀掉你的头。 出纳员是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女人，多少年来第一次感到外面马路两旁的街灯是亮着的。她把手放在他能看见的地方，没有去按报警按钮。啊危险，她对自己说，你就像爱情。 读完纸条后，她把它还给枪手，道：“这纸条太抽象，我没法照着去做。” 抢银行的是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男子，在写第二个纸条时，他感到思想的电流走过手心。啊金钱，他对自己说，你就像爱情。 第二张纸上写着： 这是抢劫银行，因为此地只有一个明确的规则，那就是“钱没了时就得遭罪”，所以把手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别按报警按钮，否则我掀掉你的头。 年轻女子接过纸条，轻轻地摸着写它的那只无枪的手。抢银行人手的触摸立刻走进她的记忆并在那儿培育出自己的生命。它成为一盏恒久的灯；当她迷失的时候，可以朝它走去。年轻女子此刻感到她可以看清一切了，就好像是一层不为人知的纱刚被揭了去。 “我想我现在明白多了。”她对贼说道，先是看看他的眼睛，然后盯着枪：“不过这所有的钱也带不来你要的东西。”她深深地注视着他，希望在他眼前自己变得有钱起来。 啊危险，她对自己说，你是想耗去我生命的金子。 抢银行的人变得困倦起来。枪此刻承载着他的梦的分量，有待释放。手中的枪就像某个昏昏欲睡又没获准睡觉的人沉甸甸的眼帘。 啊金钱，他对自己说，我发现你是一点点出现又一点点把人引向更多的你。你承诺自己数量的无穷，可是另有人来了。他们都在威胁我们的财富。你不声不响，我无法快快地把你拿起，啊金钱，请救救我，因为你是欲望，那只要自己的纯粹欲望。 持枪抢银行的人此刻感到自己内心层层叠叠的空隙空间，以至不知自己下面该干什么。他又开始写条子，这次写着： 现在给你放我的生活片，我失眠的镜头：莫名其妙地在公共汽车上，恍惚在夜间，我想走出夜，它的光亮让我睡不着。在街上我会追逐被风吹走的情书，那情书会改变我的生活。把钱给我，我的妹妹，这样我就可以用手扒梳它的头发。这是从未发射过的时间之枪，所以把手放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别去接报警按钮，否则我用枪掀掉你的头。 年轻女子一边读，一边感到内心的手在抓举生活的这一时刻。 啊危险，她对自己说，你是清澈完美的你自己。在你的棱镜下我知道我想要什么。 年轻男子和年轻女子相互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四目相对形成两条道路。在一条道上他的生活像是一群小人走进她；在另一条道上她的生活则走进他。 “这钱是爱情。”她对他说：“我按你说的做。”她开始把钱放进他提供的大包里。 当她把银行的钱弄空时，银行弥漫着睡眠。银行的其他人睡得像未被打搅的树，树是永远不会成为钱的。终于，她把钱都放进了袋子。 抢银行的人和银行出纳员相互像对方的人质离去了。虽然不再需要，他还是拿枪顶着她，因为枪此刻像他俩之间的一个孩子。 本篇原载于《世界文学》2002年第3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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