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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漫步在浙江宁波市中心的“天一阁·月湖”景区里，随处可见“浙东邹鲁，江南明珠”的宣传标语。今日宁波以发达的经济闻名，殊不知，宁波也是浙江的文化中心之一，无论是明清时期的进士数量还是新中国成立后的两院院士数量，宁波都居于全浙江省乃至全国的前列，其中两院院士多达110多名，是著名的“院士之乡”。 在西晋名士陆云的《答车茂安书》中，宁波还是一个偏远之地，实际上，即使到了宋元时期，宁波的文化水平在浙江省内也不算出众。古代浙江以钱塘江为界，分为浙东与浙西两个地区，又称“上八府”与“下三府”，浙西即杭嘉湖三府之地，位于钱塘江以北，其余地区都属于浙东。而宋元时期执浙东学术牛耳的是今天的金华地区，当时的名家朱熹、吕祖谦均在金华讲学，吕祖谦开创了“金华学派”，事功学派的代表人物陈亮也开创了“永康学派”，到了元末明初，被朱元璋称为“开国文臣之首”的一代大儒宋濂也是来自金华地区。 那么，宁波是如何后来居上的呢？答案就在宁波的宣传标语“书藏古今，港通天下”中。 宁波文教繁盛的第一个原因就是“书藏古今”，也就是藏书文化的盛行。我们今天非常重视图书馆的建设，无论是在城市还是乡村，都建立了各色各样的图书馆与图书室，普通人也能接触到各色各样的图书。但在古代，这是难以想象的，且不说乡村，县城之中往往也只有县学之中才有藏书可以阅读。古人藏书不仅少而且非常困难，不仅因为书价昂贵，也因为书籍容易散失，因此黄宗羲曾经感叹，“读书难，藏书尤难，藏之久而不散，则难之又难矣。” 之所以说第一个原因是藏书，是因为藏书的多少是衡量教育水平的一个重要指标。如果一个地方盛行藏书，那么意味着这里的学子有机会看到更多的典籍，了解更多的知识，有着更丰富的阅历。一个盛行藏书的地方，往往是经济、文化、教育水平发达的地方。例如浙江最为富庶的杭嘉湖地区，历史上就存在过诸多著名藏书楼：杭州有鲍廷博知不足斋、汪氏振绮堂、吴焯瓶花斋、卢文弨抱经堂、丁丙八千卷楼，嘉兴有朱彝尊曝书亭，湖州有陆心源皕宋楼、南浔刘氏嘉业堂。而在宁波，最著名的就是范氏天一阁，相比提及的杭嘉湖著名藏书楼，天一阁历史最为悠久，历史影响也最为深远。 天一阁，是由明代嘉靖年间兵部右侍郎范钦建于宁波的私人藏书楼，天一阁的藏书主要包括宋元以来刊本、稿本、钞本，其中以明代的地方志、政书、诗文集为多，并且留下了“代不分书，书不出阁”的祖训，使得天一阁藏书得以流传。乾隆年间撰修《四库全书》，天一阁进呈珍本641种，数量上名列全国第二，乾隆帝听闻天一阁藏书久而不散，特派遣杭州织造寅著前去“学习经验”：勘察天一阁的建筑格局，并以天一阁为“四库七阁”的样板。 天一阁尽管有“代不分书，书不出阁”的祖训，但是并没有阻碍宁波藏书文化的兴起，相反，使得宁波藏书之风更甚。一方面，天一阁藏书丰富却不闭塞，范钦后人往往邀请名士登阁观书，著名学者黄宗羲、全祖望都曾登阁观书，同时范氏后人也将书籍抄送给普通学子观看，范光燮就曾传抄天一阁百余种书籍供士子阅读。另一方面，天一阁的“成功”吸引了一大批文人学者藏书刻书，在天一阁之后，宁波地区涌现了一大批藏书楼，包括明清时期的陆宝南轩、万斯同寒松斋、郑性二老阁，全祖望双韭山房、卢址抱经楼、姚燮大梅山馆、徐时栋烟屿楼、蔡鸿鉴墨海楼、董沛六一山房；民国年间则有张寿镛约园、冯贞群伏跗室，朱鼎煦别宥斋、孙家淮蜗寄庐、张季言樵斋、秦润卿抹云楼、李庆城宣荫楼等十多家。宁波藏书之盛可见一斑。藏书的丰富，使得当地学子可以接触到更多的文化知识，不仅增加了知识储备也开阔了眼界，更有利于科举考场的发挥。 第二个原因则是“港通天下”。“港通天下”意味着发达的经济与开拓进取的创新精神，这些都起到了对宁波读书风气的引领作用。正如我们前面提到的，宋元时期直到明初，考场上的风向仍为朱熹一派所引领。但是在明中后期，随着宁波绍兴地区的经济日益发达，社会繁荣，使得文化也日益繁盛。有学者认为阳明心学横空出世，使得考场风向逐渐由朱熹转向了王阳明，绍兴、宁波两府因为受阳明心学影响最深，进士数量也就成为全省之首。 但是，王阳明并不是凭空诞生的，王阳明的父亲王华本身就是余姚籍的状元，王阳明思想的诞生，不能撇开其深厚的家学渊源。宁绍地区与阳明心学，实际上是相互成就的：宁绍地区发达的经济促成了文化繁盛，使得王阳明家族具备良好的文化氛围；而阳明心学的盛行，又进一步巩固了宁绍地区的文化优势。 仅明代，王阳明的故乡余姚县就产生了进士339人，宁波府鄞县250人，慈溪213人，这三个县成为浙江省产生进士最多的县，而随着新中国行政区划的调整，如今三个县都属宁波市管辖。余姚、鄞县、慈溪的科举优势，归根结底还是当地发达的经济水平培育了浓厚的讲学向学的社会风气。不可否认，经济环境与文化发展密切相关。越是社会经济繁荣兴盛之地，越是有条件发展文化、孕育人才。 到了近代，宁波成为首批开埠的城市，海外先进文化的影响，也促使宁波人学习先进的文化知识，成为海内之先。宁波学子率先完成了从学习儒家典籍向学习近代科学的转变，从民国到新中国，宁波这个曾经的“进士之乡”诞生了翁文灏、童第周、谈家桢、路甬祥、贝时璋、屠呦呦等一大批著名科学家，他们继承了宁波人勤奋好学的风气，更开创了属于自己的时代，引领了科学的潮流，也将宁波从“进士之乡”变成了“院士之乡”，延续了辉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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