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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利与本雅明|DawanArt

 Mix杨林 2019-07-31


程小牧 / 文

        如同塔皮埃斯所说, “克利是最有天赋的那一类西方艺术家,这些艺术家懂得赋予艺术世界新的精神定位,这种定位在宗教衰落的今天是缺失的。”

        克利的这种精神气质曾深深吸引哲学家本雅明,这一对德国艺术家、哲学家在心灵与命运的诸多方面都息息相通。他们在新旧世纪的交替中,试图给人类精神以新的定位;他们都深受德国唯心主义、浪漫主义、唯物史观及宗教神秘主义的多重影响;他们分别在艺术和人文领域展开了一次次现代主义实验;他们共同经历了大战以及二十世纪欧洲历史中最黑暗的时刻,却始终在历史舞台之外苦苦寻求难以想象的超越。克利早在1932年就被杜塞尔多夫美院解职,因无法提供“雅利安人证明”而被指为“中欧裔犹太人”,1933年流亡瑞士伯尔尼,后罹患罕见的硬皮症重疾,于1940年6月去世。而出生于犹太家庭的本雅明1933被驱逐出德国,流亡巴黎后仍不断受纳粹迫害,1940年9月未及逃往美国即在法西边境服毒自杀。


本雅明肖像  1928

        本雅明生前收藏了两张克利的画,《奇迹的展现》和《新天使》。后者是他极为珍视的作品,直到生命尽头都一直带在身边。他自杀的那一刻,或许并不知道,他挚爱的艺术家已于三个月前去世。后来这幅画连同本雅明的遗物转交到成功逃到美国的阿多诺手中,直到战争结束才还给本雅明的法定继承人,后被捐赠给以色列国家博物馆。


奇迹的展现   29x23cm  纸上水粉  1916


新天使  31x24cm  纸上油彩和水彩  1920

         1940年的逃亡途中,本雅明写作了最后一篇文稿,文稿最初的名字是《论历史概念》,后人整理收入文集时定名为《历史哲学论纲》。《论纲》的第九节对“新天使”的描绘,是全文的中心。这里的“新天使”就是克利画作中的形象。本雅明把这个形象视为人类历史的寓言,他注视着废墟,被无法抵挡的进步的风暴吹向未来。“新天使”保持着对线性的、进步的、可以用理性解释的秩序的否定姿态,虽然他自身也被裹挟其中。

        本雅明写道:

        “我的双翅已振作欲飞

   我的心却徘徊不前

   如果我再不决断

   我的好运将一去不回

         ——盖哈尔德·舒勒姆

  保罗·克利的《新天使》画的是一个天使看上去正要从他入神地注视地事物旁离去。他凝视着前方,他的嘴微张,他的翅膀展开了。人们就是这样描绘历史天使的。他的脸朝着过去。在我们认为是一连串事件的地方,他看到的是一场单一的灾难。这场灾难堆积着尸骸,将它们抛弃在他的面前。天使想停下来唤醒死者,把破碎的世界修补完整。可是从天堂吹来了一阵风暴,它猛烈地吹击着天使的翅膀,以至他再也无法把它们收拢。这风暴无可抗拒地把天使刮向他背对着的未来,而他面前的残垣断壁却越堆越高直逼天际。这场风暴就是我们所称的进步。”


  2016蓬皮杜中心克利大展

      巴黎蓬皮杜中心刚刚结束的大展“保罗·克利:从反讽到作品”(2016.4.6-2016.8.1)展出了难得一见的《新天使》。这幅纸上作品已经十分脆弱,原作只陈列了两个月便以复制品取代。展览同时展出了《奇迹的展现》,这两幅本雅明收藏的画作在离散近八十年后第一次在一个展览中重逢。


无头衔的神父 (漫画希特勒)  纸上素描 1931

        大展的最后一部分“危机时代”,展示了希特勒上台、克利流亡伯尔尼之后的创作。他以一组组儿童画般充满游戏趣味的作品,克服着内心中深重的忧虑。其中最著名的即《恐怖帝国的舞蹈》(Danse sous l'empire de la peur)。那些舞蹈着的小人,并非快乐的表现,而是恐惧的符号。他们既是对纳粹所号召的强身健体的反讽,亦传达着每个个体绝望的挣扎,粗重的黑色线条的指向越来越恶化的形势和笼罩整个欧洲的恐怖。流亡的孤苦与极度焦虑折磨着克利,1935年他患上极为罕见的硬皮症,身体一点点“矿化”,创作也陷入停滞。消沉了一段时间后,他突然获得前所未有的创作激情,为了战胜时间、战胜死亡,仅1939年他去世前一年,就创作了1200多幅作品。

       他在日记中为自己拟下了这样的墓志铭:

        “这里安息着画家

        保罗·克利,

        1879年12月18日出生

        (1940年6月29日去世)

        在此岸世界我无法被理解,

        因为我和死去的人住在一起

        也和未出生的人住在一起,

        离创造

        比离习俗更近一点。”

        在《历史哲学论纲》的最后,本雅明也写下了一生中最为神秘的文字:“我们知道犹太人是不准研究未来的……这并不是说未来已变成雷同、空泛的时间,而是说时间的分分秒秒都可能是弥赛亚侧身步入的门洞。” ▉  


恐惧的面具   100x57cm   粗麻布面油画  1932


恐怖帝国的舞蹈   48x31cm   纸上水彩  1938


干旱引发的痛苦   33x45cm   纸上水彩水粉   1940


引发的痛苦   59 x 40cm   纸上水彩水粉  1940


死亡与火焰   46.7 × 44.6 cm   布上油彩水彩  1940


甘苦岛  176x88cm  纸上布面油彩水彩  1938



以整洁著称的克利的画室


①Jean-Louis Prat et Antoni Tàpies, PaulKlee : Catalogue de l'exposition à la Fondation Maeght, Saint-Paul-de-Vence, Fondation Maeght, 1979, p.191.

②Paul Klee, Journal, Paris, Grasset & Fasquelle, coll.« Les cahiers rouges », 2004, 366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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