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好一派田园风光! Hermann Fürst von Pückler-Muskau在他的欧洲环游中已经看过很多美景。但这位贵族作家还是立即爱上了鲁尔区。他沉醉于鲁尔区的景色,并于1826年写道,这个地区是为所有想要“摆脱生活的混乱无章、退隐到宁静的孤独”的人“制造”的。 Hermann Fürst von Pückler-Muskau “嫩绿的青葱植被,壮丽的橡树和山毛榉森林,百看不厌。每个村庄都被一片美丽的树林环绕。没有什么能胜过繁茂的草地,鲁尔河在其中最奇特的弯道中蜿蜒流淌”。是的,在这里你可以愉快地死去。 1830年开始,德意志邦联的其它国家也陆续开始了工业化。经历了几十年的工业化后,鲁尔区这个曾经的天堂也几乎消失了。数百公里的铁路线铺进了鲁尔区,这个Pückler-Muskau曾经坐马车周游过的地方。 小城镇如今变成了喧闹的城市。群租房脏兮兮的,厂房周边生活设施匆忙建造起来,为了越来越多的工厂和煤矿工人的居住生活。 嘎嘎作响的火车打破了寂静,将大量的煤炭运到了燃烧的炉子里,在这里不停地生产着铁,为了制造越来越多的铁轨和火车车厢。 对生铁的渴望似乎总是无法满足。后来,大工业家Leopold Hoesch回忆道,当时人们在多特蒙德“ 认真讨论了半年”,关于“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足够的煤和焦炭”。 Leopold Hoesch 鲁尔区成了德国经济增长的动力和象征,至少乐观主义者认为他们终于走上了持久繁荣和增长的道路。但对于另一些人来说,鲁尔区是野蛮发展的工业带来扭曲的不祥之兆。 “这里,出于对赚更多钱的狂热,人和居住条件被牺牲了。”作家Wilhelm Schäfer在19世纪80年代访问奥伯豪森时抱怨道,“在一片悲惨的荒地上,工厂与煤矿紧密联系,黑色的街道在黑色的房屋之间延伸。这座带有黑色烟熏水泥的悲惨砖砌建筑似乎是这里唯一的建筑风格。到处都是铁路!人们无法理解所有的铁路应该做什么。”Schäfer郁闷地总结道:一个地狱般的地方。 在1830到1900年间,工业化及其后续带来的激烈变革给德国人带来了前所未见的变动和分裂。与此同时,德国人在这段时间还得捱过农业危机和饥荒,处理1848年民主革命失败的后果,并在三场对外战争(丹麦、奥地利和法国)中寻找国家统一的出路——最终在1871年建立了德意志第二帝国,完成统一。 这些变化渗透到生活的各个方面,几乎没有东西保持不变。旧的能给人安全的东西一夜消失;与此同时,新的大好前程的机会也迅速开放。变革中的失败者和胜利者组织起来:一些人涌入不断壮大的工人运动,另一些人进入企业游说团体,为工业化摇旗呐喊。技术狂热派和文化悲观主义者对该打造什么样的未来有着完全相反的愿景。 例如蒸汽机,拥有几乎无穷的动力,使当时的人感到既害怕又着迷。弗里德里希·李斯特(Friedrich List),德国最闪亮的铁路开拓者之一,曾经欢呼道:“铁路是摇篮里的赫拉克勒斯(译者注:古希腊神话里的大力神)。”他认为,这种技术一旦释放出来,将“拯救人民”,让人们“免于战争、通货膨胀和饥荒的祸害”。 弗里德里希·李斯特(Friedrich List) 一批新的、追求效率的工厂出现,威胁并摧毁了手工业和当地的小企业,吸引了农民从田地迁移到蓬勃发展的城市,引发了数百万人的内陆迁移。 其中一位是卡尔·菲舍尔(Carl Fischer):作为一名计日薪的短工,他从19世纪60年代开始在全国各地流浪,但一直赚不到足够的钱。一次,在一个无力的时刻,他喝醉了酒,躺在了他曾经做牛做马卖苦力修建的一条令他憎恨的铁轨上。火车再开过来可能会碾碎他。当火车撞到他之前,他醒了。 在李斯特和菲舍尔相悖的传记背后是数百万人的命运。 人口增长、自动化以及人们热烈追求的国家统一,这一切创造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像一个漩涡一样席卷全国。“工业革命”,意大利经济学家卡洛·西波拉(Carlo Cipolla)在二十世纪下半叶对其总结道,“将人们从农民和牧羊人转变为机器的操作者,而这些机器是由没有生命的能量驱动的”。 这种无生命的能量存在于水蒸气中。 1769年,苏格兰发明家詹姆斯·瓦特(James Watt)对蒸汽机进行了改进,使其更节能,更便宜。 正如20世纪的数字化赋予计算机和互联网让一切改变的能力,瓦特蒸汽机成为变革的动力。 蒸汽从那时开始推动机器、船舶和机车,运送来自深层的煤矿,让生产达到前所未有的速度。 仅在1850年至1880年间,铁路货运量增加了60倍。 1845年,德国联邦的棉纺厂生产了约13,000吨,而1870年为65,000吨。 同期,生铁产量从194,000吨增加至140万吨。 但蒸汽也使人类成为一个愚蠢的助手。人们的工作步骤被切割成小部分的碎片。人们不再依靠季节和日出日落的变化,而是机器决定了工作的节奏和速度。 西门子工厂的一位工匠写道,“剧烈加快的工作速度并不适合人们。” 这些以前的手工匠们如今必须花很久的时间,才能接受如今突然要同时操作两到三台机器的现实。 很快社会分裂成拥有机器的人和操作它们的人。 卡尔·马克思(Karl Marx)和弗里德里希·恩格斯(Friedrich Engels)在1848年写道,后者仅仅是“机器的附件”,因为他们只需要“最简单、最单调、最容易学会的操作”。这项工作没有任何独立自主性,因此也毫无吸引力。 劳动力的贬值是经济快速增长和繁荣的代价。 特别是重工业释放了大量资本。 社会历史学家汉斯 - 乌尔里希·韦勒(Hans-Ulrich Wehler)计算出,仅在1871年至1873年间就有28亿马克的投资总额,不比半个世纪前总投入的少。数百家股份公司新成立。银行数量也出现了爆炸性增长:仅在1872年,柏林就有105家银行。 那年,商业大亨Gustav Mevissen惊讶地写道,似乎“整个德国的职场都想转变成为一个巨大的股份公司”。Mevissen是工业巨头Alfred Krupp的连襟,他怀疑这种“巨大的创业晕眩”必然导致“一场全面性的商业危机”。 预测证明是正确的:1873年,国际股市崩盘,数百家公司和银行陷入深渊,数十亿的马克一夕贬值。 Alfred Krupp(克虏伯) 在这场危机之前,德国人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突破。历史学家后来将1848年至1873年之间的时代称为“繁荣时期”,并将1871年至1873年称为“繁荣年代”。包括所有的初创企业在内,当时艺术、文化和建筑业都在蓬勃发展:精美的别墅、剧院、歌剧院和大教堂般的车站被相继建成。 城市成为人们新的生活环境。1871年,德国只有4.8%的人生活在大城市;但在1900年,城市人口率为16.2%。居住在柏林的城市人口在1800年至1900年间大爆发,从172,000人增加到190万人。 在城市中心,自由派资产阶级实现了社会阶层的攀升。一些傲慢的暴发户们模仿着贵族的生活方式。 一方面害怕变化,另一方面热情高涨:所有这一切也让人联想到当今世界全球化、数字化带来的剧烈变革。人们的希望和担忧听起来非常相似。 因为,在欢呼数字化带来巨大的机遇的同时,人们的反感和不安也开始增长。早在1995年,美国经济学家杰里米·里夫金(Jeremy Rifkin)就预言了“人力劳动的终结”。计算机和机器人将取代人们,摧毁业内大多数工作岗位。 ![]() 现在,一些有争议的研究报告似乎也证实了这一点:例如,咨询公司普华永道预测,2030年德国35%的就业岗位将被淘汰。技术先驱、特斯拉的创始人马斯克(Elon Musk)认为,人工智能“比核武器更危险”。 其他专家则认为,周而复始地害怕大规模失业是不合理的。因为,迄今为止,每次自动化革命也创造了新的就业机会。多年以来,德国政界一直呼吁通过高度网络化的“工业4.0” 开启第四次工业革命。 ——一如历史上通过蒸汽动力推动的第一次工业革命、通过电力发明和流水线推动的第二次工业革命,以及通过数字化推动的第三次工业革命。 然而,让我们回看“第一次工业革命”,是否真的存在呢?其实,即便是其开始,它的“起飞”,也是有争议的。波鸿大学的经济史学家Dieter Ziegler认为,谈论这是一场革命是“非常可疑的”,因为这种变化持续了“至少一个半世纪”。 谈论革命的唯一方法是将工业化的步伐与经济史上另一个转折点进行比较—— 新石器时代,人类开始定居生活。那场变革持续了一万多年。 生活在十九世纪的人们感受是不同的。 早在十九世纪二十年代,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写道:“我害怕这些不可掌控的机器,它像雷雨一样慢慢地、慢慢地卷起一切,但它已经朝着它的方向前进,它会到来,会抵达我们”。差不多那个时候,普鲁士一些制造布料的工匠愤怒地毁掉了一台新的剪毛机,因为这台机器威胁到了他的工作。主管的县长很不安地记录道,警察也无能无力,整个事情甚至扩大为一场大的“起义和骚动”。 ![]() 歌德 歌德所提到的“雷雨”起源于十八世纪的英格兰。这还要感谢詹姆斯. 瓦特,让英国成为工业化的先驱。英国是最早开始在纺织业进行工厂机械化生产的。岛上的人骄傲地说,“我们英国是世界的工厂”。他们用廉价商品淹没了欧洲大陆,使传统纺织品制造商倍感压力。 很长一段时间,德国人似乎都是工业化的蹩脚学徒,讽刺漫画里常见“带着睡帽的米歇尔”的形象。然而,一些企业家试图通过走私和贿赂想办法搞到英国的神奇机器。木匠Franz Dinnendahl 甚至声称他只用了一小时就看完了瓦特技术,就有了足够“强大的”感觉可以再造一台出来。果然,在1803年,他就为埃森附近的矿区Wohlgemuth制造了第一台蒸汽机。 1816年,第一艘轮船驶过莱茵河。 Friedrich Harkort,后来被称为“鲁尔区之父”,于1818年在鲁尔建立了第一家德国机械工厂。工厂生产的水泵和机器很快便对运输对生产铁非常重要的硬煤起了很大作用。 但进步的最大障碍尚未消除:德国是由众多小公国拼凑而成的,在1790年仍然存在大约1800个海关边界。这样的情况下不可能有一个统一的市场。普鲁士在1833年强力推动成立了德国关税同盟,从而创建了一个共同的经济区。 ![]() 工业化在此之后缓慢起飞,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有很多像弗里德里希·李斯特这样活跃的游说者。作为图宾根大学教授、行政专家以及符腾堡国家议会代表,他不仅在早期就反对关税,而且还不知疲倦地为争取铁路建设而奋斗。在铁路上,他看到了德国的未来。 1835年12月7日,纽伦堡和菲尔特之间的第一条六公里长的铁路线开通,李斯特的愿望被点燃了。庆典邀请函中充满了洋溢的激情。铁路被称为“新的社会杠杆”,是与印刷同样重要的文化科技。人类将像鸟一样跨越很远的距离,并“因此有能力可以控制时间和空间”。在这条铁路线上处女航的火车头被恰如其分地命名为“老鹰”。 海因里希·海涅(Heinrich Heine)也对这个“世界历史新篇章”感到欢呼雀跃。生活在巴黎的诗人想象着,如果国家的铁路网络被连接起来,技术的力量将有多大。“在我看来,就好像山脉和森林正在接近巴黎,” 他在1843年写道。“我现在就闻到了德国椴树的气味,波涛汹涌的北海出现在我家门口。” 在“全球化”这个词开始流行的一个多世纪之前,对德国人来说,世界就好像骤然缩小了。那是大胆的幻想家的时代。他们梦想着沿着铁轨建成的宏伟大城市,经济实惠的海上旅行和旅游业的繁荣,幻想住在大自然间,然后去城市通勤。 ![]() 海因里希·海涅(Heinrich Heine) ![]() 然而,不久后,批评者开始发声。 医生警告会有头晕和“发狂”的“可怕危险”,这种脑部疾病是由火车以每小时30至40公里的速度引发的。“它的速度之快,声音之大,让人失去清醒理智,没有上帝可以阻止!”一名乘客愤怒地写道。他在维也纳附近的赛默林铁路,第一次坐“一个呼呼喘气、碳黑色的东西”旅行。 然而,发展是不可阻挡的:如李斯特所希望的那样,铁路成为关键技术和工业化的推动力。1873年,超过23万人在铁路行业工作,比其他行业的人都多。1835年,德国仅有6公里铁路。50年后,德国已有37,572公里,把英国远远甩在了身后。 利润的产生是迅速的。Bethel Henry Strousberg一度是德国最大的企业家,曾经雇佣了10万名工人。在破产之前,这位平凡出身而一夜暴富的新贵住在柏林豪华奢靡的“Strousberg宫殿”中。 ![]() Bethel Henry Strousberg 铁路建设的连锁反应是巨大的,它同时也带动了其他经济部门,特别是煤矿开采。来自易北部以东农村地区的数十万工人涌入鲁尔和萨尔的矿区。 纺织业的巨大变革给人带来了最痛的经历。在这里产生了最大的社会不幸。“房间里的空气经常令人感到窒息”,1853年一位自由派普鲁士法学教授写道,他对英国纺纱厂的条件感到震惊。“气味、棉尘以及众人的呼气使这里的氛围十分压抑。” 最糟糕的是“家庭生活被破坏”。 原因是,在纺纱厂中,使用机器进行工作变得如此简单,以至于许多儿童和妇女也在那里工作。陌生的男人和女人突然紧挨着一起工作,似乎使工厂成为“最庞大的恶习学校”和“卖淫温室”。 ![]() 在工厂工作的童工人数时常占到青少年总人数的的25%,这一情况受到越来越多的谴责。舆论起初被抑制,后来由于越来越多的教育工作者警告说,人们正在培育完全没有受过教育、被忽视的一代。 ![]() 工厂都采取了多么严苛的管理措施,从他们颁布的规章制度可以想象:要求忠诚、勤奋和绝对准时。例如,任何迟到五分钟到达克虏伯的人都将失去他日薪的四分之一。这些规章制度常引起冲突——从有规定“禁止酗酒、争吵和斗殴行为”可见一斑。 从计日薪短工劳尔·菲舍尔(Carl Fischer)的回忆录中,我们可以很好地一窥当时的劳动环境。在19世纪60年代的一家车用润滑脂工厂完成学徒后,他从一个铁路施工现场到另一个铁路工地流转,做计日薪的短工。在回忆录里,他写得很详细但大多数时候不带感情,他描述着他这一生如何辛苦工作,直到骨头也在“低吼”,最后却什么都没有。 ![]() “我的口袋里又没有一分钱了,” 他在摩泽尔河旁的特拉巴赫寻找工作时简明扼要地写道。“我会劈,会铲,会推,”他绝望地推销着自己。最后他得到了十二个银币,这是一份“悲惨”的工资,仅够用来支付小客栈的租金。 菲舍尔很快就在客栈欠债了,因为他工作的建筑工地在雨中关闭。“我原应该过得再节衣缩食一些的。每次发薪日来时,我得到的酬劳总是比我欠(房东)的租金还要少。”他羞愧地溜走了,去寻找依然低薪的新工作,露宿街头,有时还逃到医院。 有一次,他在哈瑙病重。即使没有任何犯罪记录,他仍恳求警察逮捕他。拘留已成为拥有食物和医生治疗的最后希望。 ![]() 之后,菲舍尔接着在工厂工作。他清除钙质,在窑炉上工作,制作石材。在石材工厂,像他一样的计日薪短工是工厂中 “最受鄙视的工人”。 拿着相同的工资,他必须做得越来越多:起初每天制造700块石材,不久便加成了735块。工人“不能浪费一分钟”,如果想最后拿到钱的话。菲舍尔写道,“在晚上,摊开臂膀,一会儿这里,一会儿那里,肌肉情不自禁地抽动。”在他为每一分钱奋斗的同时,许多企业家正沉迷于一个看似无穷无尽的经济童话,直到1873年,美国股市暴跌,德意志帝国的股灾也让膨胀的市场分崩离析——至少短暂如此。因为,德国经济后来很快以惊人的速度复苏了。 不仅如此,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德意志帝国走向了第二个辉煌的工业化阶段。历史学家韦勒认为,这场工业革命给德国带来了“第一个经济奇迹”,并使其成为欧洲最大的工业国家。 ![]() 这番繁荣如今是由别的行业推动的:西门子和AEG的化学工业和电气技术。1893年,一本关于电力的书中写道,“蒸汽动力作为人类的奴隶还没好好发展壮大,一位年轻的女巨人就取而代之为人类服务了”。“可怜的蒸汽动力”被抛弃了,“电力时代”已经开始,其威力“闪电般迅速地通过细细的金属丝”扩散开来。 在移动性上也发生了变化:汽车取代铁路作为速度的象征。在卡尔·本茨(Carl Benz)于1885年开发出首款带内燃机的车型后,德国人预感将来他们能够更自由地移动——而且还不依靠铁轨。 ![]() 即使是可怜的计日薪短工劳尔·菲舍尔也在这个时候庆祝了一个罕见的小小胜利。1885年,他在石材工厂工作多年后被解雇。两周后,他径直前往工厂主管办公室询问原因。菲舍尔很快被请出了门口。在办公室前,他的愤怒一泻而出:“这位戴着金色眼镜的主管到底是谁,不了解工人就把工人解雇了?” “我的演讲也得到了掌声,” 菲舍尔后来自豪地写道。每说一个“强有力的词”,在外面工作的泥瓦匠都会地喊出一声很认同的“ho”,或者象征性地用锤子在柱子上敲击。 1903年,神学家和社会民主党人保罗·格尔(Paul Göhre)在公开发表菲舍尔的回忆录时黯然写道,假如没有“压抑一切的日常体力劳动带来的玷污”,这个人可能成为什么样的人啊?彼时,菲舍尔是一个身无分文的半残废者,住在亲戚家中,写下了他的生命经历。这是一个工业革命进程中失败者的故事。这个人仍然过于虔信宗教,对皇帝过于忠诚,以至于这样的人还不可能被社会主义革命所鼓舞——那场革命撼动了整个二十世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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