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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社雅集吃什么

 芸斋窗下 2019-08-05

    张建林   

        南社每次雅集,都会在一家酒店里聚餐。第一次雅集,一九〇九年十一月九日,柳亚子提前四天就赶到苏州,住在阊门外惠中旅馆。当时,冯春航正在苏州演戏,柳亚子和俞剑华、冯心侠天天喝酒,然后又去给冯春航捧场。十一月十三日成立大会那天,十七个社友,两个嘉宾,“雇了一支画舫,带着船菜,容与中流,直向虎丘而去。”

第一次雅集,柳亚子在《我和南社的关系》中有较详细的记载,他写道:“在张公祠喝酒的中间,便举行选举。……选举已毕,酒兴尚浓,于是我们边喝边讲的继续下去,忽然谈到了诗词的问题。在清末的时候,本来是盛行北宋诗和南宋词的,我却偏偏独持异议。我以为论诗应该宗法三唐,论词应当宗法五代和北宋。”柳亚子与庞树柏、蔡哲夫等发生了争论。

虎丘成立大会结束后,柳亚子等人又在阊门外久华楼继续喝酒。

包天笑的《衣食住行的百年变迁》中将船菜作了介绍:“苏州有一种特级的筵席餐,名曰‘船菜’。船菜是在船上吃的,画舫笙歌,群花围绕,这种菜,不贵多而贵精。……名菜有蜜炙火方、五香乳鸽等等,总之是清丽文章,不是浓重的论调也。”

叶圣陶在《三种船》中也有船菜的描述:“船家做的菜是菜馆比不上的,特称‘船菜’。正式的船菜花样繁多,菜以外还有种种点心,一顿吃不完。非正式地做几样也还是精,船家训练有数素,出手总不脱船菜的风格。拆穿了说,船菜所以好就在于只准备一席,小镬小锅,做一样是一样,汤水不混合,材料不马虎,自然每样有它的真味,叫人吃完了还觉得谗涎欲滴。”

徐珂在《可言》卷十三中对船菜有更详细的记载:“苏州高等之妓,曰长三,有岸帮、船帮之别。船帮者,在宣统时仓桥直陈介福、陈媛媛、小陈家,均自置画舫,自备酒筵,推为船菜之巨擘,客设席于船,船或行或泊,悉任便。夏日结彩于上,八九月去之,曰出厂,亦呼之为热水船者,游者无虚日。今仅阊门外同春舫第一家之筱双珠自备大号灯船,聘各帮庖人,治船菜殊佳,酒席费银币十二元,客欲置酒,必预定。至期午前九十时登舟,作留园、虎丘、寒山寺之游(三长可至天平山)。主妓(即与客人相识之妓,近时妓家虽不蓄船,既登舟,即以主妓自居)偕女佣人入舱侍客,客有自挈外局(非本船之妓曰外局)者,可同往,客登舟后,飞笺召之亦可。舟广可容二三十人,惟置酒之客例必博,曰牌局。主妓所得囊钱,麻雀每局十二元,每局八圈,圈之多寡,视客之多寡,以多为豪;扑克每局二三十元。客在 船,得两饱。午为便席,称之曰点心,已曰中顿。肴有八碟、六小碗,中有鱼翅,点心以米麦之粉、甜咸之馅为之,肴登,点心至,五光十色,精腆可口,计其数,则客各甜一咸一外,别有公共之九品,炒面一大盘,或走油肉、荷叶饼、四米粉、四麦粉所制之甜咸各半者也。入夜设正席,曰夜顿,则饮于泊舟原处之方基(地名),或在主妓妆阁。其食品为十八碟、三汤、三炒、点心、五大菜(中有鱼翅、全鸭。两餐菜单均由主人于预定时自择,亦有仅择大菜一二者)。

徐珂生活于清末民初,他是杭州人,曾到过苏州,《可言》中有其亲身经历,书中写道:

己未(中华民国八年)十月,予偕春音词社同人至苏,游天平山观红叶,乘夏关林舟以往,虽灯船非妓家所有,妓家时亦赁之。登舟,见有盛于玻璃盘之香蕉、柚、橘、荸荠、杏仁、糖莲子、糖落花生、金橘八碟,瓜子一大碟,陈于中央;四冷荤为排南(火腿之切厚片者)、白鸡、酱鸭、羊膏;四热荤为炒肉丁、炒中、炒肫肝、炒蟹粉、蚶羹;大碗为清汤鱼翅、五香鸽、烩虾圆、鸭舌汤、炒腰花、江腰花、江瑶柱、汤火方(整块火腿清炖曰汤火方)、清蒸鲫鱼、八宝鸭、八宝饭。夜筵物品,九碟为排南、剥壳虾、鸭舌、肫肝、皮蛋、海蜇皮、橄榄、石榴、瓜子;大碗为红烧鱼翅、虾仁、汤泡肚、五香野鸭、蜜炙火腿、炒鱼片,亦尚有适口者,较之无锡,自有惭色。甜咸点心则远胜之,味之甜者,芡实、莲子外,曰大蒜头,曰小辫子,曰双福寿桃,曰秋叶,曰瓜稜,皆馒头,以形似故名;有曰夜来香者;味之咸者,炒面、烧卖外,曰瘪嘴汤圆(以火腿、江瑶柱、虾米、菜屑为馅),曰木鱼饺,以形似也;又有曰火腿拉糕者,以面粉之成条者,杂火腿屑于中,至佳。午筵于中途进之甜咸之点心,即在是时。餐毕登山,归途进夜筵,则腹笥便便,不能下箸矣。又苏城河中常有日椗泊之小快船,曰双开门(中舱至船头左右可行者曰双开门,反之曰单开门),曰单开门,舟有玻瓈窗、琉璃灯,舟子有女眷摇橹,治肴之事亦相间为之。庚申(中华民国九年)夏四月,予曾赁一双开门曰吴艭者,与鸥社同人游虎丘。晨九时许登舟,见有茶二壶,糖梅干、甘蔗、枇杷、西瓜四碟陈于几。十时解缆,十一时半至虎丘,游毕返舟,则点心席(若是之舟不能设盛筵,仅得点心席、谓之船菜也可)已具,俗所称八盆、六炒、四粉(米粉)、二台心(台桌之俗称,以置于桌之中央,故曰台心)、二水点(有汤之点心,也人各一器)者是也。下酒者八盆,为甘蔗、枇杷(二果一盘)、西瓜子、火腿、拌猪腰、渍虾(去壳带尾)、野鸟、海蜇皮、拌黄瓜,盆之径七寸弱。俄而六炒至,则鱼唇、五香鸽、炒虾仁、海粉、烩蘑菇、炒肉丝,皆以碗盛之,碗之径亦七寸弱。主客凡八人,予食量固隘,客亦以味劣逡巡下箸。酒阑点心至,四粉为扁豆糕、火腿拉糕、汆油饺(猪油馅)、蒸粉饺(亦猪油馅),四面为蟹粉烧卖、玫瑰秋叶饺、虾饺、唐饼。两台心继之,则红焖猪肉佐之以荷叶卷也,虾仁炒面也。未几而二水点至,一为芙蓉蛋,一为楂瑰相合而成)。至是而点心席告终,辍箸而起,评伯之,则众口一词,谓肴馔固远逊无锡,较夏关林舟所制犹逊之,点心亦然。犹忆己未赁关林舟之费用,都凡银币二十二元,得尝午、夜二席,此则银币十一元,犒赏二元,仅得半饱之点心席,且舟可打头,八人危坐,殊以为苦,实皆为舟点心之虚名所赚也。归而告姜佐禹,谓廉甚,大讶,诘之,姜曰:“船娘承应巾茗(绞手巾、烹茗也), 不名一钱,虽终日枵腹,亦尚有秀色可餐也。”苏州灯船之得名,明已然,通州顾养谦《苏州歌》云:“阖闾城外木兰舟,朝泛横塘暮虎丘。三万六千容易过,人生只合住苏州。”苏州灯船之盛于此可见。虽宣统辛亥以还,一败涂地,然享有盛名五百年,亦云久矣,且当光宣之交,苏州船菜犹不恶也,义宁陈伯严吏部三立《和酬小鲁见寄》诗曾及之,诗云:“词流四五辈,常宴颇解颐。瓜艇七里塘,隅坐老画师。暖日耸毛发,枯风扇涟漪。小妇谙吴烹,粢耳献盘匙。菰粉荷叶糜,笋蒲炙薄耆。快啖顾巧笑,风味埒鸱夷。”

徐珂到苏州吃船菜的时间,比南社成立的一九〇九年晚十年左右,地点也恰好在虎丘,因此,可以推测,柳亚子等人吃船菜的情形应该与徐珂基本相似。查柳亚子《南社社员姓氏录》,徐珂为南社社员。

抗战爆发后,花船销声匿迹,船菜也从船上走进了苏城的菜馆,真正意义上的船菜也从此消失了。

南社从一九〇九成立到一九二二年停止活动,每次雅集,柳亚子都有相关的记录,内容包括雅集的时间、地点、参加人员名单等,他在《我和南社的关系》中写道:“南社雅集从第一次到第四次,我都有单简的纪录保留着。从第四次到第九次还有雅集报告,就是茶话、照相和聚餐的收支报告,上面开列着到会人的姓名。第十次雅集,虽然没有收支报告,但在南社第九集附录内,是把到会人的姓名登载出来的。以后,从第十二次到第十八次雅集,每次都有照片在社集上登载,照片背面还写着各人的姓名。独有第十一次雅集,真正是文献无证了。”

郑逸梅写过一篇《南社的几次聚餐》,他回忆了几次南社雅集聚餐的情形:“这年陈巢南任教杭州高等学校,由巢南作东道主,第二次雅集即在杭州唐庄举行。社友从各地赶来,马叙伦当时亦执教杭州高等学校,也欣然参加。这天午餐即在唐庄,晚上又在聚丰园,酒足饭饱。此后,南社活动,重点移至上海,把旧时法租界洋泾浜五十四号民立报社作为通讯处,所有集会,都由通讯处发号施令了。所以第三次雅集即在上海味莼园(俗称张家花园)举行,当夜就岭南楼进西肴,尽兴而散。第四次雅集于上海愚园杏花村,这天到会的凡三十四人,午餐在愚园。该园供茗点,也备酒肴,今园址已废,只有愚园路了。晚宴在麦家园(今山东中路)的大庆楼。第五次仍在愚园举行,吃些茶点,没有吃饭。第六、第七次雅集都在愚园,晚上雅聚园聚餐。第七次,亚子和高天梅喝了酒,对于编制问题闹了意气,亚子愤而登报声明,,脱离南社。所以亚子均没有参加在愚园举行的第八、九、十、十一次雅集。社友觉得群龙无首,难以嘘气成云,茫洋穷与元间,便把编制改为集权制,并在愚园云起楼召集临时雅集,欢迎亚子的复社。”

上海的雅集地点,是愚园、徐园、半凇园。“徐园的旧址在今康定路,半凇园旧址在今南市,当时都附设肴馆的。”(郑逸梅《南社的几次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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