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死于听天由命和漫不经心

【有人死于听天由命和漫不经心】

刚开始画画时的练笔，奔向生，奔向死

1

一个不相信一切的人往往比最虔诚的信徒更像信徒。因此几乎可以说：怀疑本身就是信仰一种。

然而是信仰就存在漏洞，存在盲信与狂信的吸附性。好在任何怀疑行为都具有令人生疑的特质，当一个怀疑走向不可置疑之前，下一个怀疑就会出现并与之角力，这也恰是怀疑存世的意义。如同支柱，物质世界与灵魂世界之崩塌，就是源于怀疑被损毁、被拆除。

2

地狱是有两个入口的所在，分别写着：人们因畏惧自由而懒于思考；人们因懒于思考而畏惧自由。

对于命运的摆布，大部分人是太过急于投降，就跟小部分人太过急于战胜一样。人类屈从于衰亡的必然，远远胜过寻找拯救之道并付诸实施。由此受到的惩罚是：

衰亡过程因为这一“信仰”也必然加速。这并非尼采发现的“消极的力”之全部，却是主要构成。

又又又想起《我的团长我的团》里那句，兰晓龙藉由段奕宏之口说出来的，手术刀般的台词：“中国鬼说，他们死于听天由命和漫不经心。”

3

屠格涅夫在梦里见到了造物主——大自然女神。彼时女神正在沉思。问所思为何，女神说她正在思考如何加大跳蚤的腿部力量，以便更好的逃脱猎食者的追捕。“均势已被打破，”女神说，因此她有必要进行这场思索以期找到补强之法，并尽快付诸实施。于是作为人类的“屠格涅夫”觉得委屈了，相当程度的屈辱感，我们人类可是您的孩子啊，可是您居然会为了跳蚤徒耗心智——

大自然女神的回答不用说也不必说。单说屠格涅夫通过这则寓言，发现并呈现了人类自以为是的愚蠢之功绩——表面上这一“发现”并不新鲜，奈何因了人类写在基因里的愚蠢，不得不需要一再被“发现”。

“人类从历史中得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从历史中得不到任何教训。”黑格尔也是这意思。

4

没有XX某国会乱。类似的句式以必然性为主体搭建，对于愚者和懒于思考的人而言几乎是自带光环。吓得他们越发不敢思考的光环。更要命的是，这句式因为含有对生存环境的忧虑而似乎变得正确起来，所谓大谬近乎真。也因此，即使那个推导本身禁不起推敲也不值得辩驳，却因为拥有这一特质而谬种流传。

比这更极端的是恶劣体制的维护者。这种人只允许自己视觉的焦点固守在体制机器的强大功能之上，遵嘱并执行就是了，至于这机器是用来杀人还是粉碎人性根本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汉娜·阿伦特看到的艾希曼如是，《在流放地》里那个殉命于行刑机器的军官更是。

卡夫卡的《城堡》中，试图进入城堡的土地丈量员K以他先是令人厌烦，后来令人尊敬的不屈唤醒了一些人，觉醒者震惊于自己之前“不能直视事情”的软弱与愚蠢，认识到那种高高在上、毋庸置疑的必然性之荒谬与可质疑，然而也仅限于此。不久，一个生理性真理战胜了K，疲于奔命的他死于焦虑和趁虚而入的疾病。那些觉醒者会缅怀他，却不会有人去践行，望城堡而兴叹是他们所能做到的极限。

没有比《城堡》里的K更像卡夫卡本人的了，同样死于思考、焦虑与写作的劳累，和随之而来的肺结核。而他指出的有关官僚机制不容触碰的必然性的荒谬，时至今日依然在某些国度矗立，并被不同代际的人盲信并传播着。稍稍进步些的，也正如笃信那个句式的人一样，比如人人皆知CG之恶，却也大有人认定：没有CG不行，遍地商贩，城市会乱——在懒得寻求另一个必然性，或干脆认为其他必然性并不存在的人心里，真理只能是官方发布的，谬误也只能由官方纠正，而城堡永生不死，以及，卡夫卡是个疯子。

5

对于得意洋洋地顺从军乐的指挥，行走在四列纵队中的人，爱因斯坦毫不掩饰地轻视之：“他之所以长了一个大脑，只是出于误会，单单一根脊髓就可以满足他的全部需要了。”

老爷子轻视的，当然不仅仅是军乐队中行走的人，他的讽刺适用于所有乐颠颠踏着反人性的节奏，行走在邪恶轨道之内的裸猿。

“请问候劳鹤。”

“也问候普朗克吗？”

“不，请问候劳鹤。”

（补注：不明所以的，搜搜“问候劳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