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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一扇“破窗”出现,聪明的人全神戒备

 老鄧子 2019-08-07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还真有。今天,我在千字营亲历了一个事故,“大意失金身”,损失2000元。汇报之前,先和朋友们回顾一个美国真实故事。

话说,上世纪60-80年代,美国的许多大城市里,犯罪率居高不下,盗窃、抢劫、性侵、凶杀、敲诈勒索……
纽约,是其中典型。当时的纽约警察局,被许多人认为是傲慢、低效的官僚,既无法控制犯罪,也管理不了警员,一连串的贪腐事件不断爆出,记者忙得不可开交。“寒蝉效应”之下,少做少错,多做多错,明哲保身。
角落、黑夜里的重罪之外,即便在普通人日常生活中,也有诸多糟糕体验。
比如,纽约一些社区,街头常常看到公开的醉汉、毒贩、吸毒者、卖淫者。在堵车的高速公路、隧道出入口、桥梁、交叉路口、有一种叫做“擦车仔”的群体,他们3-6人一组,有的是十几个人一组。有的确实在努力汽车擦洗,车主挥手示意,他们就自动退开,但是,很多“擦车小组”并不是这样,车主让他们走,他们就会趴上车盖,阻止车辆前进,直接对着车窗洒肥皂水,甚至吐口水,把车弄脏,然后围上一群人,不顾车主反对,擦洗所有车窗。这些人要么处于醉酒状态,昏昏沉沉,要么处于吸毒亢奋之中,他们很少真的擦洗,装模做样,只是为了要钱,要足为止。无助和恐惧的车主只好吃哑巴亏。
这是光鲜纽约的另一面,令人又憎恶,又畏惧。

在纽约的地铁里,逃票、骗票猖獗,许多年轻人直接跳过闸机,甚至把其他乘客投入的硬币吸出来(他们有一种简便但聪明的方法)。更嚣张的,破坏硬币收取口,站在那里,向所有的入站乘客收钱。在上下班高峰时段,常常引发混乱,一些人几秒钟就可以得到几千个硬币,然后逃入地铁。因为逃票、骗票,每年纽约地铁运营方损失6000-12000万美元,这个数字现在也很了不得,在当时更是惊人,更不用说相关的抢劫等刑事重罪。同样严重的是近身“乞讨”,他们常常不叫乞讨,而是以名目不清的服务机构“工作人员”的名义,用花样百出的威胁方法,要求乘客“捐赠”。这些人中,常有跌跌撞撞的吸毒者,以及一些精神失常人士。
接近两千人睡在地铁上,在这里“定居”,有时,他们占据整节车厢,一个人躺几个座位,或者干脆躺在地板上。黑暗的隧道里,充斥着破损外露的电线、老鼠、害虫,遍布丢弃的注射器和针头,“游荡者”在里面互相残杀。

看吸血鬼和狼人主题的电影《黑夜传说》时,我经常看到地铁恶斗场景,总想起那些学术书籍中的真实记载。艺术终究来源于生活。

这个城市森林里,游荡着一群群掠食者。连年的管治运动,一茬又一茬,都没有取得成功,这到底是谁的城市?纽约的媒体和政客,不免被一种失败情绪所包围。

难道这个城市就没有希望了吗?当然不是。这可是当今人类最伟大的城市之一。

1990年4月,布兰顿接受聘任,成为纽约捷运警察团队领导,主要任务就是恢复地铁秩序。他将公开支持“破窗理论”的警察格林吉破格提升为警长。


破窗理论是什么?它来自一个试验。
70年代中期,美国罗杰斯大学刑事司法学院教授凯林,在一个基金的资助下,在新泽西州纽瓦克市推进、观察一个试验:让警察步行巡逻,建立社区联系,把重心放在社区琐事管理,及时制止每一个小的失序,比如酒醉游荡、乞讨骚扰、涂鸦等。公共区域喝酒被要求用棕色纸套包住酒瓶,市民可以坐在商店前的台阶上,但躺下去就会被制止。
这个试验遭到了各种嘲笑。警察们认为自己的力量应该用在开车巡逻上,以便于更好打击暴力犯罪。一个严肃的官方报告充满揶揄地写道:“犯罪分子感谢警方坚持指派大批警力步行巡逻的古老程序”。然而,奇怪的是,评估团队发现,步行巡逻能同样达到打击犯罪的效果,而且市民明显感觉犯罪减少、安全感上升。

于是,以这个试验过程为基础调查自律,1982年3月,凯林与合作者在《大西洋月刊》上发表了一篇文章:

当一个办公室或工厂的窗户坏了,没有得到修理,路过的人,可能会因此认定这里无人维护和管理,一段时间后,就会有人开始丢石头,打破更多窗户。很快,所有的窗户都会被破坏,此时,路人会认为,不仅仅是这栋建筑无人看管,整条街都是法外之地,于是,只有不良少年、罪犯和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才敢在不受保护的地区活动,越来越多善良的公民抛弃了这个地方,把它让给了各种宵小恶徒
严重犯罪总在失序行为未受约束的区域发生,如果一个区域无法让扰人的乞丐远离行人,窃贼可能会认为,如果发生抢劫,更不可能有人干预。小失序演变成了越来越大的混乱,以至于犯罪。
他们通过这篇文章提出《破窗理论》,多年后,另一个项目组的研究结论《失序与衰退:美国邻里地区的犯罪与不断加剧的衰败》进一步证明了它。一扇破窗,距离犯罪和城市衰败究竟有多远?于是,他们又写了一本书《修补破窗》。
其实,这也并非多么惊人的发现。这种现象,我们身边也屡见不鲜。比如,小区里某个并非垃圾站的角落,有了一点小垃圾,不清理它,它很快就会变成一大堆垃圾,最后,人们会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一般,纷纷把垃圾扔到了这里。古人也有告诫,要防微杜渐,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小时偷针大时偷金,警惕破罐子破摔。但是,把它提炼成为一种社会心理现象,并以此指引公共政策改革,却是这两位美国人的贡献。
这个理论深刻地改变了美国社会。
《破窗理论》发表后,芝加哥市警察局局长丹尼斯.诺维斯基表示:“我知道,当我们制止孩子在地铁上向人索讨金钱时,我们就是在防范抢劫。这些孩子先是讨钱,然后他们发现民众搭地铁会感到恐惧,就会开始威胁他们交出金钱。从胁迫到抢劫,只有一步之遥。”
相比芝加哥,布拉顿在纽约的试验,不仅有破窗理论作者的参与,而且更为全面彻底。他们投入大量力量,将打击地铁涂鸦、近身乞讨、逃票、吸取硬币、夜宿等“轻微”违规行为列为首要事项,而不是暴力犯罪。
1993年,以“打黑”著名的朱利亚尼担任纽约市长后,指定布拉顿担任纽约市警政委员。这是一项关键的人事任命。布拉顿从外部空降纽约警察局,没有包袱,大刀阔斧,给警界带来清新之风。他采取“零容忍”,从轻罪入手,配合朱利亚尼,将基于“破窗理论”的一套做法推向全市。
一个街头违规小贩被讯问后,引导警方抓住了一名专门处理武器赃物的罪犯。一名机车手没戴安全帽,警察上前详细检查,发现他携带了一把手枪,侧袋里还有另一把枪。再到他的公寓里顺藤摸瓜,发现了若干更强大的违规武器。
这些案例都具体证明,处理小问题,就能遏止大问题的发生。结果,在朱利亚尼的第一个任期,纽约的重罪起诉数下降了44.3%。后来,虽然有人试图从其他角度解释犯罪率降低,比如堕胎法案的实施,但是,破窗效应,终究在美国成为了主流共识。 
美国这个故事并不适用于中国的情境,却足以提醒我们一点生活经验:防备第一扇“破窗”的出现。
好了,现在说我自己的事情。


8月5日,是“每天一千字 写作马拉松”第20季第22天。
今天上午,千字营监督员将第22天统计表发在群里,关于我的那一栏,空空如也!所以,我的2000元承诺金,丢了!
本文发出时,两千块发完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是发起人,千字营简单粗暴的规则也是我发明的:每天早上8:00之前完成1000字原创内容打卡,缴纳2000元承诺金,坚持30天则承诺金原路退还,迟到一分钟或者少一个字,将作为红包集体分掉。(规则核心是:8:00;30天;1000字;2000元。)
从1-20季,我写了20封邀请信,季季参加,在营里的坚持时间就有600天,加上之前多年坚持,就几千天了,可谓不败金身,但是,今天,我破功了。在失去2000元承诺金的那一刻,仿佛一个末代武士,拿着一把刀傻傻地站在现代炮队面前,失去了最后的骄傲,心情相当复杂。
昨天12点的时候准备打卡,但觉得还没有写完,想等到全部写完再分享,因此放下,一路写到了凌晨两点半,打开网站确认一下预定酒店,然后早上七点半起来,收拾行李,准备带小朋友们出去暑期旅游,这一下,就把打卡忘记了。
那么,我是否可以把原因归咎于旅游计划呢?过去1-19季中,我无数次旅行,但从未失手过,所以,它绝对不是理由。我记得,前年,有一次,某一季季中,我在广东,喝酒,断片了,半夜猛然醒来:“哎呀,还没有打卡!”睁开眼,“咦,我怎么在酒店里?”醒来固然是因为酒后干渴,但全身心想的,却只是打卡。一看,才四点多,还没有到截止时间,还有时间写作。当初我可以有那样的警惕性,如今,在家里竟还是如此失手了。这不是意外,这是松懈。2000块,就是用来提醒这种松懈的。
我最终的失败,早有征兆:一个征兆是十天前我停止了每天的工作日记,这是我每天收工整理的一个固定环节。另一个征兆是我在最近几季,几乎没有再提及千字营的另一个名字“一诺千金计划”。更早的征兆,在开营时就出现了:我没有像过去一样,把承诺金交给我指定的财务官。当时我觉得,打过去又打回来已经有点多此一举,完全没有必要——我是发起人,意志力已经得到那么多年的证明,怎么会失败呢?这样打款来打款去,除了制造无效GDP数字,有什么实际意义?而且,我的微信20万限额额度,也用完了,要珍惜手续费。
财务官是我邀请的一位老坑友,她大概也认为,发起人打款是多此一举。于是,我成了例外。而例外从来不是好事。那些享用特权的人,最终往往被特权所吞噬。
如果说,“每天一千字”的承诺是一道水坝。这次例外,就是水坝上裂开的第一道缝。过去22天,我每天写几千字以上,常常一天写一万字,这每天超额的数字,让我对一千字的限制日渐麻木,把这道缝慢慢地越撕越大。至于昨天考虑外出旅行注意力转移,仅仅是某根从上游偶然冲下撑开大坝裂缝的一根小树枝。 

如果把我整个人视为纽约市,那么,本季开始之时,我没有将承诺金打给财务官,就是第一扇“破窗”,它终于在第22天的时候,纵容出我的第一次打卡失败,造成了在千字营中最严重的破坏结果:损失全部承诺金。当第一扇“破窗”出现,聪明的人一定高度戒备。而我,正是那个不聪明的,自以为是的人。这正是:

两千守一诺,“例外”又一坑,
每天一千字,大意失金身。

中国有一个家喻户晓的真实故事,和“破窗理论”心曲暗通,但是方向相反——《郑伯克段于鄢》。
话说,春秋时期,郑武公和妻子武姜,有两个儿子:郑庄公和共叔段。庄公继位后,从小偏爱小儿子的武姜,向郑庄公要了京邑,封给共叔段,称为“京城太叔”。
这个共叔段给京邑修的城墙,高度和长度超过了国家的规定,要和都城PK。郑国的大夫祭仲,看不下去,进谏说:“分封的城市,如果城墙长度超过三百丈,就会成为国家祸害。京邑城墙不合法度,非法制所许,恐怕对您有所不利。不如及早处置,别让祸根滋长蔓延,一滋长蔓延就难办了。蔓延开来的野草还不能铲除干净,何况是您受宠爱的弟弟呢?”
这其实是共叔段第一个“破窗”。结果郑庄公说:“你姑且等着瞧吧。”
过了不久,共叔段让郑国两个边城也背叛哥哥,归属自己。这时,又一个大臣公子吕,看不下去,进谏说:“一国不能有两个国君,您如果打算把郑国交给他,那么我就去服待他;如果不给,那么就请除掉他,不要让大家不明白方向。”
结果,庄公继续姑息:“不用除掉他,他自己将要遭到灾祸的。”共叔段又把两个边邑划入自己辖区,一直扩展到廪延。公子吕说:“可以行动了吧!实力再大一点,他会得到老百姓拥护的。”
庄公继续姑息:“对君主不义,对兄长不亲,土地虽然扩大了,他也会垮台的。”于是,共叔段继续修整甲兵,扩建城郭,准备偷袭,让妈妈当内应。这时,一直掌握动态的郑庄公立即进攻,里应外合,一路追杀共叔段。弟弟只好逃到了境外的共国。
郑庄公是个藏得很深的伪君子。他一步步地,将弟弟的欲望勾引出来、放纵、滋长,最后,形成一国不能两君的水火之势,同时自己又保持各种监控,养出最佳“时机”让弟弟自取灭亡。连《春秋》都看不下去,记载为“郑伯克段于鄢。”这是典型“春秋笔法”,称庄公为“郑伯”,就是讥讽他对弟弟失教,说明赶走共叔段本来就是郑庄公的计划。
郑庄公对“破窗理论”的反向运用,着实令人不寒而栗。有点古代真人版岳不群的意思。
 
回头说我自己,如果说有什么是值得侥幸的话,那就是:基于千字营的粗暴规则,坑友们及时制止了我的懈怠,用两千块的诫勉提醒我:自律不能松懈。
千字营走到今天,已经有很多位朋友像我一样付出了2000元代价。比如,第19季的老坑友群,就发了八千多块的红包。在简单粗暴的规则面前,“意外”似乎总会出现,有的晚了一分钟,有的少了一个字,原因总是五花八门。但是,规则始终在那里。
千字营和呦呦鹿鸣的基础理念,是“日拱一卒”。这四个字有很多层意思。其中一层是:一个人,不管过去经历了什么,成功或者失败,巅峰或者低谷,曾经达到一个怎样的高度,或者在糟糕的低谷徘徊多久,当每一天太阳重新升起,都要重新面临考验,在事上重新磨砺,重新证明。过去的成功和失败都不能说明什么。
没有永远的成功者,当然更没有什么“圣人”,当下的每一次松懈都应高度警惕,每一次收获都值得欢欣鼓舞。写字不要追求一天爆款,踢球不要追求一个晚上踢进世界杯,育子不求一日养成千里驹,当权不求一朝改天换地。一蹴而就不现实,我们追求的是日积月累的坚持,一个卒子一个卒子地去拱,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最后就会拱出一片天地。 
这是一篇价值2000元的文章。我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来记录这个小事件,一是希望我的不开心,可以让大家开心一下,二是,正如我们的坑友李暄今天的打卡文章所说:“珍重每一张写了文字的纸,如同珍重每一个过去的日子。而写作的意义,在于宣示,平凡的人生也很精彩。唯其如此,生活才是一万个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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