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红楼琐录二

 红香圃 2019-08-08


13年5月21日  红楼微语录之22《金瓶梅》与《红楼梦》的佛音渊源

红楼梦中的好了歌,酷似金瓶梅词话中薛姑子诵经的一段歌子。在红楼梦的开首第一回,就由僧道唱出来《好了歌》: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 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 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接着,甄士隐作了《〈好了歌〉解注》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 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 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红楼梦中这首极为重要的好了歌,出自金瓶梅词话中薛姑子唱的一段经书上的歌子。二者极为相像。 竟与《金瓶梅》中薛姑子演诵的佛法几乎如出一辙:

  盖闻电光易灭,石火难消。落花无返树之期,逝水绝归源之路。画堂绣阁,命尽有若长空;极品高官,禄绝犹如作梦。黄金白玉,空为祸患之资;红粉轻衣,总是尘劳之费。妻孥无百载之欢,黑暗有千重之苦。一朝枕上,命掩黄泉。青史扬虚假之名,黄土埋不坚之骨。田园百顷,其中被儿女争夺;绫锦千箱,死后无寸丝之分。青春未半,而白发来侵;贺者才闻,而吊者随至。苦苦苦!气化清风尘归土。点点轮回唤不回,改头换面无遍数。南无尽虚空遍法界,过去未来,佛法僧三宝。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

  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第五十一回)

佛音虽未必是《金瓶梅》与《红楼梦》的主题歌,却始终弥漫在两部作品的艺术世界里,制造着一种耐人寻味的艺术氛围与人生感叹。如同交响曲中多一个音部,就平添一份丰富。

红楼梦和金瓶梅像的就如孪生兄弟,这不会是偶然的吧。

13年5月23日  红楼微语录之23 秦可卿与宋惠莲之比较

曹雪芹在红楼梦的原构思中,秦可卿是上吊而死,这在脂批中有所透露,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作者用史笔也。老朽因有魂托凤姐贾家后事二件。嫡是安福尊荣坐享人能想得到处,其事虽未漏,其言其意却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溪删去。未删之前的旧稿中,曹雪芹确确实实把秦可卿之死是按上吊自缢来处理的。

曹雪芹正是听了别人的劝告,才在增删中改为秦可卿病死。但是行文中作者唯恐读者不明白他不得不改的苦衷,又时时暗示秦可卿是上吊而死的。这一点,曹雪芹是从金瓶梅中移植而来。在金瓶梅第七回中,西门庆騙奸了来旺的老婆宋惠莲,来旺从外面经商来家之后,孙雪娥告诉来旺,你的媳妇与西门庆有首尾。来旺恼怒异常,借喝醉了酒,大骂西门庆,以发泄心中的怨愤,结果西门庆又陷害来旺,使之横遭论个递解原籍徐州为民之罪,宋惠莲气不愤,自缢身亡。在金瓶梅中,作者共二次写宋惠莲自缢,其一是:

哭了一回,取一条长手巾拴在卧房门枢上,悬梁自缢。不想来昭妻一丈青,住房正与他相连,从后来听见他屋里哭了一回,不见动静,半日只听喘息之声。扣房门叫他不应,慌了手脚,教小厮平安儿撬开窗户进去。见妇人穿着随身衣服,在门枢上正吊得好。一面解救下来,并了房门,取姜汤撅灌。

其二是:  走到房内,倒插了门,哭泣不止。哭到掌灯时分,众人乱着,后边堂客吃酒,可怜这妇人忍气不过,寻了两条脚带,拴在门楹上,自缢身死,亡年二十五岁。

宋惠莲有一个明确的最后界限,即第三者不得严重地伤害自己的家庭,主要的是不得伤害自己的丈夫。这一点也是她和潘金莲的根本区别之所在。不光宋惠莲和潘金莲不同,来旺儿和韩道国也不一样,后者是二人合伙开夫妻店成为操皮肉生涯的专业户,而惠莲却必须瞒着自己的丈夫跑单帮。这一点就决定了宋惠莲的生活方式迟早要出现麻烦,隐瞒是不能长久的,背夫私通而如此张扬和张狂,一旦败露,她实在无法在情夫家主与不甘心的丈夫中间保持平衡,使二者协调,这就决定了她的悲剧的结局。结果正是如此,没等宋惠莲得意张狂多久,来旺从杭州回来,被孙雪娥的几句话烧起了怒火,一场醉后的“谤讪”很快打破子过去喜剧色彩的平静。受害者扬言要与西门庆“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形势马上急转直下。先是奴才来兴儿打了小报告,接着是惊动了孟玉楼和潘金莲,她们经过合谋由潘在西门跟前通了气,烧了火。面对西门庆的质问,她感到问题严重,竭力为丈夫开脱,与西门庆盘桓,以争取其谅解。谁知潘金莲的又一把火使她的努力成为徒劳。胳膊拧不过大腿,西门庆略施小计,受害者一下子变成了谋财杀人犯,一张贴子送到提刑所去。她看出丈夫也包括自己“暗中了人的拖刀之计”,“这宋惠莲自从拿了来旺儿去,头也不梳,脸也不洗,黄着脸,只是关着房门哭泣,茶饭不吃。”丈夫的不测,使她失去了活下去的精神支柱;丈夫的吉凶未卜,又使她不致完全绝望;西门庆的哄骗又给她制造着幻想。她一面敢于面斥西门庆“恁活理人,也要天理”,一面又“只顾跪着不起来”,乞求“爹好狠心,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恁说着就不依依儿?”西门庆哄她,说抓她丈夫不过是“监他几日,耐耐他性儿,还放他出来,还叫做买卖。”她则哄西门庆,叫西门庆放来旺以后,或者把他打发得远远的,或者替她寻上个老婆,“咱俩个自在顽耍”。二人都在互相笼络,说的话都是真假参半。于是,宋惠莲又和西门庆“顽耍”了,这个可怜的女人过高地估计了自己在西门庆那里的价值,孟玉楼和潘金莲再一把火,使她的一切期望尽付东流

而秦可卿呢,红楼梦第十三回原来的回目是“秦可卿淫丧天香楼,王熙凤协理宁国府”。从脂砚斋的有关批语看,原来写她在天香楼因自缢的情节有四、五页之多,对她淫乱的情状写得是相当详细的。研究者公认这些情节是写她与贾珍缠绵,被人撞见,因而羞惧自缢的。这四、五页后来被作者删去了,改成她是因病而死的。秦可卿本是被弃于养生堂的孤儿,她从抱养她的“寒儒薄宦”之家进入贾府以后,就堕入了罪恶的渊薮。她走上绝路是贾府主子们糜烂生活的恶果,其中首恶便是贾珍这类人形兽类。曲子有一点是颇令人思索的,那就是秦可卿在小说中死得较早,接着还有元春省亲、庆元宵等盛事,为什么要说她是“败家的根本”呢?难道作者真的认为后来贾府之败是像这首曲子所归结的“宿孽总因情”吗?四大家族的衰亡是社会的、政治的客观规律所决定的,封建统治阶级的生活腐朽、道德败坏也是其阶级本性所决定的。纵然曹雪芹远远不可能有这样的认识,又何至于把后 来发生的重大变故的责任全推到一个受贾府这个罪恶封建家庭的毒氛污染而丧生的女子身上,把一切原因都说成是因为“情。

宋惠莲也好,秦可卿也罢,其实,她们都是受害者,都是牺牲品。她们作为二个弱女子,在封建礼教和时代浪潮的双重压迫下,唯一的人生终点必然是悲剧。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