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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只知道这位导演的名字,再深一点就不了解了

 野田高梧 2019-08-09

作者:Amitava Nag

译者:陈思航

校对:易二三

来源:Silhouette

大体上来说,任何对自己的经验足够敏感的个体,都是既有「建制」的反抗者。我这里说的建制,指涉的是权力层面的广义概念,与具体的意识形态无关——无论是资本主义,左派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因此,为了得到国家的支持,这些个体的创造性就会受到遏制,因为国家想要一种能够满足自身目标的「真理」。

安杰伊·瓦依达

安杰伊·瓦依达的电影正源于此。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个人经历,瓦依达对战争感到失望;他还在自己的祖国目睹了左翼政权的行为,这让他心悸于霸权的肆虐。像所有伟大的大师那样,瓦依达的电影里没有英雄,没有好莱坞西部片中的那种人物。对于瓦依达来说,战争中没有个人的荣耀,只有你所处阵营的群体性悲伤。

九十年代早期,我观看了瓦依达的「战争三部曲」——《一代人》(1954)、《下水道》(1957)和《灰烬与钻石》(1958)。当时,我已经看过一些包含战争陈述的影片了,例如《偷自行车的人》(1948)和《伊万的童年》(1962)。

《一代人》(1954)

两部作品都有一种绝望的悲伤感、一种无助的压抑感。不过,这两部影片在构图方面都非常精美,它们在视觉层面和叙事层面都具有开放性,这要归功于较为广阔的景别和充满活力的镜头运动。

与之相反的是,在《下水道》中,我们能够体认到一种幽闭的恐惧感,仿佛我们自己被扼杀在了下水道中,没有任何希望、任何机会,无法回到一种更好的生活之中。我们感到十分无望,我们接触不到浪漫或是哲学,在这部影片里,只有明确的叙事,直截了当地击中了我们的内心。

《下水道》(1957)

《灰烬与钻石》同样是一部贴近心灵的作品,不过它要显得更具风格化。而且在这部影片中,我们可以看到兹比格涅夫·齐布尔斯基的精彩表演,他被称作是欧洲的詹姆斯·迪恩。

《灰烬与钻石》(1958)

就像瓦依达晚期的一些影片那样,《灰烬与钻石》是一部寓言化的作品,其中散布着各种各样的象征性符号。在一场精心编排的戏中,我们看到主角(他当然是一位反英雄)点燃了玻璃杯中的伏特加,仿佛是在追忆战时逝去的友人与同仁。然而,他的同伴熄灭了这簇火焰,并冷冷地说:「但我们还活着。」

在好莱坞或是印地语商业片中(译者注:本文作者Amitava Nag为印度电影学者、影评人,以其对印度导演萨蒂亚吉特·雷伊的研究而闻名),我们可以看到一些典型的暗杀者形象。这些主角通过一些仁慈的行为,最终成为了英雄;导演也可能会通过呈现主角多灾多难的过去,来证明他当下行为的合理性。

然而,瓦依达在塑造《灰烬与钻石》的主角马契克时,并没有播下任何慈悲的种子,这位主角只是喜欢杀戮罢了。然而,当他遇到了一个女孩,并想要和她亲近的时候,他会感到困惑,但他也会意识到,原来除了死亡之外还有生命的存在。但对他来说,一切都为时已晚,他不得不去完成他的任务,杀死那位共产党领导人,然后死去。

《无罪的巫师》(1960)是一部没有以「战争」作为中心主题的影片,不过主要人物的幻灭,与难以忘怀的过去息息相关。但是,就像法国新浪潮影片那样,这部作品有一种时髦的优雅质感,它包含了青少年的傲慢与性感的情调。

《无罪的巫师》(1960)

在这场诱惑的游戏中,这种伪装成熟、实则脆弱的特性,很容易让我们联想到戈达尔和特吕弗的风格。最终,当这部影片的主角——一位年轻的医生和一个神秘的少女——疏远了自我、社会和异性的时候,我们发现他们既亲切又无辜。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浪漫的弱者。

当我再一次观看瓦依达的影片,我发现了两部伟大的作品——《大理石人》(1977)和《铁人》(1981)。这两部影片采用了纪录片的风格,混合了波兰新闻电影的特征。如果我们想要理解安杰伊·瓦依达的政治观念,这两部作品是非常重要的。

《大理石人》(1977)

对于斯大林的统治,以及二战期间俄国在波兰的霸权,瓦依达恨之入骨。同样重要的是,我们还可以看到克里斯提娜·杨达的精彩表演,她也曾在伊斯特凡·萨博那部微妙而有力的《摩菲斯特》(1981)中出现过。

《摩菲斯特》(1981)

另外两部令我着迷的瓦依达电影,是《一切可售》(1969)和《战后的大地》(1970)。前者是一部「电影中的电影」,这是一次对瓦依达友人的致敬,这位友人正是兹比格涅夫·齐布尔斯基,他是瓦依达亲密的伙伴,也是一位特立独行的演员。他是在试图跳上一列火车时意外身亡的。

在影片开始的段落中,一个人奔跑着追逐一列火车,但他错过了,并被火车碾过,瓦依达通过这种方式,直截了当地陈述了友人的悲剧。

《一切可售》(1969)

然而,随着影片的进展,我们不断地在各种议题之间来回挣扎:生活的问题、生存的意义和未来规划的无用性。艺术与现实如此深刻地交叠在一起,作为观众,我们有时会发现自己很难把握眼前的影像,我们不知道它究竟是电影展示的现实,还是这部作品里正在拍摄的电影。

而在《战后的大地》中,瓦依达再次回到了他最喜欢的主题,讲述了二战时期与战后的波兰故事。作为一位视觉艺术家,瓦依达处理景观的手法一直非常了得,无论是《下水道》的第一个跟拍镜头,还是《灰烬与钻石》的高潮场景,都可以体现这一点。

《战后的大地》(1970)

在马契克的最后一次暗杀之后,我们看到烟花在空中升起,仿佛是在嘲笑这位主角。而在《战后的大地》里,我们同样在战斗过后看到了与《灰烬与钻石》类似的场面,这个场面在整部影片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战后的大地》(1970)

我看的最后一部瓦依达影片,是几年前在加尔各答国际电影节上放映的《甜蜜的冲动》(2009)。在这部影片中,有两个平行发展的故事——第一个故事是一部电影,在电影中,一位老年女性和一名年轻男子之间的爱情,场景设置在1950年代的波兰小镇。

《甜蜜的冲动》(2009)

而另一个故事则与扮演玛尔塔的女演员克里斯提娜·杨达有关。她通过独白的形式,讲述了自己与丈夫爱德华·克罗西斯基的生活。他是一位著名的摄影师,也是瓦依达的密友,在《甜蜜的冲动》拍摄前不久死于癌症。

《甜蜜的冲动》(2009)

这部影片有着与《一切可售》相似的概念,但在情感、技巧和美学层面却截然不同。这部影片成为了一则寓言,探讨了生命、爱情和即将到来的死亡,艺术就这样被淹没在了现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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