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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古“十月太阳历”(詹克明)

 如是如是zhr 2019-08-17
  中国远古时代曾经普遍地使用过“十月太阳历”。后来在中原地区这种“十月太阳历”逐渐被太阳历(又叫阴历,发展为阴阳历、农历)所取代。然而在西南的彝族等一些古羌人聚居地区,这种“十月太阳历”仍旧一直沿用。 
  一 
  据考证,“十月太阳历在我国这块土地上至少行用了四千余年”。“孔子为了了解夏代的文物制度和风俗习惯,曾到杞国(今河南杞县)进行过实地考察,终于得到了'夏时’,也就是后世所见到的《夏小正》。《夏小正》是我国第一部历书,它记载的是夏代的时日制度”。“《夏小正》一年分十个月,每月都记载有月初的星象出没动态;也载有该月的物候,用以确定季节,永不错乱”(陈久金等:《彝族天文学史》)。据专业学者考证,《夏小正》记载的所有星象与物候均与“十月太阳历”准确吻合,却与十二月纪年法多相违背。 
  1934年西部科学院曾组织了一个由12人组成的考察团,在四川大凉山北部调查,他们访查到一种特殊的太阳历:这种纪年方法是将一年平均分为10个月,每月36天。再将每月分为3周,每周12日,用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12种动物分别纪日。一年10个月共有30周,计360日,另余5~6天为“过年日”。一年设夏、冬两个新年,夏至为大年,冬至为小年。大年3天,小年2天(逢闰之年小年也是3天)。又以两个月为一季,一年分为五季,每季72天。 
  每年10个月,当为十天干数;依照“属相周”纪日,每周12天,合十二地支数。每年分五季,分别以水、火、木、金、土命名,乃是“五行”之数。“把太阳沿着南北方向分为五条运动轨道,由于太阳有五种行度,简称五行。”(陈久金主编:《中国少数民族科学技术史丛书·天文历法卷》) 
  “古人对北斗七星观察得非常仔细,这七个星中的每一颗星,都有专门的名称,从斗口开始,第一为天枢,第二为璇,第三为玑,第四为权,第五为衡,第六为开阳,第七为摇光。其中第一至第四合称为魁,也即璇玑,第五至第七为杓,为斗柄,也即玉衡……以北斗星做标准来判断时节,首先以初昏斗柄的下指和上指来确定冬至、夏至,然后再发展到用它来确定四季。《鹖冠子》称:'斗柄东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同上书)“每当初昏斗柄下指和参星中天的时候,新年也就到了。”“彝族十月太阳历正是这样一部科学历法。它根据天文点(冬至、夏至、大寒、大暑等)来定季节,因而可以将一年的季节推算准确到一天不差,并且每月日数整齐如一,恒定不变,最便于记忆”(刘尧汉、卢央:《文明中国的彝族十月历》),这使得它比公历更具优越性。相比之下,公历的新年并不与任何天文点相关,而且每月的天数也并非严格等同。
  二 
  “五行”思维是中国固有的思维方式,并贯彻于中华文化的始终。它与古印度的“四大”(地、火、风、水),以及古希腊的“四根”(水、火、土、气)有着本质的区别,因此最具华夏文明特色,并且业已渗透到中国哲学、医学、科学、兵法、算学、建筑、宗教、文学、艺术等领域,以及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因此,可以说它属于中国文化的深层“内核”。然而,没有早年“十月太阳历”的“五季”划分,就不可能凭空产生出“五行”概念。 
  人类之初最早的数字观念只是“一”和“二”。而“三”的出现相对较晚。早期的数字观念不过止于“五”这个“一手之数”,故多以“五”表示圆满与完全,如“五音”“五色”“五味”“五官”“五脏”“五谷”。即使是现在“数字'五’在云南少数民族的宗教中也被作为大数而运用”,而且“人们对'五’这个数字有极大的神秘感”,如普米族的葬礼需要埋放“五河水”“五宝”“五谷”,并在土罐上缠绕“五色线”(李国文等:《智慧的曙光——宗教与哲学》)。这也可以理解为什么远古时代人们宁愿记住一长串动物名字,用来表示一个“属相周”的十二天,而不采用那些比五还要大的数字“八”“九”“十”来纪周日。显然,熟记动物顺序要比数这些大数更便于记忆。 
  《孔子家语·五帝篇》载:“天有五行,水、火、金、木、土,分时化育,以成万物。”王肃有《注》云:“一岁三百六十日,五行各主七十二日也。”正是有了“十月太阳历”,将一年分五季,才能很好地解释“七十二”的由来。 
  “三十六”与“七十二”这一对耳熟能详的“成数”不仅在古书里频繁出现,在日常口语中也随处可见。而且这两个成数还常常互为依存地成对使用。如《水浒传》中有“三十六员天罡,七十二座地煞”,《云笈七签》中有“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等。而且这一对“不明其取义之由”的神秘数字,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就已引起闻一多、孙次舟、余冠英等学者的广泛注意,并认为考证这个问题“意义重大”。闻一多曾以“七十二”为题专门对其来源进行考证,文章写道:“但说到'三十六’'七十二’,便难以理解了。如今且撇开'三十六’不谈,单谈'七十二’……原来'七十二’是一年三百六十日的五等分数,而这个数字乃是由五行思想演化出来的一种术语。”显然他并没有进一步探究出“五等分”的真正原因,以及“七十二”与“三十六”两者的相互依存关系。倘若当年他知道远古曾经流行过“十月太阳历”,顺着一年十个月,每月三十六天;一年分五季,每季含两月七十二天这条线索去思考,完全不必“撇开三十六”,不仅“七十二”之谜可迎刃而解,“三十六”之问也可一并解决。 
  《河图》《洛书》之谜更是让多少代人皓首穷经,费尽了毕生的心血。其实只要知道了“十月太阳历”,那《河图》的十个数不过是按照十个月序安排罢了。只需遵循几个简单规则:1.按顺时针方向;2.阴(双月)阳(单月)相对;3.上半年内圈,下半年外圈,月份按东西南北中“五方”安放;4.内外圈月序差数为“五”,阳数月画圆圈,阴数月涂黑点,如是排列,《河图》自出(见下图)。 
  《洛书》也可从《河图》得出。《河图》说:“太阳居一而连九,少阴居二而连八,少阳居三而连七,太阴居四而连六。”我们只消将“连”字换成“对”字,并撇开阴、阳、太、少,就成为构成《洛书》的四对基本元素“一对九,二对八,三对七,四对六”。将其阳数为边,阴数置角,成对地安放在“九宫格”的八个方位上(中间空格置“五”)。这里只消加上一个规则(为三阶“幻方”所要求):使四个“边框”调整到每边三个数字之和均为“十五”。如此简便操作即可由《河图》导出《洛书》。   相比之下,《河图》当主天文,《洛书》当主地理。《河图》为“立天之道,日阴日阳”;《洛书》为“立地之道,四面八方”。 
  “八卦”或许是基于“阴阳”的另一个体系。《系辞传》曰:“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均为两两相生,不见“五”“十”因数。但“八卦”与“河洛”也能相关,或统一于“阴阳五行”的五位、四面、八方。

  有两个数特别值得关注。一个是“12”,另一个是“5”。 
  “12”是一个极具包容的数字,凡属12的倍数,都能拥有最多的“约数”。在100以内只有4个拥有10个约数的数字:60、72、84、96,它们全是12的倍数。如60,它有10个约数:2、3、4、5、6、10、12、15、20、30,在此公约数60均能被它们整除。12乃地支之数,颇有大地之宽厚广博。它的半数为6,乃最小偶数2与(除1外)最小奇数的乘积,自会变化万千。 
  “5”是天干足数之半。除了是“一手指数”“完满之数”外,它还是“生命之数”“独立之数”“归二之数”。 
  “5”是生命的象征。所有严格有序的非生命晶体,它们可以拥有2、3、4、6等重对称轴,却唯独没有5重对称轴。但在生命体中5重对称却随处可见,如梅花的五个花瓣、海星的五角星形,盾海胆的五边形介壳。 
  “5”偏好独立的存在。你可以用同等大小的正三角形、正方形、正六边形严丝合缝地拼接出宽大的平面,但正五边形却无法实现拼接,只能单独存在。即使是在空间上拼合成完美的正十二面体,它也是一种立体的独立存在。 
  “5”还是一种“归二之数”。任何数用5去乘,其乘积的尾数只能是“5”或“0”,两者必居其一。任何一个数由1乘到10,所有10个乘积之和,它的尾数也必定是“5”与“0”中的一个。任你扩大到百,到千,到万也都如是。“5”是奇数,为“阳”;“0”是偶数,为“阴”。“5”居然还具有这种划分阴阳的功能。 
  “5”与“12”都是吉祥数字。当年孙中山亲自确定采用地支数字“12”作为青天白日旗的芒角数。今天的共和国又采用天干的半数“5”做成五星红旗。 
  5与12的乘积——60是一个更为重要的数字。它不仅是5与12的最小公倍数,还是天干与地支组合的花甲之数(天干可分阴阳——“甲丙戊庚壬”为阳,“乙丁己辛癸”为阴;地支也有阴阳——“子寅辰午申戌”为阳,“丑卯巳未酉亥”为阴。若以阳干配阳支,阴干配阴支,共有六十个组合,称作“六十花甲”)。特别是在碳60分子发现之后,它那完美对称的“笼形”球体结构着实令我心醉。 
  这种结构绝对均衡,60个碳原子全都处于完全等同的地位,真是一种全员大同的大平等结构;这种结构竟然能将华夏文明至关重要的天干数与地支数如此和谐自然地统合在一起,真是一种和合乾坤的大统一结构;这种结构能容纳10个约数、12个正五边形、20个正六边形,60个顶点,90条棱,以及多重对称轴,真是一种兼容并蓄、多元一体的大包容结构;这种结构同时又是一种键合稳定、幅员众多、卓然自立、别具一格的大独立结构。 
  我心仪它的道美厚重,刚健虚心,任何时候都体现着那种随遇而安的恒稳。而且不论你从哪个角度去看,它都是那么完美无缺。 
  它是我心中的图腾!
  四 
  纵观人类纪年历法,无非是数手指头的十月“天干历”,或是数月亮的十二月“地支历”。《山海经》有两段话:“帝俊妻常义,生月十有二”;“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帝俊是殷民族的始祖神,十个太阳和十二个月亮都分别是他的两个妻子创造的(只是后来受尧之命,羿将十个太阳射下了九个)。此处所生太阳数与月亮数恰与天干数、地支数相合。 
  当人类进入农耕文明时代,与农业时令直接相关的“太阳历”显然更适合于田间劳作,而与“农历”的月象并无关系。其实,进入农耕时代伊始,所有人类早期的历法都是“太阳历”,它们全然不顾“月象”圆缺。这些“太阳历”具备两个共同特征:一是都按360天作为一年之天数(“岁余日”5天或6天作为宗教节日或“禁忌日”);二是每月天数都严格不变。至于将每一年划分为多少个月,各种文明完全可以自行选择,规则是:月数与每月天数的乘积必须是360天!古埃及太阳历(创立于公元前4341年,被认为是人类最早的历法)一年分12个月,每月30天;古玛雅太阳历一年18个月,每月20天。唯有远古中华文明采用了“十月太阳历”,也因此才有了这种文明所独具的“五行”“天干”“地支”概念,以及神秘数字“三十六”与“七十二”。 
  中国的远古文化当出自夷、戎、蛮、狄等“四夷”,因为那时汉族尚未产生。那些远古圣人,三皇五帝,其实也都是蛮夷之辈。神农氏,羌姓也,生长在甘陕渭水的远古羌戎之地。“禹生自西羌”,炎、黄和夏、周俱出自远古羌戎。彝族乃是古氐羌族的一个重要分支,在远古时代就有较为发达的天文学,因此得以在彝族继承和保留了“十月太阳历”,这也是有其缘由的。 
  彝族是一个拥有自己古老传统文化的伟大民族。它不仅有自己的古老文字(史称“爨文”),而且按照周有光先生的考察,“除印度系统的藏文和四种傣文之外,中国西南民族的传统文字只有一种保存下来并加以规范化,成为今天的正式民族文字,那就是彝文”(《世界文字发展史》)。 
  一种文明的“主流”虽然断绝,但却因其广泛渗透到民间而得以长久留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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