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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那年，我看了一部电影《海上钢琴师》，一个叫做1900的钢琴家以大海为家终生不肯踏上陆地，在他与船同葬火海的时候，我明白，人有所爱，必有所执。执，可以是执着的执，也可以是执迷的执，或者是固执的执。1900的执，纯粹到不沾染一丝尘埃，他和他的钢琴永远在海上飘荡，就如人类万年文明飘零于浩瀚宇宙。 十年之后的今天，王家卫的《一代宗师》用了两部电影来阐述浩荡武林的跌宕起伏，我的目光始终停在宫二身上，那时候，我想到了1900——那个至死都不离开大海的他。 丁连山见叶问时对他说，人有四个跨不过去的槛，生死、是非、成败、荣辱，说到最后，就是一个字，我。叶问之所以能成一代宗师，是因为他跳出了“我”，将“我”传承并分享，而宫二跨不过荣辱，见不到众生。 1900在前十年里，给了我至深的影响，却也造成了我的困惑，直到我看懂了《一代宗师》，宫羽田曾说，宫二易迷，她执于武学，一种近似于1900对钢琴和大海纯粹的执着。武林里纷纭万象，她心有武，故目中无人，直到叶问的出现，她的纯粹被打破。 金楼夜宴上的比武，名义上宫二赢了叶问，也就是那一招一式，她败给了自己，注定此生见不着众生，她太重荣辱，一生没有输过谁，只求不辱，最终却没有得到与之相衬的荣。在一个争强好胜的女子那里，为求不辱而可以舍弃的东西太多，哪怕赔上一生也无所谓。 而宫二之于整个武林，也只是传说里叶问的注脚，而非独步武林的宫家六十四手。人世间不足万年的文明史，太多彪炳史册的人，他们所有的贡献一点一滴累积成了文明，那些伟大而孤独的人们，因为执于所爱，创造出了丰富多彩的新奇世界，有一些传承发展改变了世界比如文学、科学，有一些成为绝响孤芳于世比如绘画、雕塑，还有一些流传不朽如音乐、舞蹈……而更多的，早已绝迹人寰，湮没史尘，1900和宫二只是其一二。 被记住的人，算得上幸运，被忘记的人，各有各的辜负。每一个“我”都是对前代文明的传承，而并不是每个我都放得下对“我”的执着，去走到见众生的那一步。那需要的不是大智慧，而是对生死、是非、成败、荣辱的通透豁达。 宫二是那些未能登上宗师巅峰的祭奠，他们不是因为技艺不足以流芳百世，也不是因为德行不够，而是在那样的时代，那些孤寒的高手们，做不到像叶问那样，抛弃了荣辱，为了活着的一口气，流落香港教徒弟挣钱，最终将咏春传承了下去。而宫二固守着”宫家六十四手“的恩怨，一片丹心也断送在历史的尘埃里。 王家卫的《一代宗师》无愧于一代宗师之作，但他也在为宗师祭奠，而我们的哀叹，不过是奠礼上的烛，随风飘摇，挽不回时光无情的步伐。 然而，看看当代，我们的宗师，在哪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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