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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连升是马家湾内小拐村的农户，听说这片河湾最早的住户就是他马氏一族，可惜数百年光阴过去，马家没落了，满打满算也就剩下他家和二叔家了。 马连升的爹娘早亡，他快四十了还没娶亲，二叔家是有两个堂姐，都嫁到了外乡去，没有家族人丁帮衬，马连升穷的叮当响，好在他深谙水性，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小游龙”，那马家湾河水最深的地方没人敢下，只有他敢去。因此常常有人来求他下河捞物捞人，赚个辛苦钱买酒喝，倒是“穷”的挺逍遥…… 那一日酒桌上，酒友起哄，拍出二百块钱在桌子上，说马连升你要是空手去河湾深处捞块石头出来，我就服你，这钱也归你！ 为啥说要空手呢？那河湾水深，不带着吹起来的猪尿脬换气，神仙也潜不到底哩，水底黑漆漆的，还要摸块石头上来，谁能做到？ 可马连升被那人激的酒气上了头，搓搓手，说去就去，你们只管在船上等着，回来再喝算我请的！ 且说一行人到了河湾深处，马连升噗通一声进了水，估摸着潜下到多半数路程，他就开始觉得胸闷眼凸，是速度忒快了些，可为了赌一口气，他还是忍着继续下潜，要么咋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呢，艺高人胆大，根本没去想回来的事儿！ 马连升脚底落了实处，眼前一片漆黑，他两手摸着河底找石头，忽然觉得眼角有亮光一闪，只见在河底逐渐冒出一团金光来，当中还有影子闪动，难不成是啥宝贝要“出世”？ 他靠近了一看，原来是一大团的水草缠住了一条金色的大鱼，大鱼左冲右突，怎么也逃不过水草的包围。马连升高兴起来，把这鱼抓住，可比摸石头强多啦，说不定是条稀罕鱼，能卖个好价钱呢！ 马连升连撕带扯的，那大鱼怎么也挣脱不开的水草，倒是被他轻易就扯断了，他扑过去掐住了鱼尾巴，没成想那大鱼被一团断了根的水草包裹着，力气奇大，拖着他猛往上窜…… 水上的小船里还在喝酒的三四个人，都等着瞧马连升的笑话，冷不防水里冲起一道金光，把快憋死的马连升甩到了船上，又落入水中不见了…… 马连升惊魂未定，还在可惜没抓住那条大鱼，再看他手掌心里，粘着一块金闪闪的鱼鳞，那鱼鳞都有一寸半宽，显然不是普通河鱼，足够他吹嘘上几年的了…… 几个人回去喝至深夜，将马连升好顿恭维，又啧啧叹息说那水底怕不是有啥金银宝库，那金色大鱼就是看守吧？真找到了可就发大财哩！ 马连升摇摇晃晃回了自己的破屋子，还抱着发财的心思，哪天要再探一探那河底，有了钱还怕没媳妇，娶上他三五个，想睡哪个睡哪个，嘿嘿…… 正迷迷糊糊的美着呢，忽然觉得鼻子发痒，他睁眼一瞧，可不得了，床边上偎着一个漂亮女人，正用一撮黑发撩拨他。马连升见了女人的一双勾魂眼，连害怕都不知道了，嗬嗬涎笑着：你是谁呀？咋来俺这破屋子了呢？ 那女人一扭腰坐起来，嘻嘻一笑，说你这人哎，拿了我的金鳞片就不认我了？我是你救下的那条鱼呀。你救了我的命，我是来报恩的，你想要三五个媳妇不算啥，我还要送你满屋子的金银呢！ 马连升的脑子忽然又转了起来，从枕头底下摸出那片鳞来，用手一捏还是软的，虽然金闪闪的，可毕竟不是真金子啊，他又打量那女人一圈，说你莫要哄俺啦，就是你全身的鳞片都变成金子的，也装不满这屋哩！ 妖娆女人瞟了他一眼，佯装恼怒：都说郎心狠，果真不假。我前来报恩送你金银，你倒想着拔掉我一身的鳞片，要我的命呢！我说的金银可不是指我自己，那河湾底下有座龙王殿，殿里宝贝无数，如今没人供奉龙王啦，河龙王早就真魂归位，空锁着我看守那没用的宫殿。既然是你救了我，我便把那龙王殿都送给你如何？ 还能如何？自然是好啊！马连升一跳三尺高，用手将破被烂枕头推到一旁，空出一块地方眼巴巴的看着那女人。 女人用手指点了点马连升的额头：你瞧我一个弱女子，能给你搬几块金砖？想要宝贝还得你自己去拿呀！有我陪着你，你如龙入海，水里想呆多久呆多久，还怕取不回来吗？ 马连升遇到这般奇事，早就昏了头，他却忘了自己并没有“救鱼”的心，他想着是捉鱼，误打误撞让那鱼得了自由而已！ 且说马连升跟着那女人出门，飘飘悠悠只几步就到了河边，女人冰凉滑腻的手牵着他下了水，直奔远处水底而去…… 不知到了何处，那女人挥挥手，河底亮起星星点点的光芒来，照出一堆瓦砾残砖，当中斜倒着一尊龙王像，已经缺了大半边身子，只有一龙头一龙爪和半副残躯，女人示意马连升去掏龙王残躯里的一块石头心，马连升刚把那块石头抠得松动，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身子稳下来时，他竟然是进到了一座小小的庙里，如同在人间一样，无水无风，庙里当中站着一个小老头，那“女人”也进来了，却不是个人样，是一只金闪闪的胖大鱼怪，嘴里几排尖牙如同锯齿，正死命的啃咬庙门想要出去！ 马连升进了“龙王殿”，却没见到金山银山，正发愣呢，那小老头开口说话了：你是马家的后生？ 马连升点点头。 小老头叹了口气：也罢，我因你马家而来，也因你马家而去，倒也公平！ 原来这小老头正是龙王庙的龙王石头心，数百年前马家势大，据河湾而居，河里常溺人命，船只不得过，马家出资建了一座龙王庙。那时人心渴望安宁，塑龙王像时特特安了一颗石头心，方圆百里皆来供奉，这龙王庙也是异常灵验，鼎盛之极，那颗石头心受了百姓信力，渐渐也有了神通，将河底一条兴风作浪的赤金鱼精镇压了几百年…… 可惜几十年前人心大变，拆了龙王庙砸了龙王像，推到了河里，龙王真魂已走，如今只有石头心残存的香火信力困着鱼精，却不成想被马连升破了水草阵，还被鱼精蛊惑着，来挖这颗石头心，那鱼精若是吞了石头心，何止是化人形，怕是要兴起风浪，水淹千里啊！ 马连升听了方才知道自己上了当，若是早知道马家还有这么个石头龙王的靠山，说啥也要造庙再供奉，还怕不发财？ 可如今说啥都晚了，那石头心老头儿摆摆手，道：这也是天命吧！那鱼精觊觎这些残存的香火信力，得了自由还不肯走，本想借着马连升的手抠了法宝，不成想也被吸了进来！如此甚好，可以一了百了，小老头要跟这鱼精同归于尽，只是自此后河湾再无镇河神，真是“因马家来，也因马家而去”了…… 马连升身不由己被小老头挥出小庙，“啪嗒”一声落在了河边泥地上，只见河湾当中冒出一团火光，良久放散…… 那之后马家湾闹了几次水灾，又溺毙了数条人命，马连升却再下不得水了，他一身的好水性像是随着火光一起消散，见水惊恐。马连升拿着那片干枯的鱼鳞，到处讲龙王石头心显灵的故事，可惜没有相信他。如今的马连升更落魄了，喝醉了就扇自己的嘴巴，怪自己贪财啊，上了鱼精的当，不但没有得到龙王殿的宝贝，还失去了河湾最后的守护神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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