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吉甫字弘宪,是赵郡人。父亲李栖筠在代宗朝担任御史大夫,当时的名声很大,国史上有他的传记。李吉甫年轻时好学,能够写文章。二十七岁时任太常博士,学识渊博,见闻多,尤其精通本朝的掌故和沿革的评断,当时很多人称赞他。后来升为屯田员外郎,仍旧担任太常博士,又改任驾部员外郎。宰执之臣李泌、窦参很推崇他的才干,对他很器重。及至陆贽任宰相,贬调他出京任明州员外长史,过了很久被赦免,起用为忠州刺史。当时陆贽已经被贬谪到忠州,有人议论,认为李吉甫一定会在陆贽身上出气,重新罗织他的罪名;等到李吉甫到职,却与陆贽相处很好,并没有把旧日的嫌隙放在心上。李吉甫六年没有调官,因为生病的缘故被免职。不久,被授予郴州刺史,又调任饶州刺史。在此之前,州城因为连续死了四个州官,城池废弃不住,生出了怪异的东西,郡中百姓都相信它的灵验,李吉甫来了之后,开了城门的锁,剪除了荆榛而住在这里,后来人们才安定下来。
宪宗即位以后,征召李吉甫为考功郎中,掌管皇帝的文书诏令,来到朝廷以后,又立即召为翰林学士,转任中书舍人,赐穿紫袍。宪宗刚即位时,中书省小吏滑涣和掌管枢密的中使刘光琦亲近友善,颇窃取了一些朝政的权柄,李吉甫请求让他离去。刘辟反叛,皇上下令声讨他,策略不能决定,李吉甫暗中参与谋划,请求广泛征召江淮的军队,由三峡一路进入,以分散蜀地叛军的兵力。几件事皇上都同意了,从此非常亲近信赖他。元和二年(807)春,杜黄裳出守军镇,皇上提拔李吉甫任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吉甫天资聪慧敏锐,熟悉通晓事务,自任员外郎出京为地方官,滞留在江淮十五年多,全面、仔细地了解了民间疾苦。及至担任宰相,担心地方节镇贪暴横行,便上书,令各个方镇属下的刺史能够各自为政。他提拔了众多的人材,有着极好的声誉。 元和三年(808)秋,裴均任仆射,掌管财政收支,权臣佞幸,想要谋求宰相之职。在这之前,李吉甫制定策试的直言极谏科目,其中有讥刺时政,忤犯权臣佞幸的内容,因此裴均的同党扬言这都是执掌政柄的人所教唆、指使,妄图以此动摇李吉甫的地位,幸而谏官李约、独孤郁、李正辞、萧亻免秘密上疏陈报,皇上的疑意才消除。李吉甫早年结交推许羊士谔,提升他为监察御史;另有司封员外郎吕温文辞修养很高,李吉甫也亲厚相待。窦群也和羊士谔、吕温相友善,窦群开始被封为御史中丞,他奏请朝廷封羊士谔为侍御使,以吕温任郎中,掌管杂务。李吉甫气愤他不先打招呼,而所请求提升的人又有超出其资历的,因而接到诏令几天都不执行,彼此产生了嫌隙。窦群便等到占候卜筮者陈克明出入李吉甫家时,将其秘密逮捕,报告皇上,宪宗询问他,并没有为非作歹的罪行。李吉甫认为裴土自长期在翰林院,宪宗很亲近、信任他,一定会受到重用,就秘密推荐裴土自代替自己,因为自己希图出任节镇地方官。当年九月,李吉甫被封为检校兵部尚书并兼任中书侍郎、平章事,充任淮南节度使,皇上驾临通化门城楼为他饯行。李吉甫在扬州,每当有朝廷得失、军国利弊方面的事情,都用密疏一一论述。又在高邮县筑堤为水塘,灌溉田地几千顷,人们都得到了他的好处。 元和五年(810)冬,裴土自因病去职。第二年正月,授予李吉甫金紫光禄大夫、中书侍郎、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监修国史、上柱国、赵国公等称号。待他再次任宰相时,便请求裁减官员和那些经由各种途径进身的胥吏等,并核定朝廷内外官员的俸禄,当时的人都认为很恰当。京师的僧侣有凭着权豪势要而免于纳税的,李吉甫上奏说:“朝廷所征收的钱粮一向是有定额的,正好用僧人的余财,来配给贫苦无告的人,免税一定不能容许。”宪宗便停止让僧人免税。又请求把普润军划归给泾原。 元和七年(812),京兆尹元义方上奏说:“永昌公主按照礼制建造祠堂,请示它的规模体制。”当初,贞元年间,义阳、义章两位公主都在墓地建造祠堂一百二十间,钱花了好几万;至于永昌公主祠堂的体制,皇上命令元义方减少旧制的一半。李吉甫奏道:“永昌公主幼年夭折,满朝同悲,更何况皇上的感情,必然钟爱想念。但陛下如此悲痛还能把祠堂的建制减少一半,显示折衷的规格,彰明节俭,教育人臣,确实超越古今。臣认为祠堂的建造、礼仪的典册没有明文规定,德宗皇帝对于义阳、义章二公主,只是出于一时的恩遇,事情归因于习俗,当时人们并非没有背后议论的。从前汉章帝时,想为光武帝的原陵、明帝的显节陵各建食邑的屋舍,东平王刘苍呈上奏疏说不可以这样做。东平王是光武帝的爱子,明帝的爱弟。以他那贤王的心情,难道会在父兄身上吝惜钱财么!确实因为这是不合乎礼制的事情,君王应当慎重。现在与其照义阳公主那样修建词堂,臣认为恐怕不如酌量设置守墓的民户,以充任守护供奉的职责。”第二天,皇上对李吉甫说:“你昨天所奏明停修祠堂的事,使我心中深感快慰。我开始也怀疑这样做太繁琐浪费,但由于不知道从前的实情,因此只是酌量减少一些,看了你的陈述,才知道这样做没有根据。但是我不想损害二十户百姓的利益,应当挑选官府控制的罪役户,委派他们去守墓。”李吉甫向皇上拜贺。皇上说:“卿呀,这难道是什么难事。有关于我自己,不利于时局的,只要听到了就改正,这难道也值得赞美么!你只要勤于匡正失误,不要以为我不能实行。” 元和七年七月,皇上驾临延英殿,对李吉甫说:“我最近田猎、游玩都停止了,只喜欢读书。昨天在《代宗实录》中,看到当时的纲纪没有振兴,朝廷出了很多乱子,也得到一些教训。后来看到你先辈的事迹,实在值得嘉许赞叹。”李吉甫走下台阶跪下说:“我先父为代宗办事,尽心尽节,迫于机运丧失,没有等到圣明的时代,我的赤诚之心,常常追恨。陛下喜欢读文史书籍,见闻一天天更新,见臣的先父忠于前朝的事迹记载于实录上,今天特地赐给褒扬,先父即使在九泉之下,也像见到了明亮的太阳一般。”接着便伏身在地流下泪来,皇上对他进行了劝慰。 元和八年(813)十月,皇上临幸延英殿,问到当时的时政记记些什么事。那时李吉甫正监修国史,首先回答说:“这是宰相记下天子的事情,再交给史官做的实录。古代左史记言论,现在的起居舍人也这样;右史记事实,现在的起居郎也这样。高宗永徽年间,宰相姚王寿监修国史,考虑到皇上贴近说的话有时起居官会听不见,便请求奏对时就在皇上的仪仗下随手记下,再交给史官,这就是现在的时政记。”皇上问;“有时候不修史,是为什么呢?”李吉甫回答说:“当面接受的恩诏,还来不及施行,总要视为机密,因此不能够写下来交给史官;当中又有些谋划建议出自于臣下之口,又不能自己写下来交给史官;待到已经施行,诏书敕令都已经记得很清楚,本来就是史官所记下来的,也就用不着再写出来交给他们了。再说我看当时的时政记,是姚王寿在长寿年间所修,等姚王寿去职事情就停了下来;贾耽、齐抗在贞元间修的,等贾耽、齐抗去职,事情又弃置了。这样看来关系到时局、政令教化的,不虚夸好的,不隐瞒坏的,这才叫作良史呢!” 当月,回纥部向南越过沙漠,选取西域柳谷这条路讨伐吐蕃,西域防御史周怀义的表章来到,朝廷非常恐慌,认为回纥表面声称讨伐吐蕃,真实意图是要入侵唐境。李吉甫上奏说;“如果回纥入侵,只会逐渐断绝双方的友好关系,不会立即就来侵犯边境,只须设防就行了,不必多虑。”于是请求从夏州到天德,重新设置已经废弃的驿站十一处,以通报军情的缓急,又请求调拨夏州的五百名骑兵,在经略故城扎营,声援驿使,兼护卫党项一带。元和九年(814),请求在经略故城设置宥州。六胡州因为在灵盐界上,开元年间废除了六胡州。李吉甫说:“国家原来建置宥州,是以宽宥的意思取名,管辖各族降服的民户。天宝末年,宥州把治所寄设在经略军,大概是因为这地方处于那一带的中心,可以总辖各族部落,北可以和天德呼应,南可以声援夏州。现在经略城远隶于灵武,又不设置军镇,这不是原来的体制。”宪宗同意他的奏报,重新设置宥州,诏令说:“天宝年间宥州的治所寄设在经略军,宝应年以后,各代沿袭的旧制就废除了。从此昆夷屡次骚扰,党项无所依托,藩属的各族,对他们无法安抚怀柔。我正想发扬长远的战略,考虑恢复旧制,应该在经略军设置宥州,仍旧列为上州,在城内另设延恩县,为上县,隶属于夏绥银观察使管辖。” 淮西节度使吴少阳死,他的儿子吴元济请求继承父亲的职位。李吉甫认为淮西属于内陆,不同于河朔地区,而且四周地区没有声援的部队,国家经常驻扎几十万军队防守,应当抓住时机夺取这地区。这看法很符合皇上的意图,便开始策划经营淮西的谋略。 元和九年冬天,李吉甫因暴病而去世,终年五十七岁。宪宗悲伤哀悼了很久,派内监前去吊唁,除按照惯例馈赠之外,另由内府拿出绢五百匹以抚恤他的家属,再追授司空衔。李吉甫刚开始担任宰相时,和当时的人情很融洽,等到再次被征召时,朝内外都引颈瞻望他的风采。他掌握政柄之后,视听时时被蒙蔽,人心便对他产生疑虑和畏惧。当时辜负了李吉甫的希望的人担心被他所忌恨,大多因害怕而避开他。宪宗背地里知道了这些事,不到一年,便提拔了李绛。李吉甫和李绛相处很不融洽;李绛性情刚直。以至于他们在皇上面前也互相争论,人们大都认为李绛正确。但李吉甫性情畏缩谨慎,即使他不喜欢的人,也不进行伤害。衣物食品一定用最好的,但不购置财产,除了京师一座住宅外,没有其他的府第、别墅,因此舆论很称颂他。朝廷追授他谥号敬宪,到开会讨论时,度支府郎中张仲方反对,认为太优宠。宪宗发怒,贬斥张仲方,赐李吉甫谥号为忠懿。 李吉甫曾经探讨过《易象》的异义,附在一行的集注之下;并辑录东汉、魏、晋、周、隋的史实,止于它们成败得失的大略,名为《六代略》,共三十卷;又分列全国各方镇,记载它们的山川险要平易的情况,在各篇前面画上地图,编为五十四卷,称为《元和郡国图》;又和史官等一起编制当时的户口、赋税、军队的情况成册,号称《国计簿》共十卷;编辑《六典》的各职司为《百司举要》一卷。都奏闻于皇上,通行于当代。儿子李德..、李德裕。
甲寅,吏部奏准敕并省内外官计八百八员,诸司流外一千七百六十九人。
黔州大水坏城郭,观察使窦羣发溪洞蛮以治之。督役太急,于是辰、潊二州蛮反,羣讨之,不能定。戊午,贬羣开州刺史。
冬,十一月,弓箭库使刘希光受羽林大将军孙璹钱二万缗,为求方镇,事觉,赐死。事连左卫上将军、知内待省事吐突承璀,丙申,以承璀为淮南监军。上问李绛:“朕出承璀何如?”对曰:“外人不意陛下遽能如是。”上曰:“此家奴耳,向以其驱使之久,故假以恩私;若有违犯,朕去之轻如一毛耳!”
十六宅诸王旣不出合,其女嫁不以时,选尚者皆由宦官,率以厚赂自达。李吉甫上言:“自古尚主必择其人,独近世不然。”十二月,壬申,诏封恩王等六女为县主,委中书、门下、宗正、吏部选门地人才称可者嫁之。
己丑,以户部侍郎李绛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吉甫为相,多修旧怨,上颇知之,故擢绛为相。吉甫善逢迎上意,而绛鲠直,数争论于上前;上多直绛而从其言,由是二人有隙。
闰月,辛卯朔,黔州奏:辰、潊贼帅张伯靖寇播州、费州。
试太子通事舍人李涉知上于吐突承璀恩顾未衰,乃投匦上疏,称“承璀有功,希光无罪。承璀久委心腹,不宜遽弃。”知匦使、谏议大夫孔戣kuí见其副章,诘责不受;涉乃行赂,诣光顺门通之。戣闻之,上疏极言“涉奸险欺天,请加显戮。”戊申,贬涉峡州司仓。涉,渤之兄;戣,巢父之子也。
辛亥,惠昭太子宁薨。
是岁,天下大稔,米斗有直二钱者。
宪宗元和七年(壬辰、八一二年)
春,正月,辛未,以京兆尹元义方为鄜fū坊观察使。初,义方媚事吐突承璀,李吉甫欲自托于承璀,擢义方为京兆尹。李绛恶义方为人,故出之。义方入谢,因言“李绛私其同年许季同,除京兆少尹,出臣鄜坊,专作威福,欺罔聪明。”上曰:“朕谙李绛不如是。明日,将问之。”义方惶愧而出。明日,上以诘绛曰:“人于同年固有情乎!”对曰:“同年,乃九州岛四海之人偶同科第,或登科然后相识,情于何有!且陛下不以臣愚,备位宰相,宰相职在量才授任,若其人果才,虽在兄弟子侄之中犹将用之,况同年乎!避嫌而弃才,是乃便身,非徇公也。”上曰:“善,朕知卿必不尔。”遂趣义方之官。
振武河溢,毁东受降城。
三月,丙戌,上御延英殿,李吉甫言:“天下已太平,陛下宜为乐。”李绛曰:“汉文帝时兵木无刃,家给人足,贾谊犹以为厝火积薪之下,不可谓安。今法令所不能制者,河南、北五十余州;犬戎腥膻,近接泾、陇,烽火屡惊;加之水旱时作,仓廪空虚,此正陛下宵衣旰食之时,岂得谓之太平,遽为乐哉!”上欣然曰:“卿言正合朕意。”退,谓左右曰:“吉甫专为悦媚;如李绛,真宰相也!”
上尝问宰相:“贞元中政事不理,何乃至此?”李吉甫对曰:“德宗自任圣智,不信宰相而信他人,是使奸臣得乘间弄威福。政事不理,职此故也。”上曰:“然此亦未必皆德宗之过。朕幼在德宗左右,见事有得失,当时宰相亦未有再三执奏者,皆怀禄偷安,今日岂得专归咎于德宗邪!卿辈宜用此为戒,事有非是,当力陈不已,勿畏朕谴怒而遽止也。”
李吉甫尝言:“人臣不当强谏,使君悦臣安,不亦美乎!”李绛曰:“人臣当犯颜苦口,指陈得失,若陷君于恶,岂得为忠!”上曰:“绛言是也。”吉甫至中书,卧不视事,长吁而已。李绛或久不谏,上辄诘之曰:“岂朕不能容受邪,将无事可谏也?”
李吉甫又尝言于上曰:“赏罚,人主之二柄,不可偏废。陛下践阼以来,惠泽深矣;而威刑未振,中外懈惰,愿加严以振之。”上顾李绛曰:“何如?”对曰:“王者之政,尚德不尚刑,岂可舍成、康、文、景而效秦始皇父子乎!”上曰:“然。”后旬余,于頔入对,亦劝上峻刑。又数日,上谓宰相曰:“于頔大是奸臣,劝朕峻刑,卿知其意乎?”皆对曰:“不知也。”上曰:“此欲使朕失人心耳。”吉甫失色,退而抑首不言笑竟日。(不投机)
夏,四月,丙辰,以库部郎中、翰林学士崔羣为中书舍人,学士如故。上嘉羣谠直,命学士“自今奏事,必取崔羣联署,然后进之。”羣曰:“翰林举动皆为故事。必如是,后来万一有阿媚之人为之长,则下位直言无从而进矣。”固不奉诏。章三上,上乃从之。
五月,庚申,上谓宰相曰:“卿辈屡言淮、浙去岁水旱,近有御史自彼还,言不至为灾,事竟如何?”李绛对曰:“臣按淮南、浙西、浙东奏状,皆云水旱,人多流亡,求设法招抚,其意似恐朝廷罪之者,岂肯无灾而妄言有灾邪!此盖御史欲为奸谀以悦上意耳,愿得其主名,按致其法。”上曰:“卿言是也。国以人为本,闻有灾当亟救之,岂可尚复疑之邪!朕适者不思,失言耳。”命速蠲其租赋。上尝与宰相论治道于延英殿,日旰,暑甚,汗透御服,宰相恐上体倦,求退。上留之曰:“朕入禁中,所与处者独宫人、宦官耳,故乐与卿等且共谈为理之要,殊不知倦也。”(宪帝还算勤政爱民的皇帝)
六月,癸巳,司徒、同平章事杜佑以太保致仕。
秋,七月,乙亥,立遂王宥为太子,更名恒。恒,郭贵妃之子也。诸姬子澧王宽,长于恒。上将立恒,命崔羣为宽草让表,羣曰:“凡推己之有以与人谓之让。遂王,嫡子也,宽何让焉!”上乃止。
八月,戊戌,魏博节度使田季安薨。(田季安(781年-812年),字夔。唐朝魏博镇节度使田承嗣之孙,田绪第三子。娶昭义行军司马元谊之女为妻。衙内兵马使田兴(后改名田弘正)屡次规劝田季安。田季安不听,反而迁怒于田兴,田兴"阳为风痹,灸灼满身"。田季安长期沉溺酒色,患风病,杀戮无度。元和七年(812年)八月,田季安暴死,其子田怀谏年十一岁,大权落入家僮蒋士则手上。众推田兴继任节度使。其他儿子有田怀理、田怀询、田怀让。)
初,季安娶洺州刺史元谊女,生子怀谏,为节度副使。牙内兵马使田兴,庭玠之子也,有勇力,颇读书,性恭逊。季安淫虐,兴数规谏,军中赖之。季安以为收众心,出为临清镇将,将欲杀之。兴阳为风痹,灸灼满身,乃得免。季安病风,杀戮无度,军政废乱。夫人元氏召诸将立怀谏为副大使,知军务,时年十一;迁季安于别寝,月余而薨。召田兴为步射都知兵马使。
辛亥,以左龙武大将军薛平为郑滑节度使,欲以控制魏博。
上与宰相议魏博事,李吉甫请兴兵讨之,李绛以为魏博不必用兵,当自归朝廷。吉甫盛陈不可不用兵之状,上曰:“朕意亦以为然。”绛曰:“臣窃观两河藩镇之跋扈者,皆分兵以隶诸将,不使专在一人,恐其权任太重,乘间而谋己故也。诸将势均力敌,莫能相制,欲广相连结,则众心不同,其谋必泄;欲独起为变,则兵少力微,势必不成。加以购赏旣重,刑诛又峻,是以诸将互相顾忌,莫敢先发,跋扈者恃此以为长策。然臣窃思之,若常得严明主帅能制诸将之死命者以临之,则粗能自固矣。今怀谏乳臭子,不能自听断,军府大权必有所归,诸将厚薄不均,怨怒必起,不相服从,则向日分兵之策,适足为今日祸乱之阶也。田氏不为屠肆,则悉为俘囚矣,何烦天兵哉!彼自列将起代主帅,邻道所恶,莫甚于此。彼不倚朝廷之援以自存,则立为邻道所粉矣。故臣以为不必用兵,可坐待魏博之自归也。但愿陛下按兵养威,严敕诸道选练士马以须后敕。使贼中知之,不过数月,必有自效于军中者矣。至时,惟在朝廷应之敏速,中其机会,不爱爵禄以赏其人,使两河藩镇闻之,恐其麾下效之以取朝廷之赏,必皆恐惧,争为恭顺矣。此所谓不战而屈人兵者也。”上曰:“善!”(内乱之因:主将昏庸,兵势分均,邻道窥视,朝廷利诱和威压)
他日,吉甫复于延英盛陈用兵之利,且言刍粮金帛皆已有备。上顾问绛,绛对曰:“兵不可轻动。前年讨恒州,四面发兵二十万,又发两神策兵自京师赴之,天下骚动,所费七百余万缗,讫无成功,为天下笑。今疮痍未复,人皆惮战,若又以敕命驱之,臣恐非直无功,或生他变。况魏博不必用兵,事势明白,愿陛下勿疑。”上奋身抚案曰:“朕不用兵决矣。”绛曰:“陛下虽有是言,恐退朝之后,复有荧惑圣听者。”上正色厉声曰:“朕志已决,谁能惑之!”绛乃拜贺曰:“此社稷之福也。”(两宰相意见相反,但吉甫意见未记载)
旣而田怀谏幼弱,军政皆决于家僮蒋士则,数以爱憎移易诸将,众皆愤怒。朝命久未至,军中不安。田兴晨入府,士卒数千人大噪,环兴而拜,请为留后。兴惊仆于地,众不散;久之,兴度不免,乃谓众曰:“汝肯听吾言乎!”皆曰:“惟命。”兴曰:“勿犯副大使,守朝廷法令,申版籍,请官吏,然后可。”皆曰:“诺。”兴乃杀蒋士则等十余人,迁怀谏于外。(绛果料事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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