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树民教授新编戴名世集是一部费了许多功夫,兼取南山文集各种版本之优而成的整理本。树民教授工作细致,凡研究戴名世的学者,于此可以各取所需,而不必东寻西探矣。戴名世是清代文字狱中一个牺牲者。文字狱多是冤案,而冤案罗织完成后,往往形成“瓜蔓抄”,以致人人缄口,钻入古籍中寻求自己的终生事业,于是万马齐喑而考据之学兴。朴学或考据是整理古代文献的必要手段,至今日仍受重视。但因其缺乏思想内容,有清一代,除早年尚有诸大思想家争鸣,其后二百余年遂呈枯寂状况。常州学派长于微言大义,而拘限于公羊,其初影响尚微,迨康有为出,枝叶扶疏,结合变法,方使绝学发出光辉。但此新芽未能冲出旧的土壤,于是今文学衰而清社屋矣!中国的明清两代,在精神文明的领域中实在是小说世界,红楼梦出而达到顶峰,文学的其它领域,未免相形见绌。桐城派出,方使唐宋以来发展起来的散文重见光辉。而戴名世与方苞在当时文坛实同执牛耳,后因南山集事发,名世身败名裂,文集被毁,谈桐城者遂集于方苞、姚鼐。
桐城文庙
桐城派文章雅淡,戴名世文取法于自然,更具特色。及其末流,雅淡之极,以致无生气,于是章太炎出,超越六朝,取法东汉,遂有其古朴简炼之文,于是在古朴中寓生气,以之谈玄说理,论民族民主革命,都虎虎有生气。而同时之康梁,更以其恣肆的思想,发为磅礴一世的文章。今古学派经学大师,表现在文学上,亦如双峰峙立,泾渭分流。五四运动起,陈胡文学革命、文学改良之说兴,遂尽扫桐城、选学并太炎古朴之文,而国语文学兴,文学与语言一致,归真返朴,不废江河万古流矣。戴名世长于文学,因其文遂及于文章流派,而名世之地位可见。质之树民教授,然耶,否耶?(本文选自《戴名世集·序》) 
《戴名世集》(中国古典文学基本丛书)
· 戴名世为桐城派先驱,与方苞同执文坛牛耳,典范之作,不可不读。 · 戴名世身殉文字狱,著作禁毁;散落三百年,裒辑成编,难能可贵。 · 《戴名世集》《戴名世遗文集》合编重校,至全收藏之本。 戴名世的主要成就在文学方面。清代主要古文流派盛称桐城派,世人以方苞、姚鼐为其主将。戴氏年长于望溪(方苞),与之同执文坛牛耳。后因南山集案发,身败名裂,其书亦遭毁禁。然戴氏在文学方面的影响,则久而弥固,故以戴氏为桐城派之先驱,决非过分之言。中华书局在1986年出版了王树民先生整理的《戴名世集》,堪称戴氏文献整理的集大成之作;续后遗文复出,又有《戴名世遗文集》于2002年出版。今将二书合一,重作校订,厘为两册,以便读者。 戴名世,字田有,一字褐夫,江南桐城人。晚年置宅于县之南山,又著忧庵记以述怀,世人遂尊称之为南山先生或忧庵先生。五十岁以后方应科举,五十三岁得中举人,五十七岁得中进士,授职为翰林院编修。二年后即发生南山集案,又二年伏刑而死,其书板亦遭毁禁。然世人之同情,因其枉死而益重,以宋潜虚之假名保存其文稿,其乡里后学尤多致力,故于长期专制之淫威下,其著作依然得以流传不绝。桐城派得享盛名,戴氏实与有力焉,其历史地位自应得到肯定。 戴名世集卷一 答某书 与余生书 与王静斋先生书 答伍张两生书 与刘言洁 答赵少宰书 上大宗伯韩慕庐先生 再上韩慕庐大宗伯书 与刘大山书 答朱生书 与赵良冶书 与弟书 上刘木斋先生书 与王云涛书 与白蓝生书 与何屺瞻书 再与王静斋先生书 答张氏二生书 戴名世集卷十六 遗文 遗文说明 忧庵集 薄薄〔酒二首并跋文〕 戴南山先生忧庵集序 戴南山先生忧庵集序 题忧庵集后 忧庵集手稿征集编校始末 孟庵公传 附录 一 戴南山诗册 二 古史诗箴 三 版本序跋 与何屺瞻书
三月十九日,田有顿首。屺瞻足下:往时仆家居,于时文选本中见足下名,然第以吴中名士视足下,未知足下也。及与足下先后至燕山,往来一再晤,始奇足下。亡何,足下别去,仆惘然自失,而汪君武曹为余称足下之贤甚具。仆好交游,孳孳求之,惟恐不及。然其于当世之故不无感慨忿怼,而其辞类有稍稍过当者。世且以仆为骂人,仆岂真好骂人哉,而世遂争骂仆以为快,不骂仆者,足下与武曹而已,而世亦以足下与武曹为好骂人,其于足下也尤甚。呜呼!若足下者乃可以骂人,然亦可以不骂人,吾骂之谓不当齿之哉,此乃所以齿之也。是故仆以之自戒,亦愿足下之稍稍戒之也。顷者史君千里自吴中以足下所为行远集者示余,余读之,回翔往复,不能释去。今夫文章之陋久矣,妄庸相授,日日已甚。仆尝以为文章者非一家之私事,至今日而不得不引为一家之私事,默守其是而已。彼妄庸人者,如今之所谓名士,开口说书,执笔属文,天下之人皆其流辈,以故从而称之,虽语以是非之故皆不省。是故如仆者,气力单弱,视其猖狂恣肆而不敢搘拄其间。足下独恻然流涕,不但为之昌言正告,举向之所为妄庸相授者,一举而廓清之,甚善,甚善。然余读集中所载,有云:“经义始于宋,作者但依傍宋人门径足矣,唐已不近,况高谈秦、汉乎。”足下之言云尔,余以为非也。夫自周、秦、汉、唐以来,文章之家多有,虽其门户阡陌各别,而其指归未有不一者也。即宋人之门径未有不本之于周、秦、汉、唐者,今必区而别之,是为今之名士低就一格以为其妄庸地也。圣人之道衰,至宋之儒者而发皇恢张,始以大明于天下,故学者终其身守宋儒之说足矣。至于文章之道,未有不纵横百家而能成一家之文者也。今之名士巧为自饰,拾取宋人语句以欺天下,或竟以古人为不当学。足下排而斥之,而足下复云尔耶?倘或别有所见,则过而存之可也,不然,愿足下改正之。仆前年冬有送武曹序,近于骂人之作,久而悔之自匿也,然异日当录一通以示足下。平生所为经义数百篇,今存二百有奇,不敢自信,欲录一副本付足下,为是非而去取之。适友人吴君游便,辄附狂言云云,不宣。(统筹:陆藜;编辑:思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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