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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的一個冬日夜晚，我一個人坐在燈火昏黃的宿舍裏，心裏空虛而孤獨，一遍遍聽一首當時正在流行的歌曲《紅梅頌》──「紅梅花兒開，朵朵放光彩，昂首怒放花萬朵，香飄雲天外……」 歌詞中性，不知所指，但曲調卻委婉柔媚，洋溢着某種近於愛戀的柔情。聽着聽着，心裏就泛起了一種莫名的思念。思念什麼呢？家鄉？親人？一份朦朧、遙遠的情感？臨近年關，學校已經開始放寒假。同寢室的同學紛紛在晚飯前離去，只有我自己的火車要在第二天早晨出發。那時年少，敏感，很容易從庸常的生活裏咀嚼出憂傷和苦澀。 第二天下午，火車到小站大安北中轉，突然想起還沒給父母買過年的禮物。可是摸摸口袋，就剩下十元錢。這是我每月從十七塊五角助學金裏一點點往出緊，緊出來的一點兒「盤纏」，晚上還要用於住店。 我內心糾結着，腳步卻在不自覺地移動，一會兒就走到了站前的「供銷點」，一眼看好了貨架上擺放的一款紅梅牌葡萄酒。可是攥了攥手中的可憐的十元錢，還是忍住了衝動，垂着頭，走出來。走着走着，心裏又不是個滋味。父母含辛茹苦把自己養大，剛熬到個出頭之日，能在大城市讀書，理應表達一下自己的感恩之情嘛！怎麼可以兩手空空地面對他們？是的，他們並不會在意，但我會在意！ 「大不了今晚就在車站的長椅上熬一夜，只要能換父母親開心，也值！」 最後，還是狠狠心，咬咬牙買下了兩瓶紅梅牌紅葡萄酒。有兩瓶葡萄酒撐腰，心情和感覺自然就大好。 過去農村逢年過節以喝白酒為主，我家因為外邊有個念書的人，所以就顯得與眾不同。那兩瓶酒到底讓父親留到正月請客時才打開。在座的，每人分一小杯，嘗個新鮮，聽大家異口同聲說好，父親的臉上就露出了得意和自豪的神情。 想那時的情景，恍然如昨，但實際早已經物是人非。轉眼，父親都過世很多年啦！ 春節前，去超市給母親辦置過年的「年貨」，突然又想起了多年以前的情景。如今的日子寬裕了，買幾瓶酒已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但自從父親去世後，家裹沒人願意喝酒，所以餐桌上很少有酒。今年，我卻很想再嘗一嘗「老紅梅」的味道，心念一動，就順手買了兩瓶。 吃年夜飯時，我早早把那兩瓶「紅梅」擺在桌子上。 酒開啟後，散發出來的香氣仍然是多年前的那種感覺。 多年以前，全家人要等父親最先端起杯喝完第一口酒，才可以動筷進餐。現在，弟弟妹妹們卻都在等我。 唉！我端起酒，一飲而盡。頓覺有一種似曾相識的味道洋溢於喉舌之間──那是記憶的味道，也是歲月的味道──彷彿昔日重來！不知不覺，淚水就盈滿了我的雙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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