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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育丰:府州城是怎么回事

 二少爷收藏馆 2019-09-02

府州城郭考略

作者:原府谷县史志办 张育丰

摄影:马子亮

所谓“县城”即县行政机关所在的城镇。古来有县就有城。

府谷县城的修建,康熙《府谷县志》云:“府谷县城池始建未详。”乾隆以后诸志含糊其辞:“应在唐宋间”,或曰“约筑于唐宋间”。

唐代,党项羌族折氏迁徙至府谷。至唐末,其首领折宗本在藩镇割据中崛起,被任命为振武军(今内蒙古和林格尔县)缘河五镇都知兵马使。其子折嗣伦,被沙陀人晋王李克用收为帐下,“凡力所不能制者,屡命统之。而能辑睦招聚,横捍西北二虏,封上柱国,以其地为府谷镇。”[1]

府谷当时仅为小镇,隶属麟州,《榆林府志》卷四:“镇子峁,府谷县城西二十里。平坦处多墙壁遗址,当即古之府谷镇。”遗址在今府谷镇温李河村西侧,木瓜川、孤山川汇合处,转龙湾山梁上。遗迹尚在。

《太平寰宇记》卷二八府州条云:“后唐庄宗天祐年,有河朔之地,将兴王业,以代北诸部为边患,于是升镇为府谷县。八年(911),……诏:以府谷县建州,以扼蕃界。……寻,以契丹与小蕃侵扰,移州于留得人堡,即今州理是也。”

府谷建镇之后,没有也不可能筑有城垣,筑城应在天祐八年(911)建州,迁至留得人堡,即现今府州城所在地之后,而且在人力、物力、财力的最好时期。

那时,府谷紧邻契丹、西夏,屡为侵扰;且边塞之地,蕃汉杂居,蕃部叛复无常;又是良马贸易中心,朝廷依赖折氏供给战马。由于战略地位紧要,一个边鄙的无名之地扶摇直上,由镇而县,由县而州,由州而军,最后升为节镇。朝廷便倚重熟稔蕃情的新兴地方割据势力折氏世袭府州,世守斯地,“用其部曲,食其租入”,绥抚蕃部,扼制边患。[2]折氏在府州二百余年,总揽军政大权,凡七世十四人,府州成为当时的“特别行政区”。

那么,府州城郭筑于何时呢?请看以下史料:

1、乾德元年(963),(折德扆)败太原军于(府州)城下,擒其将杨璘。

2、庆历(1041——1048)中,元昊兵攻麟州不克,进围(府)州城。城险且坚,东南有水门,崖壁峭绝,且阻河,城中矢石乱下,贼转攻北门。

—— 《宋史》卷二五三《折德扆传》

3、(庆历二年七月)寇至,围数重,城中震恐。……城依山不汲井,汲于河。……北城素庳,贼趋之。众议弃,专保南城。公持不可,曰:攻者拙也。吾之前人,初城于此,比之金汤。……补庳增高,矢石如雨。元昊躬督战,攻其西门。……城上军合噪,元昊遽引兵越岭而西。

——《折继闵神道碑》

从1知,乾德元年(963)之前,府谷已有城垣。2、3对城池的形制以及城周地理作了描述,说明当时已具“比之金汤”的防御系统。史料所载与现今府州城毫无二致。府州城设东南西北四大门,南阻大河,东、西临涧,通于大河,北门一线咽喉。形势险峻。县内无任何一处地形如此险要,有云府州城原来不在此处是毫无根据的。

又3,折继闵(1018——1052)“吾之前人,初城于此,比之金汤”一语告诉我们:一、既谓“初城”,言下之意还有后筑之城即外城。二、“初城”系“前人”所筑,即其先辈——祖父折御卿(958——977),曾祖折德扆(917——964),高祖折从阮(892——955)。三人中,折从阮、折德扆父子尤其荣耀,至后周显德元年(954),他们分别领有邠州、永安军两节镇,“父子俱领节镇,时人荣之。”“至周末,独据府州,控扼西北,中国赖之。”折从阮加兼侍中,为后周显贵。折氏之盛极于此,而到北宋仁宗庆历年间(1041——1048),其势力便式微了。[3]

再者,从那时周边环境看,府州处于契丹、北汉交界,易受夹攻,离后周(都城开封)又远,城垣作为军事防御的重要设施,而且又是州、节镇治所,在这个时候,构筑一座保境安民,抵御外敌的边城,不仅形势使然,条件业已成熟。

从以上分析,我们认为,府州城的始建,最有可能是后周时期(951——960)折从阮、折德扆父子任职的时候。

“府州,鄜延一弹丸之地”,建县早,辽、夏虽频繁侵扰,府州却保一方平安,城郭完整地保存下来,“岂府州之固,独异于鄜、延、绥、宥哉?诚得其人(折氏)世守之故也。”[4]完全赖于折氏自五代后二百余年间的惨淡经营;基于折家将保城才能保家的誓死捍卫与婴城据守。

如上,折继闵既云“吾之前人,初城于此”,那么,府州后筑之城在何处呢?因何而筑,由谁修筑的呢?康乾《府谷县志》均未提及,民国《府谷县志·地理志》有云:“狮子梁在县城北门外一里处,为县治之主山,左为洞儿墕。宋时通判张旨所筑府州外城之北门也。”民国时陕西横山人曹颖僧在《延绥揽胜》下编中亦有同样记述,《榆林府志》卷五进一步写道:“府谷西北山梁有土城墙一道,袤长六里八分,环城两面。……张旨所筑之外城也。”

《宋史》卷301《张旨传》详细记述了府州外城构筑的原委。

府州依山,原无外城。时西夏元昊反,张旨决意筑外城据守。城将告竣,西夏大兵至。张旨命士卒联巨木填补缺口,守以强弩,使内外信息隔绝。为了激励士气,张旨假托诏令,将库中数千段杂綵赐予筑城士卒。士卒欢欣鼓舞,远望东方(北宋都城汴梁,今河南开封市),高呼万岁。城外夏兵以为朝廷救兵至,局势始有缓和。

城内无水井,居民汲河水为用。因夏兵围城,切断水路,张旨夜开城门,率兵出击,夏兵略有退却。又命士卒壁立水路两旁,保护百姓出城取水,并挖掘渠中烂泥覆盖于积草上。敌兵远望,以为饮水有余,从而松懈。于是,张旨督察居民登城力战,敌兵死伤甚众,遂解去。由于张旨抚爱兵民,长于谋略,御敌有方,州城得保。

为了印证文献,笔者于2008年3月31日——6月7日间,先后几次考察了府州外城遗址。

外城东西向,府州城通往北边高家窨子大道穿墙而过,将外城分作东西两段。东段位于府州城北门外狮子梁上,东起甘露沟畔,沿山坡而上,折西至东沟(马家沟后沟)畔。城墙外有小沟汇入甘露沟。西段城墙在西梁村聚落之南的城圪梁(小地名)上,从东沟(马家沟后沟)沿山脊而上,至平梁折向正西,直至村中通向县川的大道边。两段城墙,隔着深沟,错位构筑,一北(狮子梁城墙)一南(西梁城墙),这大约是筑墙时因山梁走向、山沟深浅、山坡缓陡等情形所致。

外城全长约四、五华里,基本完整,除沟壑外,无断线。(注:可惜西段城墙,于2011年房地产开发时被毁)城墙陡险,高度多在二丈左右,自沟底计,在三丈以上。墙内侧坡度斜缓。墙顶山梁段平展,最宽处二丈多。墙体夯土版筑,每层四寸多。坍塌的土层上,正面有直径近二寸、深一指的夯印,背面有相应的凸起。墙体中杂有砖、石、瓦砾,陶瓷器皿残片。狮子梁城墙大道之东的断面上,有数条呈水平层杏子般大的煤核带,间有炉灰,陶瓦残片。城内阎治成老人(69岁——2008年,下同),西梁村村民任富财老人(83岁)告诉笔者说,这是古城墙,墙下曾发现过瓶、罐、盆等器物,还有朽木等。笔者拾了几样陶瓦残片,县文管所专业人员认为,属于宋代器物。

如上《榆林府志》所述,外城“环城两面”,应指北面与西面。西面城墙将府州城西的阳瓦村包围在内,现在已经看不到了,“袤长”也没有六里八分了。

张旨抗西夏筑城事,《宋史》本传中没有确切年份,记在“明道(1032——1033)中”、“元昊反(1032年)”之后,结合文中“城垂成”等记述,府州外城的修筑,在北宋仁宗明道年间,晚于“初城”修筑的后周(951——960)约80多年。

“初城”、外城,南北相望,辅车相依,成为保卫府州的坚强屏障。

注:

[1] 李之仪:《姑溪居士文集》卷20《折可适墓志铭》,丛书集成初编本。

[2] 戴应新:《北宋<折继闵神道碑疏证>》,见中国考古学会编:《中国考古学会第一次年会论文集》,文物出版社,1980年,第158页。

[3] 脱脱等:《宋史》卷253《折德扆传》,中华书局,1977年;李裕民:《折氏家族研究》,陆宁:《论党项藩镇》,[日]畑地正宪:《五代、北宋的府州折氏》,以上三文俱载折武彦、高建国主编《府州折家将历史文化研究论文集》,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14年。

[4] 见康熙《府谷县志》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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