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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坐在这里,写作

 安然自得888 2019-09-03

             首届新红颜写作诗歌研讨会文选之六       

 

 

                 我就是坐在这里,写作

 

                                      叶美

 

迄今为止,我对写作的全部理解来源于卡夫卡,他曾在自己的日记中这样写道:“燃烧的白炽灯,安静的住处,外面的黑暗,清醒状态的最后时刻,它们给我权利去写作,不管那是最可怜的。我赶紧地利用这个权利,我也就是这个权利了。”多年前,当我阅读到这段文字时,我确信,我追求和所要寻找的就是这个写作中卡夫卡形象,他震动着我,并给我写的勇气。

我似乎能看见他,他坐在桌前,背对着房门,独自一人勤恳地写作,他像一个没有脸孔的人那样写,像一个匿名的人。他在写作中把自己隐藏起来,让时间中的那些走狗无法追捕到他。他说:“我赶紧地利用这个权利,我也就是这个权利了。”是的,他永远在担心没有时间了,我时常听到他的叹气:“今天又没有写。”时间永远不够,时间永远让他变得那么急切。

这种写,这种关于写作的秘密,在他的小说《地洞》里,通过一只建造地洞的鼹鼠之口讲给我们:“这个城廓的工程之所以增加了不必要的困难,是由于照计划安排所确定的这个场地恰恰土质很松,而且充满砂粒,因此必须把这个地方的土层夯实,才能建造起美丽的大穹顶和圆形广场。从事这样的一种劳动,我只能靠额头。所以,不分白天黑夜,成千上万地用前额去磕碰硬土,如果碰出了血,我就高兴,因为这是墙壁坚固的证明,而且谁都会承认,我的城廓就是用这样一种办法建成的。”用额头去磕碰硬土,直到碰出了血,这样才能建造起美丽的大穹顶和圆形广场,我在写作中经历着这样美好的时刻。但也会同样经历着绝望的时刻:“还有几次,我由于身体疲乏不堪,濒于绝望,想弃绝这一切;仰卧着翻过来,滚过去,诅咒这地洞,并艰难地爬出洞外,任穴口洞开着。之所以这样做,因为我不想回去了,直到几个小时或几天后我后悔了,回去一看,见地洞完好无损,我恨不得引吭高歌。”这种绝望也是一种喜悦,在失去时间的时候我得到的是时间的结晶,像里尔克诗中所写的:“泪已纯净如水,仿佛决心化作紫晶。” 这种绝望也是一种喜悦,在失去时间的时候我得到的是时间的结晶,像里尔克诗中所写的:“泪已纯净如水,仿佛决心化作紫晶。”

不得不承认的是,是迪金森让我找到了卡夫卡,她是我唯一崇拜的女诗人,我写作是为了忠实于她。一八六七年三月十四日,那天是星期二,她写道:“我安安静静地活着,只为了书册,因为没有一个舞台,能让我扮演自己的戏。不过思想本身就是自己的舞台,也定义着自己的存在。记录一个就等于同时记录另一个,就像将开得最美的鲜花夹在书页间一样。”在北京昏暗的冬天,读到这样的句子,那种兴奋的心情可想而知,那时我已经真正地厌倦了生活,那种在地铁里疲于奔命的生活,在办公桌前忍气吞声的生活,在相熟和陌生的人群里都无话可说的生活,我放弃了这一切,我不和这个社会抗争,我要回到一个女人最柔软和最纯净的时刻,我就是坐在这里,写作。这是我对迪金森的理解,也是我对女性诗歌写作的理解,我没有更多的想法,只是用身体、用心感知到了这些。

一八六八年四月八日,迪金森继续写道:“我一个人在房里,看着自己的诗越来越多。要将诗句串在一起,是个创造的努力。就像上帝一样,我们得造就自己的样子。一年我抄了一百多首诗,许多从少女时代就开始,只为了感受这创造的重量。” 一个人坐在房里,就像卡夫卡在他的地洞里一样,这个房门的开口,这个洞穴口,就是我们通往世界的入口。迪金森在一首诗里写道:“这是我写给世界的信,因为它从来不写给我”,我就是在这样一个入口处给世界写信,但并不要求它的回信。

最后,我将以迪金森的诗句来结束我的发言:

 

我为美而死,但是还未

在我的墓里安息,

又有个为真理而死的人

来躺在我的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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