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 可入芥子; 五万九千佛, 亦可纳于一部大书。 云冈石窟, 举世闻名的佛教艺术宝库, 公元5世纪造像的高峰, 被联合国列为世界遗产名录。 近日, 云冈石窟研究院七年磨一剑, 推出20卷本60万字的煌煌大书: 《云冈石窟全集》, “云冈在中国,研究在日本”的说法, 至此成为旧论。 ▲《云冈石窟全集》将云冈学推到一个新高度 文博山西专题文章 ▼ 20卷《云冈石窟全集》, 一大出彩之处, 是把云冈石窟所有洞窟的石刻造像, 全部拍摄了一遍, 最终从20万张照片中, 精心挑选出了7000多张, 集纳成巨册。 山西晚报.文博山西采访的 众多与全集有关的专家学者中, 几乎不约而同提起一个人: 全集拍摄团队的“灵魂人物”张海雁。 书中90%的图片, 都出自他和他的团队成员之手。 而张海雁自己, 用他的话来说—— 40年坚守云冈, 越来越觉得这些石头雕造的造像是有生命的, 在为全集奔波拍摄的7年时光里, 每每举起相机时仿佛在与大佛对话, “《云冈石窟全集》成功面世, 是一件值得骄傲的宏伟工程。 作为云冈人, 我感恩云冈石窟研究院院长张焯, 感恩为全集付出的所有云冈同仁, 大家的共同努力圆了云冈人多年的梦想”。 ▲全集开印时的合影(左三为张焯,右三为张海雁) ▲拍到了满意的照片,站在脚手架上的张海雁露出灿烂笑容 《全集》是新时代云冈“宝典” 不仅广而全,还细而精 ▲云冈石窟造像 在很多专家和学者眼中,《云冈石窟全集》是咱中国人为研究云冈所做出的贡献,是“争气工程”。对于日夜与大佛“对话”,全角度拍摄石刻造像的张海雁来说,他认为全集是新时代下全面了解云冈石窟的一套“宝典”。里面,有你认识的云冈石窟,还有你未曾看到过的云冈,对于读者来说,是惊奇更是惊喜;对于研究者来说,书中有太多值得探究的“宝藏”。 张海雁是云冈石窟研究院的专职摄影师,他之前经常会用镜头定格云冈石窟的美,却未全面性地拍摄过云冈石窟。“上世纪九十年代,我们出过一套《中国石窟美术全集》,内有‘云冈卷’。我当时拍过560张石窟内部的石刻造像,应该算一次大体量的拍摄。”通常,张海雁拍摄的都是云冈石窟内早已被人熟知的精华“景点”,但这次全集的拍摄,要求是“事无巨细,不仅广而全,还要细而精!” 初次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张海雁已经53岁,很多人觉得他不太适合爬洞窟了,每天要爬高走低的,太危险了,可张海雁却不服老,“出全集,是云冈石窟全体人员发力的时候,作为老队员,我怎能不出力?要说拍摄,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云冈。” ▲云冈石窟窟内新旧图片效果对比 对于张海雁说,这是他给自己立下的“军令状”。他告诉山西晚报.文博山西,“年轻时候爬洞窟,真是见到了不少好东西,那会儿石刻造像的清晰度很高。我记得特别清楚,早年间在西部石窟里拍摄时,有两个弟子造像,雕刻得非常好,尤其是面部表情,很是细微逼真,可是当我们拍摄全集再次走近他时,弟子造像风化得特别严重,几乎看不到面部状态了。”出一套属于云冈、属于中国的全集,既是云冈人的心愿,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张焯院长愿意承担这样的大工程,愿意为云冈、为云冈人、中国人圆梦,我们就应该紧紧跟从!” 2013年春天,53岁的张海雁领着他的拍摄团队,开始了长达7年之久的漫漫征程。 ![]() ▲云冈石窟造像新旧图片效果对比 拍摄不光是“技术活儿” 十八般武艺得样样具备 ![]() ▲云冈石窟造像 给文物拍照,可不光是个“技术活儿”。进驻石窟前,张海雁都要对拍摄的造像做较全面和准确的了解,“以摄影形式准确表达造像的特征特点,是摄影者面对的首要课题,所以对造像的背景和艺术性的理解,更为关键,这样,拍摄才可事半功倍。” “比如,佛经故事中的人物往往与图像中的图案装饰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图像内外那些似乎无关紧要的雕刻,也许是故事中不可或缺的内容。稍有忽视,就会在构图取舍时造成内容的不完整,一旦发表,轻者贻笑大方,重者授人以柄,遗憾终生。所以,只有精通造像所要表达的故事情节,才能完成每个场景的拍摄工作。”张海雁在拍摄前,总会到石窟内研究半天,运用多年的实践和认知积累,仔细凝视洞窟内一件件造像杰作,构思取景。 构思好后就能拍片了吗?噢,不,还要为石窟内的光线操心。张海雁说:“云冈石窟的造像基本都在洞窟里面,在拍摄时大部分都需要灯光来补充光源,这样才能更好地表现出造像的细节。每次拍摄我都到现场仔细观察、选择角度、合理布光。如拍摄第5窟大场景的时候,还需要十多个助手进行光源布置,以达到完美的画面效果。”拍了这么多年,张海雁对于石窟照片的最佳拍摄时辰烂熟于心,“比如,黄昏下的大佛造像,中午时分的昙曜五窟……” ![]() ▲云冈石窟第五窟内景 在拍摄过程中,张海雁及团队成员不断挑战自我,“云冈石窟,最伟大的工程应该是第五窟了,石窟内大佛造像高17米,为拍清楚这尊造像,我们的脚手架搭了有18米高,光架子就搭了一周时间。搭得高,爬起来太费劲,为了节约时间赶进度,通常大家早上爬到架子上,尽量不喝水,要在上面待一天,基本上可以做到8小时不上厕所。” 云冈石窟是以高浮雕为主的佛教艺术,进入洞窟,琳琅满目的装饰图案和庄严肃穆的佛像菩萨,无不给人以强烈的震撼。张海雁经过研究和尝试,摸索出一套成熟的经验,尤其是对体量较大的造像,多角度取景、多层次布光,对同一尊佛陀面部进行数次拍摄,经过比对,最终优选出一张张满意的图片。 时至今日,张海雁依然很清楚记着他和同伴们的工作状态:为了在某一刻的光线变化中抓住一个瞬间,在高高的脚手架上几乎要小跑过去;冬天,洞窟内温度低,冻得连相机也“罢工”了,只好把电池取下放进怀里取暖;双手被冻僵是常事,但最“惨”的要数扛三脚架的工作人员了,因为三脚架是合金材质的,工作人员手上沾了水去摸它,会被直接粘连下一层皮。“大家开玩笑地说,这七年就是在不断地‘上冻’和‘解冻’中度过的——夏天洞窟外烈日炎炎,进入洞窟就像进了冷库;冬天,在洞窟里冻成‘冰疙瘩’,出了洞窟再慢慢‘解冻’”。 ▲云冈石窟佛造像新旧图片效果对比 《全集》印出时哭了 他说“不枉爱了云冈一辈子” ![]() ▲第8窟后室南壁明窗西侧壁的合掌露齿供养菩萨 几年前,云冈第8窟的“露齿萌菩萨”成为网红,其实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张海雁就开始注意到这尊菩萨造像。 “云冈石窟石刻的露齿菩萨比华严寺的彩塑露齿菩萨早500多年。两相比较,彩塑露齿菩萨富丽华贵,石刻露齿菩萨则更显质朴;彩塑用的是加法,石刻用的是减法。减法的石刻难度更大,如果雕凿时一斧子错凿下去,就很难补救了。”正因如此,张海雁对云冈石窟内的造像艺术充满了敬畏,面对古人留下的艺术瑰宝,他时常想,只有调动自己的全部经验积累,通过影像把最美的云冈呈现给世人,才对得起开山造像的前人。 为了这份责任,张海雁一门心思扑在拍摄工作中,基本上每个石窟的每个细节,他都会反复拍摄10次、20次,然后再挑选出一张精品。此外,针对不同内容,他的拍摄角度和内容也力求细致,比如拍摄一尊石刻造像,不单纯地拍全景,还会拍衣服、手势、发型等各种细节,因为所有的一切,不仅是为了20卷《云冈石窟全集》,更是为了云冈石窟的未来研究做谋划。“不论是从艺术角度,还是雕塑角度,或者佛教故事角度,以及服装研究、美学、乐器等研究角度而言,云冈石窟里真的处处是宝!张焯院长也多次说,一定要把石窟的现状拍全面,利于下一步的整理和研究,可以继续推出云冈石窟的分类图册。对研究者和爱好者来说,这些都太珍贵了!”张海雁说。 ![]() ▲云冈石窟佛造像新旧图片效果对比 这7年,张海雁全身心投入到拍摄当中,与石窟造像的感情更加深厚,乃至到了2018年《云冈石窟全集》编辑过程中,有些图片需要补拍时,年近60岁的张海雁依然背着相机豪迈地奔向了洞窟,那场面,就像一个勇猛的战士。他告诉山西晚报记者.文博山西,“我们的拍摄,不仅仅是工作,更是怀着一种敬畏与虔诚,那种感觉真的像是在同1500年前的北魏历史对话。” 张海雁说,当20卷《云冈石窟全集》印出的那一天,他躲在房间里哭了起来,这是辛劳之后的泪水,更是喜悦的泪水,“对于这套书,我真是比对自家孩子都亲!如今看到它问世,我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踏实退休了,不枉在云冈干了一辈子,爱了云冈一辈子!” ![]() ▲云冈石窟造像 文|山西晚报全媒体记者 孙轶琼 图|云冈石窟研究院 图片版权归原机构或作者所有 辑|山西晚报全媒体编辑 南丽江 审核|方天戟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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