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外交官入住额济纳“沙漠的白宫” 【往事记忆之一】

艾利克·台克满，英国人，中文名赵锡孟。1907年，他被英国政府派到驻北京的英国公使馆任口语翻译，开始了在华外交生涯，1927年升任英国驻华使馆参赞。

1915年至1919年春天，作为英国驻北京公使馆领事官员的台克满，以“调查”罂粟种植情况为由，先后到我国陕西、四川、甘肃、青海、宁夏、内蒙古等中西部地区的地理环境、物产资源、政治经济、宗教传播、交通贸易、风土人情等做了详细的考察记述，著有《领事官在中国西北的旅行》、《领事官在西藏东部的旅行》、《突厥斯坦之旅》（又名“新疆之旅”）、《中国局势》等作品，成了研究中国问题的权威专家和有名的“中国通”。

1935年，51岁的台克满获准提前退休回国。酷爱旅行的台克满又一次做出了惊人的选择——从归化城（今呼和浩特）乘汽车横穿沙漠戈壁，经百灵庙、额济纳、哈密到乌鲁木齐，然后去喀什，再翻越喀喇昆仑山到英属印度后乘飞机回国。

绥远—新疆之间的汽车线路是1930年7月，由中瑞西北科学考察团瑞典籍队员——乔格·生瑞恒的两个兄弟古斯塔夫和焦耶最早开辟的。

1933年9月，“新绥”汽车公司成立。尽管这条线路漫长艰辛且充满了危险，但基本上还是能满足旅行者的需求。

台克满雇用了两辆货运汽车来完成他的这次旅行。虽说使用的是“新绥”汽车公司的车辆，其实驾驶车辆的其中两名司机都曾是中瑞西北科学考察团的服务人员，分别是赛拉特和乔木查。他俩都参加了1933年10月由斯文·赫定率领的“绥新公路勘察队”，是考察队的司机，1935年2月才结束考察回到西安。赛拉特还曾是1927年中瑞西北科学考察团用过的蒙古驼工，1928年1月考察队到达哈密时因遭到新疆当局驱逐，所有的蒙古人全部被追退出考察团东返。

除了台克满、赛拉特、乔木查之外，还有一名姓郭的机械师，以及3名其他随行人员。

1935年9月18日，台克满一行7人从归化城出发，开始了这趟漫长的新疆之旅。

9月19日，车队来到百灵庙，在城外不远处宿营。第二天，在这里遇到了生瑞恒的哥哥古斯塔夫，古斯塔夫是刚从哈密驾驶“新绥”公司的一辆卡车到达百灵庙的，生瑞恒开车把他接到了台克满的营地。9月21日，车队离开百灵庙继续西行。因为赛拉特和乔木查之前都不止一次走过这条路，他们熟知沿途的水井在什么地方，怎样走才能绕过松软的沙地，以尽量减少陷车带来的麻烦。一路经过羊肠子沟、黑沙图、牛水，行进十分顺利。22日晚在巴彦温都尔以西宿营。9月23日一早，开始下雨，并持续了一整天。雨水击打着帐蓬，里面的行李、毡子全都湿透了，人们无奈地挤在帐篷里，等待着天气放晴。赛拉持对雨后戈壁将变成松软的泥沼表现出深深地忧虑。24日上午，雨终于停了。台克满和其他同伴一样，明知道路难行，可他们还是迫不及待地起身了。

两辆卡车相继陷入泥潭，远处霍也尔阿马图的双峰山仍然遥不可及。折腾了一整天，当夜幕降临时，筋疲力尽的人们只好在湿漉漉的平地上再次扎营。

在度过了一个寒冷的夜晚后，他们迎来了一个晴朗的好天气，炎热的太阳很快就晒干了湿透的行李和衣物。中午过后，车队继续前行，来到霍也尔阿马图宿营。这里有几家商号，还有“新绥”汽车公司的一个仓库，在霍也尔阿马图，台克满决定体息一天，以便让前面的道路在雨后能够有更多时间变得再干硬些。9月27日，旅行队早早动身，起初一切都好，很顺利的穿过沙漠平原，过了阿布德尔井以后，其中一辆卡车的变速器齿轮破碎，被追停止前行，好在车上带着所需的备用配件，直到第二天中午，故障才被彻底排除。车队又开始前行了。台克满和赛拉特驾驶新卡车走在前面带路，跟随在后面的旧卡车由乔木查和郭驾驶。由于刚修好的车在沙地中需要低速运行，加上顺风，使水箱频繁开锅，走一截就得停下来加水降温，携带的饮用水眼看就要用完了，可还是没有找到当天的目的地——银根井（今阿拉善左旗银根苏木境内），就在他们感到绝望时，前面突然发现了正在挖井的3个人，一打听，才知道这几个人原来也是“新线”汽车公司的员工，因为卡车抛错被困在附近，正等待着下一个车队给他们带来需要的配件。这几个人还说：“银根井在南面十几公里外的沙漠里，汽车很难到达，所以他们才新开辟了这条几乎处在中蒙边境线上的靠北的线路。”为了避免和蒙古的边境巡逻队相遇，旅行队小心地将营地设在前面不远处一座小山丘的南部，确保营地不扎在外蒙的领士上。但是，晚上来给“新绥”汽车公司的人送羊的当地蒙古牧民却告诉他们，这里己经是属于外蒙的领地了。

夜里又下起了大雨，前一场雨过后已经能够适宜行车的戈壁又被雨水泡透了，有了之前的教训，他们不再急着上路了。在这个边境营地滞留的两天时间里，人们举火做饭时也变得小心翼翼，也不敢徒步外出，怕冒出的烟雾和行走的人影引来蒙古的巡逻队，只能卷曲在帐篷里耐心等待。

10月1日，车队又开始了向西的旅程，道路时好时坏。中午时分，到达班定陶勒盖，这里仿佛就是戈壁上的一个大都市，有6座蒙古包，2间土屋是汉族商人的商号，一个新绥汽车公司仓库，一个宁夏方面设的税局。班定陶勒盖也是东到归化、南到定远营（今阿拉善左旗旗府）、西到肃州（今甘肃酒泉）和新疆、北到库伦（今蒙古国乌兰巴托）的必经之地。稍事休息之后台克满一行继续前行。

从班定陶勒盖向西，就进入贫瘠荒凉的大戈壁。由于经常陷车，他们时走时停，离开班定陶勒盖的第三天，也就是10月4日，车队终于来到了额济纳绿洲东部，即今天的八道桥一带（今漠中胡杨景区）。

台克满在《新疆之旅》一书中这样写到：“从最后一片丘陵的顶端，我们看到地平线上有一个小黑点，那是一排树，标志着我们即将到达额济纳绿洲东部的边缘。下行穿过一片沙质平原，我们到达了胡杨林，它们的树叶有绿色的，还有黄色、古铜色和金色的，这是一片壮丽的景色。

我们第一次在树下搭营帐，在薄草地上，而不是砾石沙漠上。四周是一些商队帐篷和几个蒙古包，背靠覆盖着柽柳的巨大沙丘。这个地方叫做瓦因托尼（今漠中胡杨景区），是戈壁汽车道与额济纳绿洲的交汇点。其中一个蒙古包是新缓公司的仓库，另一个新建的房子是中国政府的无线电台站。因此，在这个遥远的地方，我们仍然能与外部世界取得联系。我能够向我的妻子、中国使馆、中国突厥斯坦当局汇报我的所到之处。

虽然是半沙漠地区，但是这里有河流和绿洲，对于疲惫的戈壁旅行者来说，简直就是无限美好的人间天堂。

斯文·赫定已经探索了额济纳的河流和孪生湖（今苏泊诺尔、嘎顺诺尔），汽车卡车早己经踏上过这片沙漠，甚至飞机也已经造访过这个地方。正是在这里，几年前，欧亚航空公司的飞机降落并勇敢地起飞，飞往新疆。额济纳旗因此不再是未知的景点。”

夜幕降临，“二里子河”（在漠中胡杨景区一带）电台站的工作人员邀请台克满到新建的房屋入住，台克满高兴地接受了邀请。连续十几天的戈壁旅行中，每天晚上总是睡在拥挤的帐篷里。今晚，在舒适暖和的屋子里，在胡杨树叶的莎莎声中，台克满很快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在瓦因托尼这座房子里度过的这一夜让台克满终身难忘，所以他将这里誉为“沙漠的白宫”。

时值秋天，正是额济纳河的来水季节，汽车无法穿越河道，只能先向北绕过苏泊淖尔(今东居延海)、噶顺淖尔(今西居延海)，再转向南，到乌兰川吉（位于赛汉陶来苏木扎恩查干嘎查所在地南19公里，是历史上的交通要冲,1935年土尔扈特王府曾在这里设过草头税局）后沿新驼道西行。

10月5日，台克满的车队离开瓦因托尼，沿着沙岭向东北的平坦戈壁驶去。绕过沙岭后，西北方向就是苏泊淖尔。车子在松软的沙地里缓慢前行，当晚在苏泊淖尔西北的石梁上宿营，第二天，车队绕过噶顺淖尔，顺着西河往南行驶，太阳落山前，他们来到了一座用梭梭和红柳搭建起来的大敖包跟前，这里是肃州至库伦、绥远至新疆两条驼道的交汇处，这座敖包也是一个具有明是标志的路标，再往南不远处，就是额济纳旗王府设立的草头税征收局所在地——乌兰川吉，在这里，他们将停留10天左右的时间，等待运送汽油的驼队赶上来。

10月17日，台克满一行在这里滞留了11天之后，终于离开额济纳绿洲继续西行，先后经过野马井、公婆泉，抵达哈密，再到乌鲁木齐，取道喀什，开始了他的印度之旅。

1936年1月，台克满回到英国。

注释：本文截取李文清先生撰写的《额济纳那些事》，略有删改，敬表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