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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方医案|心惊!发汗不当肚脐出血!

 大爱无疆寻易堂 2019-09-06

正文共:3632 字 5 图    预计阅读时间:10 分钟

接下来要研读的医案,均出自宋代大医许叔微。
我(注:作者)挑选了病人被误汗和误下之后,许叔微大夫收拾残局或成功或不成功的案例。
其一 成功案例

少阴误汗之脐中出血


一妇人,得伤寒数日,咽干、烦渴、脉弦细,医者汗之,其始衄血,继而脐中出血。医者惊骇而遁。
予曰:少阴强汗之所致也,盖少阴不当发汗。仲景云:少阴强发汗,必动其血,未知从何道而出,或从口鼻,或从耳目,是为下厥上竭。此为难治。仲景云无治法,无药方
予投以姜附汤,数服,血止,后得微汗愈。
论曰:本少阴证,而误汗之,故血妄行,自脐中出。若服以止血药,可见其标,而不见其本。予以治少阴之本,而用姜附汤,故血止而病除。

医案梗概:
一妇人,患伤寒数日,心烦、口渴、脉弦细,大夫让她服了发汗的汤药,她开始出鼻血,随后肚脐也开始出血。大夫仓皇而逃。
后来,许叔微大夫接手,他说病人应该是少阴病,而少阴不能发汗。因仲景的《伤寒论》里说:少阴病如果强行发汗,“必动其血”,出鼻血、眼睛流血、耳朵流血,或其他地方都有可能(出血),很难治。
许大夫给病人服用了几次姜附汤(干姜+附子),病人停止了出血,后微微出汗而康复。
我们来分析:
证很少:咽干、烦渴、脉弦细,发汗后出鼻血,肚脐出血。
咽干、烦渴,这两个证是发汗之前的证还是发汗后继续存在的证?真不清楚。
如果继续存在,咽干、烦渴仅仅能确定有上热,是真正能量富余的热呢?还是虚火呢?还是阴证阴阳即将离绝的热呢?且往下读。
发汗后,病人出血——按照《伤寒论》对于人体的解读,可以反推,病人必定有津液虚这个前提,所以强发汗之后,津液枯竭,邪气却仍在,于是,身体只好动用血液来排邪。
动血排邪之后,津液则更虚了,那虚到阴证了吗?我们需要把脉确定脉有没有弱到阴证的程度。
案例里对脉的描述只有“弦细”二字,只能推测有可能是阴脉。
假设是阴脉,加上汗枯血出这种津液极虚的证,脉和证也算能相应。
这个推测如果成立的话,用附子干姜大方向肯定没有错,病人也因此血止康复了。

还有另外的方案吗?
阴脉加有上热,同时有血证,黄土汤加减是否更对证?
黄土汤里有附子,正好针对阴证;有黄芩,针对上热;有灶中黄土,稳定中焦、稳定胡乱出血的势头;有阿胶和地黄,驱瘀的同时能给血以能量。
事实上,人体并非5A级防盗门,有时候,切中要害的两三味药正好补足了人体的最严重的短缺,之后人体便能发挥其强大的自愈功能去自己治病。
话说回来,许大夫确实治好了这名患者,但细细读完,真有不少担忧和疑问:
疑问1
许大夫在断病人是否是阴证时,并未以脉为基准——他只说“脉弦细”,对于脉的强弱、充实与否毫无提及,是他本人不太在意吗?
阴证的典型脉是弱、无力、空,如果只是“弦细”,并非是确定的阴脉。
编者按:显然作者没有学习过张仲景脉法之《辨脉法》一篇,按《金匮玉函经》相关原文说得比较清楚:“问曰:脉有阴阳,何谓也?答曰:脉大为阳,浮为阳,数为阳,动为阳,滑为阳;沉为阴,涩为阴,弱为阴,弦为阴,微为阴。阴病见阳脉者生,阳病见阴脉者死。”可知,相对而言“弦细”脉不用推测即可判定属阴脉。
具体参见:仲景脉学研习|傅元谋教授讲解《伤寒论·辨脉法》II
             仲景脉法研习|张仲景《脉法集注》之一
疑问2
许大夫是如何断的少阴病?
病人的状况确实非常类似《伤寒论》第294条:
少阴病,但厥无汗,而强发之,必动其血,未知从何道出,或从口鼻,或从目出者,是名下厥上竭,为难治。”
如果许大夫不是以脉的强弱和充实度来断的少阴证,那他可能是以条文所述的“果”来反推的条文所述的“因”——也因此定了少阴病。
这种脱离人体、依葫芦画瓢的断病思路,是不是过于轻率呢?
病是千变万化的,不可能次次都符合《伤寒论》条文,遇到跟条文对不上时,他怎么办?
条文只说“难治”,他就宣布“无法治、无药方”,这跟西医宣布一个人得了癌症有什么区别呢?

编者按:结合“少阳之为病,口苦、咽干、目眩也。“”伤寒,脉弦细,头痛发热者,属少阳。少阳不可发汗,发汗则谵语,此属胃,胃和则愈,胃不和,则烦而悸。”“伤寒六七日,无大热,其人躁烦者,此为阳去入阴故也。”
推测,这应该是阳去入阴之少阳转系少阴的误治案例,依许师意当判定为少阴病(热化证,多阴虚)。少阳、少阴皆禁汗,而“烦渴”当以津伤为要,“医者汗之”是为火上添油,直犯“虚虚”大戒,故而伤津动血、甚至阳随阴脱以致“下厥上竭”。
“下之后,复发汗,必振寒,脉微细。所以然者,以内外俱虚故也。下之后,复发汗,昼日烦躁,不得眠,夜而安静,不呕不渴,无表证,脉沉微,身无大热者,干姜附子汤主之。”许师认为此时阴阳两亏、气不摄血,当以温阳助气为要为急。
作者认为条文只说“难治”,他就宣布“无法治、无药方”,注意前言“仲景云”,是说张仲景在此条没有给出现成的法治与药方,“难治”其意肯定不是简单一方一法所能尽述的,“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若能寻余所集,思过半矣”,书中自有答案。许师用姜附汤温阳摄气统血,是为给出他的一方一法,收到良效,是为可取可师之法。作者提出黄土汤融固涩补气温阳滋阴为一体标本兼顾,亦或许不失为可选之方法。孰优孰劣,纸上谈兵无法宣说,当以具体情况为宜,疗效为准。
疑问3
“本少阴证,而误汗之,故血妄行,自脐中出。”——这是许大夫对此医案的论述,却只说了“少阴误汗”会导致“血妄行”这个结果,并未说身体为何会这样。终究是以结果在解释结果。此番论述,仅仅复述了《伤寒论》条文,对于研究《伤寒论》的人而言、对于研究这则医案的人而言,无甚启发。

编者按:此言差矣!“脐中出血”虽为奇症,但印证了仲景“未知从何道出”的预期判断,极具临床参考价值。尤其是许叔微在师不出方的情况下,有所突破,而不是“畏难”止步不前。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方为真正的“好学生”。
如果是“无甚启发”,且看看其他医家的点评:

赵兰才评注:

妇人属阴,阳弱者多,患伤寒数日,阴阳两虚,病入少阴,故咽干,烦渴,脉弦细,外无表证,不应发汗,反强发其汗,更伤阴耗气,阳不固阴,营血激动,升越于上,故致衄血、脐中出血,成下厥上竭之候,治下厥当用温,而上竭又宜凉,顾此失彼,确属难治。许氏以治少阴为本,用姜附汤回阳,阳能固则阴血亦自止,此治法实补仲景之缺如,若稍佐以丹皮或炒栀子当更妙。

 熊寥笙新注:

本案为少阴强汗出血证。少阴病为气血两亏证,如不辨证而强汗之,阳虚之体必亡阳,阴虚之体必伤阴。患者得伤寒数日,咽干烦躁,脉弦细,前医认为三阳表症而汗之,此误也。此案始则衄血,继则脐中出血,为误汗阳气益虚,阳不固阴所致,故用姜附汤回阳,阳能固则阴血自止。《伤寒论》中,每有不治难治之症,许氏精伤寒,往往能治,所谓不治,原非定论。本案仲景谓为难治,故无治法,亦无药方,许氏投以姜附汤而愈,可补伤寒治法之不逮

  陈克正评按:

阳亡于下,厥从下起,故称“下厥”。阴竭于上,血从上出,故称“上竭”。这是少阴病而强发汗后,所致阳亡于下、阴涸于上的危候。张仲景认为难治,未出方药。许氏用姜附汤救下亡之阳,从本治疗,其病得愈。此时治疗若以滋阴回阳并用,如景岳六味回阳饮(人参、附子、炮姜、炙草、熟地、当归)之类,可能更为周到。


疑问4
“予以治少阴之本,而用姜附汤,故血止而病除。”——应该说,许大夫只是以方证对应的方法治了阴证之本,并未推敲人体明白人体的困局,也就谈不上治疗了人体之本。

编者按:关于人体生理病理讨论,值得指出的是所谓“人体之本”与“少阴之本”应该明白各有所指。作者善用其师刘希彦的津液理论理解中医,而刘私淑胡希恕大师(胡老是汤本求真的铁粉),一脉相承“津液=阳气”学说,故其“人体之本”全以津液为主导来说理值得商榷。
(详见:“当红网络名人”解读《伤寒论》是一种什么体验?
             民国时期日本人怎么看《伤寒论》?
《内经》有篇章《素问·金匮真言论》说:指出“精者,生之本也”,又《灵枢·决气》:“人有精、气、津、液,血、脉,余意以为—气耳”。此为“人体之本”。
许叔微所谓“少阴之本”当是指阳气而言。其姜附汤用方立意亦在于此。

看来,哪怕是一千年前宋代的大医,也并未参悟到《伤寒论》的组方核心——津液盛衰这个关键法门——他们未放在眼里。宋代普通医生胡乱汗、下,大医能适当收拾残局,已经是不得了的事了。
编者按:权引柯韵伯的话作结:无阳,不能作汗,而强发之。血之与汗,异名同类,不夺其汗,必动其血矣。上条火劫发汗,上伤心肺,下竭膀胱,犹在气分,其害尚轻。峻剂发汗,伤经动血。若阴络伤而下行,犹或可救;若阳络伤而上溢,不可复生矣。妄汗之害如此。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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