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颦儿
诗词世界(ID:shicishijie)原创 南宋淳熙七年,即公元1180年,华夏五千年史中平凡的一年,平凡得让大家忘记了那个女子是怎样饮恨而逝的。这个女子就是朱淑真。弥留之际,她发出生命中最后一叹,以作对凡尘俗世的抗争。这声叹息后来并没能阻止父母将她平生诗作付之一炬。火熄了,徒留一盆炭烬。而这余烬,是她所有青春年华的证明。朱淑真,号幽栖居士,南宋女词人。这位一直活在李清照光芒之下而不为人知的才女,命运一如声名般阴晦黯淡。公元1135年,朱淑真出生于浙江海宁的一户官宦人家。家境优裕,宠爱优渥,培养出了思想大胆,才达志高的朱淑真。与死前朱淑真与遭父母恩断情绝的境况不同,儿时的朱淑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读书、嬉戏皆由她。犹记当年正月初六夜,家人带她出门游玩,火树银花,星桥铁索。这恐怕是她童年最温馨美好的记忆了吧。弯弯曲,新年新月钩寒玉。钩寒玉,凤鞋儿小,翠眉儿蹙。闹蛾雪柳添妆束,烛龙火树争驰逐。争驰逐,元宵三五,不如初六。渐渐地,朱淑真长大了,天真烂漫的姿容下多了分成熟之韵,情窦初萌,姻缘可期,少女情怀总是诗。她这样憧憬着:由诗中可知,朱淑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是和自己能以诗言情,以词交心,才华横溢的好儿郎。可惜,命与己悖,事与愿违。父母命、媒妁言,将她嫁与一官僚小吏。在封建礼教的全面包围下,朱淑真只好做了“俘虏”。最初,朱淑真也抱着“先婚后爱”的想法,努力去爱丈夫,经营婚姻,使两人情缱绻、意相知。当丈夫公差在外时,她写信寄夫。信上除了一些圈圈点点,没有一个字。丈夫不明就里,直到发现书脊夹缝的《相思词》,顿悟而笑。读罢,丈夫次日便乘船回家,但久而久之,最初的激情由涛狂浪卷化作涓细无声,朱淑真的满腹才情和纷纷爱欲再也唤不醒平凡庸俗的丈夫。她热情如火,而他则是一潭绝望的死水,任凭爱情的春风吹不起半点漪沦。她每每抱怨道:自此,她寄情诗赋,不改纵情怨怼之语,自惹春恨秋悲,独妍月貌花容,消愁病酒,寻觅梦里琴瑟。她的词成了这类风格。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伫立伤神,无奈轻寒著摸人。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在那个妇女应该恪守三从四德,必当持家事夫的年代,整日吟诗作赋,饮酒伤春的朱淑真,招来一堆蜚短流长。显然,在他人甚至是丈夫眼里,她并不是宜室宜家的女子。这次,朱淑真向尘世发出了人生的第一次抗议。她写道:她继续寻觅着聊以慰藉心灵的词句,以构筑她幽栖孤寂却芊绵四溢的情感世界。可神思妙笔与春花秋月的诗词,终究没能抵挡得住漫无边际的空虚席卷全身。她再次被寂寞袭击,甚至遭到重创,以至无法再忍受。最终,朱淑真与丈夫“休婚”,二人分居。虽不算“大归”,但朱淑真很大程度上摆脱了无爱婚姻的煎熬。可嫁出去的女子再回娘家,在当时来看算是家丑,碍于封建道德桎梏,父母开始冷落朱淑真,家庭裂痕越来越大。可父母的不理解并没有让寡居娘家的朱淑真心灰意冷,相反,她继续随着那颗赤诚之心,悠游于那座隐秘的爱情圣殿。这次,她被爱神眷顾,遇到了一位她自认可堪携手的伴侣,看到了人间真正的春天。不顾父母反对,不管流言如沸,她敞开怀抱,乐享爱情美妙。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过去未来都不管,只酬眼前妙知音。她就是这样豪放大胆,内心有如一团火,在激情地燃烧着,而情人间的缠绵便是这场激情火焰的最佳养分,取之无尽,用之不竭。和情人的关系,持续了十余年之久。二人月下回廊,湖上泛舟,丛中赏花,篱下春愁,极尽其兴。别来都不管,此心安乐便最真,就连时间流逝也跟他们没关系了。这大概是朱淑真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吧。可当时程朱理学的思潮风靡一时,再超脱物外的人也要受这种道德观念束缚,邻里街坊甚至父母开始大肆抨击议论朱淑真的“荒淫”。何止是当时的人,就连后来的明代文学家杨慎也在《词品》中不留情面地指责朱淑真“不贞”。不止朱淑真,他的情人同样不是自由身,受到来自家庭和社会的舆论压力,不能频繁地跟朱淑真幽会。朱淑真一方面终免不了成为流言蜚语的牺牲品,一方面又有情人方面本身的压力,饱受相思之苦。又是一年元夜时,花市大开,街上热闹纷繁,男男女女,说说笑笑。朱淑真像往年一样,约情人来共赴佳期。她翘首企盼,内心澎湃难抑。可直至圆月西斜,也不见情人的踪影。朱淑真独自伫立在柳树下,游离于人世间的狂欢之外。从此,朱淑真再也没有机会跟情人幽期密约,倾诉衷肠。她再次被冷落、抛弃。她曾为之对抗全世界而构筑的一方极乐天地,顷刻间崩塌。她又开始陷入心灵的荒原,荒原里是她精心培植的枯草,随风飘摇。她对爱人的思念达到无以复加的最大极限,增一分喷薄而亡,少一分倾颓而坍。但这都没有办法排解心中的嗔痴恨怨,纵使眼前景物美成诗,她也只是个无心的赏客,写道:由大家眼中的“放荡”女,到如今的“宅女”,人们的态度没有改变,甚至投来的只是嘲讽的眼光,连天性中的一丝恻隐都不曾施舍。深秋时分,朱淑真拿起笔,看着窗外的黄花,再次对这个无情、无爱、无知音的冷漠世界发出最有力的辩驳。她就这样一年挨过一年,走过阴晴圆缺,走过春夏秋冬。衣带渐宽,人面憔悴,泪洗残妆,愁病相仍。朱淑真人世一遭四十五载,命运从没有对她温柔相待,而她,也以不可思议的刚毅对命运发出了最后一次沉痛的呼喊。这次,命运屈服了,不情愿地“恩赏”了她一回,由她随风飘去,随水奔腾。那天,淫雨霏霏,一如她多年来的哀愁与悲戚。她独自来到湖边,望着那汪曾与情人嬉戏游弋的爱河,面带笑靥。伫立良久,她张开双臂,脚步如眼神般坚定,走入水中,等湖水慢慢过身子。在那一刻,她体会到了一种窒息的美,如她可望而不可得的爱情。第二天,人们再发现她,她已全身僵冷,唯一让人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嘴角那抹凝固的笑意。这抹笑意更激怒了她的父母,他们痛恨这个只会吟诗弄月的败坏门庭的女儿,就在朱淑真尸骨未寒时,一气之下,将她生前的诗词作品全都付之一炬。两年后,一个叫魏仲恭的人,将朱淑真的诗词又集中辑刻出版,并在《断肠诗集》中作序,他是这样说的:比在武陵,见旅邸中好事者往往传颂朱淑真词,每茄听之,清新婉丽,蓄思含情,能道人意中事,岂泛泛所能及?未尝不一唱而三叹也!如序中所言,虽世殊事异,但今人纵观朱淑真一生,这是个可歌可泣的奇女子,才华不输曹大家,命运惨过李清照,可谓是:叹罢流风叹花荫,断肠诗词断肠人。【版权声明】作者:林颦儿,国学爱好者,本文为“诗词世界”作者原创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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