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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史札记】龚遂的“群众观”

 江山携手 2019-09-15

    汉宣帝初年,渤海附近的郡县闹灾荒,饥民起来造反,太守制服不了他们。汉宣帝想任用一个有能力的人前去治理,经人推荐,任用了龚遂。龚遂到渤海郡就职前,汉宣帝找龚遂谈了一次话,谈话的内容据《汉书·龚遂传》引录于下:

    汉宣帝:渤海废乱,朕甚忧之。君欲何以息其盗贼,以称朕意?

    龚遂:海濒遐远,不沾圣化,其民困于饥寒而吏不恤,故使陛下赤子盗弄陛下之兵于潢池中耳。今欲使臣胜之邪,将安之也?

    汉宣帝:选用贤良,固欲安之也。

    龚遂:臣闻治乱民犹治乱绳,不可急也;唯缓之,然后可治。臣愿丞相、御史且无拘臣以文法,得一切便宜从事。

言为心声。一个官员,他站在什么样的立场、抱着什么样的感情,为什么人说话、说什么样的话自然就会有所不同。对于渤海郡造反的饥民,汉宣帝称之为“盗贼”,也就是说,在汉宣帝看来,渤海郡的问题毫无疑问应该属于“敌我矛盾”。龚遂显然不同意汉宣帝的这种看法,他认为这些所谓的“盗贼”,其实都是汉宣帝的“赤子”,他们之所以起来造反,有两个原因:一是渤海郡处于海边,离朝廷远,教化不及;二是那儿的老百姓饥寒交迫,地方官员不关心、体恤,他们的造反是情不得已。言外之意,渤海问题应该按照“人民内部矛盾”处理。但认为他们是“盗贼”,“胜之”(镇压)也好,认为他们是“赤子”,“安之”(安抚)也罢,我阐述的只是自己的观点,发表的只是自己的意见,究竟怎么处理好,还由您皇上决断。你看,剖析的客观理性,劝谏的恳切委婉,一句话打消了汉宣帝的疑虑,为和平处理渤海郡问题,避免滥杀无辜、避免流血死人,争得了“安之”、“缓之”的正确策略。纵贯中国历代王朝,哪个朝代的老百姓不想安居乐业,不想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过安生的日子?龚遂敢于当面违逆“圣意”,尽管是含蓄的违逆,勇于为老百姓开脱责任,说到底,是因为他懂得老百姓的所想,理解老百姓的愿望,在于他心里装着老百姓,能设身处地为老百姓着想啊。

    那么,龚遂是怎么实施“安之”(安抚)这一策略的呢?他有针对性地采取了两项具体措施:

    一是单车前往,以诚意安其心。饥民造反,按照“惯性思维”,剿捕、镇压是很自然的“常规打法”。龚遂的前任太守就是这么做的。但这样做不但没有剿灭“盗贼”,“盗贼”反而越剿越多;不但没有达到“维稳”的目的,反倒加剧了社会矛盾。中国历代王朝高喊“以人为本”的各级决策者,大有人在,但真正把老百姓当人看,切实关心他们的权益、真正维护他们尊严的好像就很少了,在他们的眼里,老百姓无非就是“草民”,轻贱的很。龚遂单车独行,刚到渤海郡,“盗贼”尽散,原因无他:“盗贼”也是人,龚遂把他们当人看,维护了他们的尊严。明代哲学家王阳明有言: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龚遂正是以自己的诚意破了这些所谓的“盗贼”们“心中的贼”啊。

    二是厉行节俭,兴农桑安其业。如果说把“盗贼”解散了,是“治标”,那么,发展农桑,让老百姓安居乐业,则是 “治本”。在处理渤海郡问题上,龚遂很好地坚持了“两手抓”。当时,渤海郡风俗奢侈,老百姓喜欢工商业,轻视农业,龚遂率先垂范厉行节俭,劝导当地百姓务农种桑,要求每人种一株榆树,一百颗薤,五十颗葱,一畦韭菜;每家养两只母猪,五只鸡。发现百姓有带刀佩剑的,就叫他们把剑卖了买牛,把刀卖了买牛犊,并幽默地对他们说:“为什么把牛和牛犊带在腰上!”春夏两季劝导老百姓到田野耕种,秋季则督促老百姓收割,还让家家多储果实、菱角、芡实之类。这些具体的要求,竟然量化到了一株树、几只鸡,看起来很琐碎,但这恰恰体现了龚遂移风易俗的坚韧决心以及改善民生所做的实实在在的努力。

    龚遂在渤海郡太守的任上,干了多长时间,《汉书》没有详细的记载,只概括地说是“数年”。在这数年的时间里,曾经社会动乱、民不聊生的渤海郡,发生了可喜的变化,甚至可以说是质的变化。对此,在《汉书·龚遂传》的记述中,有两句是这么说的:

    一句是:盗贼于是悉平,民安土乐业。

    另一句是:郡中皆有蓄积,吏民皆富实。狱讼止息。

也就是说无论“治标”还是“治本”,都取得了丰硕的成果,用现在时髦的话说,就是为渤海郡的可持续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有一句话说的很有意思:结果好,一切都好。但好的结果是靠什么实现的呢?龚遂治理渤海郡的实践说明,有什么样的群众观,就有什么样的做群众工作的态度和方法。龚遂以数年之功,很好地践行了了对汉宣帝表达的“治乱民犹治乱绳,不可急也;唯缓之,然后可治”的承诺,靠的是什么?靠的东西或许有很多,比如他希望“丞相、御史且无拘臣以文法”,也就是希望有关领导、有关部门的理解、配合与支持等,但从根本上说,靠的还是这种“群众观”:不做表面文章,不搞短期行为,不弄政绩工程,量力而行、实事求是、切切实实地为老百姓着想、为老百姓干事、为老百姓造福。

    龚遂的这种“群众观”,值得提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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