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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把武则天推上了皇位?

 红灯要硬闯 2019-09-17

武则天在男性为天的封建社会脱颖而出,成为中国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女皇,确实让许多封建史家目瞪口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确实,到目前为止,武则天为什么能够当上皇帝,谁给了她机会,还没有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难道武则天就是一个无解的谜?

水有源,木有本。武则天现象绝对有迹可循。

武家世代官宦,忠厚传家,武则天有教养;高宗尊重女性,二圣临朝,武则天有历练;高宗去世以后,宰相弄权,武则天有推力。

高宗去世后的形势有两点是关键。第一,武则天不是神,面对严峻的局面,她有几分怅惘,也会出现失误;第二、宰相裴炎嚣张跋扈,要独霸朝纲,没有把这个孤孀老太太看在眼里,武则天借力打力,扶摇直上。

以下三件事直接把武则天推上了大位。

一、裴宰相弄权,引出武则天掌权欲望。

永淳元年(683年)十二月,唐高宗去世,太子李哲(显)接班当了皇帝。但是,朝廷却没有按祖制办事。据《旧唐书卷八十七·列传第三十七·裴炎传》:

永淳元年,高宗幸东都,留太子哲守京师,命炎与刘仁轨、薛元超为辅。明年,高宗不豫,炎从太子赴东都侍疾。十一月,高宗疾笃,命太子监国,炎奉诏与黄门侍郎刘齐贤、中书侍郎郭正一并于东宫平章事。十二月丁巳(二十七日),高宗崩,太子即位。未听政,宰臣奏议,天后降令于门下施行。

按惯例,高宗去世后,中宗在没有听政的情况下,朝廷对外颁发的所有政令,也要以中宗的名义颁发下去。但是,以裴炎为首的宰相班子,却别出心裁,要以天后武则天的名义交门下省颁发实施。这一变更的原因,虽然史书没有说,但我们可以推测:一是裴炎在之前与中宗可能发生了过节,要给中宗点颜色;二是裴炎觉得天后一个妇道人家,且已老迈,好糊弄。至于武则天为什么会接受,一是老太太从“二圣临朝”起一直在处理国家大事,已经成了习惯;二是在妈妈眼里,孩子无论多大年纪,依然是个孩子,呵护之心任何时候都不会衰老。尤其在失去李弘、李贤两个太子的情况下,武则天自然对中宗的即位特别上心,她要扶上马,送一程。不过,中宗一接班就被宰相给了个下马威,肯定会怏怏不快,与裴炎的矛盾进一步加深。

没有几天,宰相裴炎就怒气冲冲地要见武则天。据《旧唐书卷八十七·列传第三十七·裴炎传》:“中宗既立,欲以后父韦玄贞为侍中,又欲与乳母子五品,炎固争以为不可。中宗不悦,谓左右曰:‘我让国与玄贞岂不得,何为惜侍中耶?’炎惧,乃与则天定策废立。”诚然,中宗这样做是非常严重的错误(很可能是故意气裴炎,而且也不是直接对着裴炎说的,是身边人传话给裴炎)。但是,作为宰相,就一定要到太后那里告状,并“定策废立”“吗?这里要注意的是,找上门来要“定策废立”的是裴炎。就是说,中宗被废,裴炎是主动的,武则天是被动的。主要责任在裴炎,而不是武则天。 封建史家在提到这件事时,总是误导读者,说武则天废了中宗,是不是有栽赃之嫌?一个“炎惧”,就表明,裴炎是有私心的。他担心皇帝一开始就对他这个宰相不尊重,以后肯定会更加疏远,以至被边缘化,最终失去权力。在这种思想指导下,裴炎见了武则天一定是绘声绘色、添油加醋,故意刺激武则天,让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废掉中宗,推豫王李旦上位。说实在,武则天在与高宗结合以来,还没有如此孤独过。尽管之前“二圣”临朝时,她也处理过许多棘手的问题,但那不一样,因为有高宗在后面给她兜着,他们互相照亮对方,错对都不要紧。但是现在,她要独立面对大臣,做出自己的决定。 说实在,搁谁都会有几分迷惘和几分胆怯,不知如何是好。很显然,她遇到了空前未有的考验。如果听从裴炎的怂恿,把老三废了,那是她的孩子,肯定有点不舍和为难。是,孩子是有点不成熟,胡撂八撂,一点也不考虑后果!但要不废,有法理在,裴炎这一关肯定过不去,毕竟他是高宗托付的遗命大臣呀!武则天心里扑通扑通地跳,最后,她还是镇定了下来。“这样吧,爱卿,那就交由宰相们商议决定吧。”很显然,武则天的失误在于,她没有召来老三问一下情况。也许,孩子是有情绪,发泄对裴炎的不满,可她咋会知道呀。再说,老三这样重大的错误怎能不管不问!但裴炎正中下怀。他立即召来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刘祎之,文昌左丞兼地官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魏玄同,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刘齐贤,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郭正一等,齐聚中书省之政事堂。史书没有记述宰相们是如何商议的,但《旧唐书·刘祎之传》说:“及豫王立,祎之参预其谋……”同样,《新唐书·刘祎之传》也说:“后既立王为帝,以其参奉大议,愈亲之……”

我们知道,裴炎之所以要“废显立旦”,一是在李显即位之初,就与李显发生了矛盾,担心日后会被李显抛弃,失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二是废了中宗,拥立豫王,会因拥立之功获得新皇帝的高度信任,从而攫取更大的权力。但刘祎之为什么也会这么积极呢?这就得追溯到刘祎之过去的职务了。原来,刘祎之于上元元年(674年)开始担任相王(相王即豫王)府司马,还兼有“侍王属文”的任务。高宗曾意味深长地嘱托道:“相王朕之爱子,以卿忠孝之门,藉卿师范,所冀蓬生麻中,不扶自直耳。”就是说,刘祎之早就是李旦的人了。试想一下,谁不希望自己的主子执掌社稷呢?豫王发达了,刘祎之也就发达了,这不是很浅显的道理吗?所以,裴炎与刘祎之一拍即合。

裴炎不仅有刘祎之的鼎力支持,还有魏玄同的积极呼应。据《旧唐书卷八十七·列传第三十七·魏玄同传》:“玄同素与裴炎结交,能保始终,时人呼为‘耐久朋’。”魏玄同和裴炎好得像一个人似的,始终在政治上保持一致,关键时刻,能不一个鼻孔出气吗?所以,魏玄同也持“废显立旦”的立场。除了这三个人以外,其他几位宰相就不用说了,肯定也是听裴炎的。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这是特殊时期,各种政治力量都在重新洗牌,重新站队。很多时候,我们说要跟路线不跟人,但是,路线和人能分得开吗。高宗去世了,按说,中宗就是领袖,但是他能站得住吗?他有领袖的魄力和能力吗?人家裴炎,虽然不是皇帝,但一句话就要废黜皇帝,这架势可不一般。众人都看到了裴炎的强势,一言九鼎,便哗啦啦地往他那里靠。至于武则天,一个62岁的老太婆,关键时刻都不敢为自己的儿子撑腰,被裴炎忽悠得迷失了方向,而且很快就得回归后宫寂寞终老,有谁会傻乎乎地选择跟着她呢?

当然,任何时候都不会是铁板一块。有拥护的,就一定有反对的。但是,史书没有告诉我们有谁反对。就是说,不管如何,“废显立旦”在宰相“联席会议”上通过了!

当裴炎把宰相们的讨论结果告诉武则天时,我们可以想像武则天当时的反应。尽管她早有思想准备,但还是啊了一声,一屁股塌到了椅子上。然后口含热泪,喃喃地说:“那就换吧,让老四上位!”

武则天为什么会这样?那叫“手心手背都是肉”!

裴炎心中大喜。为了防止太后后悔,那就趁热打铁!他立即起草好太后懿旨让武则天过目,尚沉浸在悲怒交加中的武则天一挥手,就让盖上大印,头也不回地回卧室了。嗣圣元年(684年)二月戊午(初六),裴炎召集百官于乾元殿,宣布太后“废显立旦”的懿旨。中宗当然不服。据《旧唐书·裴炎传》:“炎与中书侍郎(据刘祎之墓志,应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刘祎之、羽林将军程务挺、张虔勖等勒兵入内,宣太后令,扶帝下殿。帝曰:‘我有何罪?’太后报曰:‘汝若将天下与韦玄贞,何得无罪!’乃废中宗为卢陵王,立豫王旦为帝。炎以定策功,封河东县侯。”

怎样透过纷繁复杂的现象找出一个重大事件的主导者,通常有一个简单的方法,就是看谁是最后的受益者,这叫利益导向分析。废掉中宗,中宗肯定是受害者,但武则天受益了吗?没有,儿子会恨母亲,母子关系陷入危机。不言而喻,武则天和李显一样,也是受害者,所以,她就不是废黜李显的主导者和主要责任者。而裴炎呢,仅仅因为换了一换皇帝,就“以定策功,封河东县侯”。很明显,裴炎一定是最大的受益者。所以,裴炎就是废黜中宗的主导者和责任者。至于李旦,许多人也都会说,更是这个事件的最大受益者。当然,对于李旦在这件事中所起作用,也要运用利益导向分析。是,李旦是受益最大化的那个人,但整个过程,我们看不到李旦参与,那我们就要看看李旦是怎样受益的。一般而言,天上掉馅饼的事不多,非分之福不是福。所以,李旦受益就有两种情况,一是暗中参与了皇位争夺,利用了裴炎与李显的矛盾;二是真的不知情,就是懵懵懂懂地被推上了大位。如果真是这样,就更危险,说明李旦被裴炎当作一个物件利用了,等到裴炎攫取了更大的权力以后,他就会连皇帝和太后一块废黜。尽管这里把后果说得很严重、很惊悚,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只能说,李旦没有做小动作,就是捡来了一个皇帝的位子,幸福来得很突然。说实在,显而易见的只有一点,就是间接得到好处的人一定会对事件的主导者感恩戴德。从后来李旦对裴炎和刘祎之等人的同情和袒护态度来看,可以斩钉截铁地说,裴炎才是“废显立旦”的主导者。

《新唐书卷一百一十七·列传第四十二·裴炎传》说的与之基本相同。但最后说裴炎“以定策功,封永清县男”。那就与《旧唐书》矛盾了。到底谁说得对,而问题又出在哪里?本来,应该也可以把这件事理清楚,但它不是本文的重点,就此打住。

已经生米做成熟饭了,武则天只能一心一意地支持李旦。李旦时年二十四岁,由于之前没有做过太子,武则天担心他出现纰漏,重蹈老三的覆辙。于是做出了一条重要决定,她要坐到大殿上亲自处理朝政。除此之外,她还把原豫王府的两个人提拔为宰相帮助皇帝。据《资治通鉴·唐纪十九》“光宅元年(684年)”条:二月“甲子(十二日),太后御武成殿,皇帝帅王公以下上尊号。丁卯(十五日),太后临轩,遣礼部尚书武承嗣册嗣皇帝。自是太后常御紫宸殿,施惨紫帐以视朝。”“丁丑(二十五日),以太常卿、检校豫王府长史王德真为侍中;中书侍郎、检校豫王府司马刘之同中书门下三品。”武则天这一招令裴炎万万没想到。也算突然袭击吧,大臣们没有思想准备,来不及反应,就顺着往下走了。这能怪谁?谁叫你裴炎在高宗去世后,就定下了朝廷的政令由天后签发、门下省颁布呢?

被废黜为庐陵王的李显被发配到房州(今湖北房县)安置。刚到那里几天,就因房州的居住条件太差,又转到了均州(今湖北均县西)。等到新房子盖好后,转过年的三月,他又被迁到了房州。李显出发时,武则天强忍悲痛,千叮咛万嘱咐有关官员一定要安排好老三一家的生活,可转过身来武则天的心里就翻江倒海,五味杂陈,悲痛不已。回想往事,太宗废太子李承乾,高宗废太子李贤,那可都是谋反罪呀,都是废之为庶人。相较之下,显儿的这点事算什么!但是大唐毕竟是大唐,那就是法比天大。毕竟显儿有把柄被裴炎这只老狐狸抓住。但不管怎样,还是保留了显儿的亲王身份,这一点十分重要。就是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咋着他还是亲王,生活待遇从优。尽管如此,显儿受的打击也还是大了,毕竟失去的是帝位,他能扛得住吗?武则天越想越多,竟至烦躁起来。此时,她不愿再往下想,就传下懿旨,令准备车马,后天到龙门一游。谁知道,第二天下午还天清气朗,到夜里就下起了雨,且一直淅沥不止。武则天不得不取消这次出行。据《新唐书·裴炎传》,当裴炎得知武则天要到龙门散心的消息后,立即安排心腹准备劫驾,好逼迫武则天交出权力。但是老天爷没有给他机会。

看来,身边没有得力的人不行。据《新唐书本纪·卷四·则天皇后 中宗》“光宅元年”:“闰(五)月甲子,礼部尚书武承嗣为太常卿、同中书门下三品。”客观说,武则天的侄子武承嗣还是有些水平的。在关键时刻提拔起来帮助一下姑姑,非常必要。回想过去,武则天当皇后以来的二十多年,怕人说闲话,一直采取抑制外戚的政策,致使她娘家兄弟、侄子大都在边远之地做地方小官。如今,她想有点突破,当然也是想探探风声,看朝中有什么反应。虽然没有听说什么,但武则天不敢造次,她觉得还是小心点好。八月二十七日,武承嗣仅仅当了三个多月的同中书门下三品,就被武则天果断地免去相职,改任礼部尚书。

二、李敬业造反,坚定武则天掌权决心。

九月,扬州发来急报:李绩之后、袭英国公、眉州刺史李敬业纠集一众人等谋反作乱。

李敬业等人谋反的原因,据《新唐书卷九十三·列传第十八·李绩传附李敬业传》:“嗣圣元年,坐赃,贬柳州(今属广西)司马。会给事中唐之奇贬括苍(治所在今浙江丽水东南)令,詹事府司直杜求仁贬黝(即今安徽黟县)令,长安主簿骆宾王贬临海(今属江苏)丞,敬猷自盩厔(今陕西省周至县)令坐事免,俱客扬州,失职怏怏。”可以看出,这是一帮贪官污吏和政治上的失意者,所以,他们谋反基本没有胜算。如果高宗活着,他们连动也不敢动。之所以现在敢反,还不是觉得天后一个女人,不足为虑嘛!

李敬业传布《讨武后檄》到各州县,称其起兵的目的是“疏武氏过恶,复庐陵王天子位”。檄文是大才子骆宾王的天才之作:

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 秽乱春宫。潜隐先帝之私,阴图后房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践元后于翚翟,陷吾君于聚麀。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呜呼!霍子孟之不作,朱虚侯之已亡。燕啄皇孙,知汉祚之将尽;龙漦帝后,识夏庭之遽衰……试观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武则天见檄,问群臣道:“这是谁的大作呀?”有人回答说:“骆宾王。”武则天感慨地说:“宰相之过也。人有如此才,而使之流落不偶乎!”

裴炎站在一边,脸一下子红了。这是武则天当众发泄对裴炎的不满和旁敲侧击。

虽然《讨武后檄》谎话连篇,但自古以来就没有谁把檄文当成事实对待。因为它的意图和作用就是激起民众对当权者的仇恨情绪,所以,只要写得大义凛然,文辞华美,鼓动性强,就是一篇优秀的战斗檄文。至于是不是事实,因为没有谁能说得清,所以也就基本没人关心。武则天看到这帮小人骂自己的文字后竟然不生气,且顿生怜才、爱才之心,确实显示了她非凡的气度。应该说,武则天更关心的是平叛。可是,裴炎竟然一语不发,镇静得如同石雕泥塑。其实,他是在等着看武则天的笑话。武则天心里有数,她宣布退朝。

一连数日,宰相裴炎都无动于衷。这事太反常了。因为拿出平叛的意见,是宰相的责任。

武则天终于憋不住了。他问裴炎:何时出兵平叛?裴炎却道:“皇帝已经是成年人,却不能亲自处理政事,等于给了这帮小子以谋反的口实。若太后将权力交还皇帝,则不用讨伐就会自然平定。”对此,《资治通鉴》为之开脱道:“及李敬业举兵,薛仲璋,炎之甥也,炎欲示闲暇,不汲汲议诛讨。”意思是说,由于裴炎的外甥薛仲璋是李敬业反叛集团的核心成员之一,为了表示与自己没有关系,即清白,所以裴炎故作镇静。这其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因为拖延时间就是在帮助叛军!武则天心里明白,裴炎在与自己搞对抗。但更引起武则天警惕的则是,裴炎为什么急着要武则天还政于李旦?若论年纪,李显不是更适合亲政吗?为什么裴炎对李显是限制权力,对李旦却是拼命为他争取权力呢?奇怪的是,与此相反,李敬业不仅打出“复庐陵王天子位”的旗号,而且还恢复使用中宗“嗣圣元年”的年号。武则天开始进一步思考:当初“以旦代显”,是不是真的走错了一步棋?武则天突然明白,自己被裴炎绑架了!因为废了李显,不仅李显永无再登大位的机会,而且也让裴炎的野心进一步膨胀!因为裴炎敢于废皇帝,还有啥事他不敢干呢?更重要的是,裴炎之流还会借此反咬一口,把废皇帝的罪名推到武则天的身上。汉朝不是有“七王之乱”吗?其借口是“清君侧”。然而现在李敬业等逆贼打的旗号却不是清君侧,而是直指天后武则天,为什么呢?很显然,自己被裴炎当枪使了!因为这样一弄,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武则天当靶子反,进而堂而皇之地篡朝谋位。试想,如果叛军兵临城下,裴炎就敢抓捕天后与之呼应……想到这里,武则天不寒而栗。确实,皇帝哪能说废就废呢?废立国君是大事中的大事,需要慎之又慎。因李显那点错误就废掉他,就会授人以柄!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废了李显也就废了李显与武则天的母子之情!李显能不恨母亲武则天吗!想到这里,武则天满眼泪水,悔恨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这样不成熟,竟然中了裴炎的圈套!武则天觉得,自己无法向李显交代,更无法向高宗交代。那就再退回来?开玩笑,正像上面所说,皇帝的废立是件大事,必须慎之又慎。如今木已成舟,出尔反尔,里外不是人!所以,她觉得现在还不是还政的时候。因为一还政给老四,老三的问题就彻底凉了,还会使叛军得意忘形,更加嚣张,自己也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更重要的是便宜了裴炎这个老贼。为此,她必须牢牢地把政权控制在自己手里,顶住压力,毫不妥协,扫平叛乱。叛乱反而使她掌权的决心更坚定了。

此时,武则天接到了御史崔詧的上疏:“炎受顾托,身总大权,闻乱不讨,乃请太后归政,此必有异图。”很好,崔詧目光如电,洞察纤毫!武则天不再有任何的犹豫,她立即传下懿旨:逮捕裴炎!

十月甲申(初六),武则天直接发布懿旨:任命李孝逸为扬州大总管,李知十、马敬臣为副,率兵三十万,讨伐李敬业。

数日后,裴炎被斩首于都亭驿前街。

关于裴炎与扬州李敬业反叛集团的关系,《朝野佥载》有一则段子,这里不再赘述。关键是司马光在《通鉴考异》中认为,《新唐书》与《朝野佥载》的记述,“皆当时构陷炎者所言耳,非其实也。”虽然司马光是大家,但这个说法还是不能服人。论史一定要从事实出发,不能感情用事。没有证据,就不能臆断其有无。我以为,武则天之所以要坚决杀掉裴炎,关键有两点,一是裴炎至少是叛贼精神上的领袖和思想支柱,诛杀了裴炎就等于拔掉了他们在朝中的内应。二是裴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导致武则天母子骨肉猜忌,皇帝兄弟阋墙。《增广贤文》有句话说得深刻: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裴炎应该想到,废立皇帝是臣子大忌。一般而言,那就不是臣子应该插手的事情。另外,“废显立旦”亦不同于前朝的皇帝废立,因为他俩是亲兄弟,逼迫皇太后在李显和李旦中间搞“二选一”的表态,其实是别有用心。难道不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的道理吗?裴炎和中宗发生了一点小摩擦,就搞不定,还耿耿于怀,到处活动,说明裴炎的执行力、亲和力都不行,不是做宰相的料。啥叫疏不间亲?等到搬出太后为之做主,裴炎就已经输定了。不知裴炎可曾预想到,不废中宗有麻烦,废掉中宗有更大的麻烦。皇帝不做皇帝了,咋安置?那是太后的儿子,她能撒手不管吗?等她情绪过了,还是他们母子亲。其中的变数很大,且易给国家政局带来动荡。所以,裴炎离间皇家骨肉,早晚都得死,还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两个月后,李敬业的叛乱也被彻底扫平。

自此,武则天的威望如日中升。谁也不敢再小瞧太后了。

三、刘祎之犯忌,导致武则天“颠三倒四”。

杀了裴炎,平定了叛乱,让武则天放不下的就是如何能让李显复出,或者说恢复李显的皇帝身份。但是这件事好说难办,容不得一点闪失。就当时而言,没有几个人能明白武则天心里的酸楚和想法,一些人还在自觉不自觉地往她的伤口上撒盐,要她归政睿宗,结果中枪倒下。

据《旧唐书卷八十七·列传第三十七·刘祎之传》:“后祎之尝窃谓凤阁舍人贾大隐曰:‘太后既能废昏立明,何用临朝称制?不如返政,以安天下之心。’大隐密奏其言。则天不悦,谓左右曰:‘祎之我所引用,乃有背我之心,岂复顾我恩也!’”这里说“则天不悦”,换谁也不会“悦”啊!啥叫昏,啥叫明?都是武则天的儿子,能那么说吗?再说,武则天临朝称制不才一年多吗,为什么这么急着让她返政?你越这样急,武则天心里越有顾忌。她才没有那么傻呢!正好有人揭发刘祎之有经济问题,于是武则天将刘祎之下狱。这时睿宗可真是急了。把他的老师下大狱,他能不急嘛!再说,没有刘祎之与裴炎的共同努力,睿宗也不可能坐上皇位。所以,睿宗“怒从心头起,胆由怒气来”,竟然“抗疏申理”,把母亲的懿旨退了回去。武则天一看,更加生气了,虽然她不会与睿宗计较,但不一定对睿宗没有看法。重要的是她要处死刘祎之的决心却愈发坚定了。因为这家伙助纣为虐,与裴炎上下其手,就为了将老四推上大位,竟然不顾事实,毁坏老三的名誉,到现在还说老三“昏”,你说可气不可气,最后将刘祎之赐死在家。

说到这里,就想弄清李旦被立为帝后到底处理不处理政事。据《资治通鉴·唐纪十九》“光宅元年”条:二月“己未(七日),立雍州牧豫王旦为皇帝。政事决于太后,居睿宗于别殿,不得有所预。”但是,《旧唐书·刘祎之传》却有这样的说法:“初,祎之既下狱,睿宗为之抗疏申理,祎之亲友咸以为必见原宥,窃贺之……”所谓“抗疏申理”,就是向武则天上书申辩,自然就违背了“不得有所预”的规定。但是,未见武则天对睿宗提出“警告”。同样据《资治通鉴·唐纪十九》“光宅元年”条,有“自是太后常御紫宸殿,施惨紫帐以视朝”的说法,这就表明,武则天只是“常御”,并不是按规定,像皇帝那样,每个月的那些日子必须御朝。如果这样,武则天“未常御”的那几天怎么办?这样看来,睿宗每个月还是要坐几天班的。毕竟是母子,小事直接处理,大事请示老妈拍板。所以,即便武则天给睿宗的“自由度”很小,也决不会硬生生地给他一个“不得有所预”的规定。

贪污腐败,那是武则天杀刘祎之拿到桌面上的理由;插手皇帝废立,“贬三褒四”,贪拥立之功,那是武则天心里掌握的理由。

封建史家一直说小旦是好脾气,“温良恭俭让”,但这次露馅了。武则天还没有说要杀刘祎之,只是关起来,他就坐不住了,对他妈做出的决定不接受、不服从,上书反驳。但是,当他妈决定废黜他三哥,要他当皇帝时,不知道他为啥不出面谢绝,为他三哥说几句公道话。这就说明,他们兄弟是不是也在暗中争这把龙椅?当初宰相们讨论这件事时,小旦有没有拉着刘祎之的衣角,说:“老师,你一定要为我争取呀!”当然,此处纯属推测,不得视作历史真实哈。也许,武则天一直在考虑该不该再“颠三倒四”,心里也多次有反复,但李旦这一次的出手,对他在武则天心中的形象一定是减分的,也让武则天心目中的天平抬向李显。

刘祎之因为要武则天还政于睿宗而死,还有没有人不长眼呢?当然有。

据《旧唐书卷八十七·列传第三十七·魏玄同传》:“永昌(689年)初,为周兴所构,云玄同言:‘太后老矣,须复皇嗣。’太后闻之,怒,乃赐死于家。”魏玄同是裴炎的同盟军,前面已经说过,这就叫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确实,有睿宗这面旗帜在朝中杵着,大臣们谁还会想到中宗呢?要睿宗还位与他三哥,等于与虎谋皮,既不可能,也不现实。但是,作为母亲,武则天要他让,恐怕他不敢不让,但是这样做是不合适的。本来,这皇位就没有睿宗的份,让他凑乎坐上几年,过过瘾也就算啦,但是皇位这东西没有几个人会坐烦的。要不,武则天想,我也破一下这几千年的老规矩……于是,在某一时刻,影响中国历史的一个重要决定就这么在武则天的脑子中形成了。当然,武则天决定自己君临天下会有很多理由,比如,光宗耀祖、给女人长面子,等等,至于哪一种是主要的,我的看法,还是以归位老三为第一。因为这种归位的前提是母爱,而且是以不损害老四根本利益为前提的,她要把两个儿子都照顾得贴贴切切。就是说,要老四下来,也要下得体面。所以,她会左右摇摆,会瞻前顾后,会要很长时间搞平衡……这就是母亲对待儿子。

垂拱四年(688年)武则天粉碎了琅琊王李冲等人的叛乱。由于武则天辅政(李旦是名义上的皇帝)多年,国家实力有很大提升,百姓生活也有很大改善,当一些人灵敏地嗅到了武则天传达出来的异样的政治气味时,便有人出面为武则天当皇帝造势了。载初元年(690年)九月,从关中到洛阳,一波又一波的请愿活动震天动地,要求武则天登基的呼声越来越高。九月八九日,守阙固请的人数达到了六万多人,皇嗣李旦也跪在地上磕头,老妈,我真的不是这块料,你来吧!于是武则天顺天应人,改国号为周,改睿宗为皇嗣,自己登基当了皇帝。

尽管皇嗣名义上等同太子,但还是没有太子的名字直率、明朗。所以,武则天为什么改睿宗为皇嗣,不改为太子,还是留下了问号。也许,太子这个位子,她还是要预留给老三?

大概是朝臣们品出了皇嗣与太子名字上的些微差异,之后朝中再没有出现让武则天还政于皇嗣李旦的呼声,代之而起的是把庐陵王请回来接班。

吉顼、张易之、张昌宗、狄仁杰等人都好像看准了武则天的心思。确实,十四年了,武则天想她的老三了。他们建议武则天接回老三,继承大位。过去,只要谁提归政于李旦,武则天就不高兴;后来,不管谁提接庐陵王回来当太子,武则天都是“笑纳”。这说明啥?说明她当年在裴炎等人的忽悠下,做错的一件事,要挽回啦!于是,圣历元年(698年)三月,武则天假托李显有病需到洛阳治疗,派遣职方员外郎徐彦伯秘密召回李显及其家人,九月,武则天重新立李显为皇太子。

历史有时候忽略了很多细节。比如,李显被安置在房州的十四年里,武则天派人去看过李显一家没有;逢年过节,李显给母亲问过安没有。从人性上分析,应该都有。但是,封建史家要程咬金的斧子一面砍,自然就会把这些东西过滤掉。

李显对母亲的感激表现在行动上。长安元年(701年)十月,武则天离开洛阳赴长安。当时天气寒冷,李显就把武则天的双脚抱在怀里,暖着走了一里多路。武则天去世后,李显守孝,晾荫期间,李显“唯令进仓米薄粥”。文昌右相、同凤阁鸾台三品豆卢钦望上《请进膳表》,称:“伏惟圣年已登五十,陛下缘在房州,先患脚气,今在哀苦,旧患更发。又自今月二日已来,唯令进仓米薄粥,臣下惊恐,不胜惶惧。但仓米陈臭,天下共知,食即动气……”这就表明,中宗对母亲的感情不仅恢复,而且进一步增强了。他知道,说来说去,还是他们母子亲。对于嗣圣年被废黜的事情,他更多的是理解。据《旧唐书卷一百八十三·列传第一百三十三·外戚》,中宗在《答敬晖请削武氏王爵表敕》中对母亲的评价是:“则天大圣皇帝内辅外临,将五十载,在朕躬则为慈母,于士庶即是明君。”不仅如此,中宗对武则天削平李敬业和李冲叛乱,也都持肯定态度。说:“及乎全节兴妖,琅琊构逆,灾连七国,衅结三监,既行大义之怀,遂有泣诛之事。”总之,武则天在高宗去世后,因裴炎弄权,怅惘困惑中下了一步臭棋,然后清醒过来,果断抓牢权柄,除掉裴炎,既维护了国家的安定,也改写了历史,成为了一代女皇。

主办:洛阳市隋唐史学会

作者:宋宗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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