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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珉:站桩偈(74)——从功夫看孔子之为矮子

 陈嘉珉图书馆 2019-09-18

孔子何为成矮子

朱子何为错天时

知止定静安虑得

一生苦耕耘二字

(2019年9月18日)

【注】

知止定静安虑得,一生苦耕耘二字——我在过去六十年中,最早接受的是儒家教育,最先研究的学问也是儒学,儒家给我的启示和教训很深。儒家“四书”的第一书《大学》,开篇就开宗明义、非常郑重地提出人生修养的七个程序:“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知——人之为人,必然具有与生俱来的知性,否则不成其为人。

止——可是知什么呢?首先要知道自己所处位置、行为界止。人一出生就要接受教育,教育的重要方面是教人知、教人止,知止即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定——知止以后,身心要进入静定的境界。定的最大功用,一是巩固知止的成果,如没有禅定功夫,知止难以圆融成智慧以滋润人生;二是突破知止造成的限制,从而获得大自在。

静——定了之后,必然会安详、静谧、安静。

安——静了又自然进入轻松、清明、舒适、安宁的精神状态。

虑——在轻安静定、不散不乱、不昏不昧的状态中,人的自性便会产生智慧功能的“般若”境界,这是“虑”。虑需要智慧,无智慧者不能虑。

得——有了虑的智慧,就会发起“不勉而中,不思而得”的结果效用,这就是最后的“得”。

儒家这个七步程序非常科学、高明,但理论高于实践,难以践行,关键环节就在一个“定”字上,儒家没有很好解决“定”的问题,被“定”卡住了。儒家缺乏禅定功夫,始终只是心理精神的折腾,因此修行如逆水行舟,步步为营,循序渐进,无比艰难。儒家的理论很完善,就是境界上不去,因为他没有做实地的功夫,只差那么一点,功亏一篑,非常遗憾。

用“以经注经”的方式,还可以进一步诠释儒家的“七字程序”。孔子的《论语·为政》篇说:“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这同样是一个无比完美的修行过程和法门。

十有五而志于学——知止:“十有五而志于学”就是学“知止”。人到十四五岁、十五六岁,已经具备行为能力,什么事情该做、能做、可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不能做、不可做,应该明白了,否则不可续学,不可续教也。

三十而立——定:“三十而立”立什么?就是“立定”,跟军事、体操口令的“立定”是一个意思,只不过这里是强调心定,心定了自然身定。用中国武道的术语来讲,就是要站桩,站桩是“立”,不是行、坐、卧;“立”了要入“定”,否则“立”三天三夜也没用。就像有人要找个清净地,去终南山自个修行,不接触外界,把自己关在笼子里,但是定不下来,修十年八年甚至二十年三十年也没用。在佛家、道家来讲,要这个心能够真正定得下来,必须破除妄想、分别、执着,而要破执,必须或站桩、或打坐、或持咒,做实实在在的功夫。遗憾两千多年来,“援武”只能入道入佛。就是说这个儒家,你要改造、发展、提升他都没门,他没有这个基础、框架和接引的路子。儒家只是在那里空喊立啊立啊、定啊定啊,没有高手接他的话,没有人给他想办法,没有人搭救他。

四十而不惑——静:“四十而不惑”的前提是什么?就是“能静”,不能静必然满心疑惑;或者说“定而后能静”有什么标准,就是“不惑”,满心疑惑的人,如何能静得下来?

五十而知天命——安:“五十而知天命”,于是心就“安”了,这就是“静而后能安”。安是有大学问和新境界的,可以说是再行入定,是对定的承续延展。白居易的诗说:“无论海角与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这个“家”即是修行者最高和最终的归宿。

六十而耳顺——虑:一个人做到“六十而耳顺”,好坏都听得进去,能够眼观四境,耳听八方,就拥有思虑智慧了,这就是“安而后能虑”。

七十而随心所欲不逾矩——得:人的修养达到“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就是《中庸》讲的“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因为“不免”、“不思”,所以“从心所欲”,先有为,后无为,这时出现的智慧成果,都是自然而然所得的,这就是“虑而后能得”。

以我自己的教训,一般人生修养者走儒家路线,就卡壳在“立定”这个环节,闯过这一关,后边的静、安、虑、得,都是顺水行舟、自然而成的事情。儒家用做思想教育的方法,强调定啊定啊,结果很多人定不下来。佛家、道家用打坐、站桩、念咒等法门,让修行者体验无我境界,慢慢就入定了。

儒家曾经有过一道光芒,那就是朱熹。朱熹曾经暗地里修炼过佛道的功夫,但他碍于面子,不肯光明磊落、虚心努力学习,最终不得究竟,未成正果。虽然如此,朱熹仍是儒家的一座里程碑,他写的《活水亭观书有感·其二》,可看作是展示了无意本能发挥作用的大乘之境。一艘大船平时在江边搁浅,可是等到春天河水涌涨,船就自然漂浮起来,自动航行了。平常修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费了许多力气,想把本能、智慧这个大“船”推动一下,可是一点也推不动。而今修成悟道,进入无意本能起用的大乘之境,不费吹灰之力,这艘大“船”便“中流自在行”了。朱熹的《活水亭观书有感·其一》也有这个意境:“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朱熹是儒家少有的明白人,他是明白修行和悟道因果的,“天光云影共徘徊”的因是“半亩方塘一鉴开”,“清如许”的因是“源头活水”,都是非常精妙的比喻。用“天光云影共徘徊”来形容悟道境界很美,“一鉴开”还类似禅宗的顿悟情景,都极形象、确切。但朱熹真悟道没有呢?肯定没有,虽然道理懂了,但功夫不得究竟,依然被卡在本应“三十而立”的“定”境门外,他这道光芒未能光耀万丈,就熄灭了。

朱熹的失败是有“宿命”的,是儒家的劫难。儒家之人为什么进不去禅定境界?这就像治病断根一样,儒家没有找到病根是俱生我执,几千年来都是以破分别我执为目标,提倡、努力、奋斗、刻苦、勤奋等,这个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艰难攀登过程成为儒家修行文化,永远树立和打造理想榜样,但永远做不到,做得很苦很累。由于俱生我执这个病根还在,所以儒家虽然很努力,以至像宋儒那样要“存天理灭人欲”,但还是常常旧病复发。由此来看,儒家因其智慧欠缺,不够高明,因此不懂得用禅宗“先以定动,后以智拔”来对治人生的病态习气。儒家的人因犯执着,难以做到物我两忘、通达无碍的大乘境界,一个俱生我执就把他卡住了,阻碍了自己境界的提升。儒家还是有情、有漏、无明的,它漏掉了法执和俱生我执,喜怒哀乐都有,而恰好执着有情是知见障碍,所以儒家为学不得究竟,无法超越知识,无明是必然的。

由于儒家在根底上留着俱生之“我”,只是去掉了小“我”,后面还伫立着一个大“我”,终究是自私的。这就像一栋两层楼房,佛家、道家在楼上,儒家在楼下,经过三千年爬行至今,还不能爬到楼上去。佛家、道家踩在脚下的,儒家顶在头上的,就是“俱生我执”这层板——这是佛道的地板,却是儒家的天花板。儒家终其一生在天花板下搞知识折腾,无法更上一层楼,超越出去俯察人世,指出一条可行有救的大乘路线来。

功夫的作用是破执,一切杂染习气都源于执着。一个修行人没有静定、禅定的功夫,那个末那识中的“我”是无法破除的。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那里,没有站桩、打坐或持咒入定,怎么能够做到没有我呢,说没有我那正是一个大我啊!儒家就是专讲毋我、无我,如孔子就讲“毋意、毋必、毋固、毋我”,结果讲了半天,做到最好的程度,只能破分别我执,俱生我执依然还在。他说无私无我啊,那个无私无我的人正是我呀,正是老子说的“下德无为而有以为”,把自己降低了,所以越是无我越有我。俱生我执是儒家的根本障碍,是儒家的天花板,他没有修命的禅定功夫,因此没有办法突破自我。由此可见,一个拥有禅定功夫的人,他的高妙之处在哪里便一目了然了。

由于儒家缺乏艰苦练成的内功基础,缺乏体认涅槃禅定、人天合一的最高人生境界,因此亦无四两拨千斤、坐微尘里动转三千大千世界的无漏愉悦效果,因此儒家很苦很累。这是它的天然和千古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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