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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生命轨迹 16 世纪中晚期，欧洲两个毫无交集的家庭分别迎来了新生命： 一位于 1571 年出生在意大利米兰，在一场肆虐家乡的瘟疫中，父亲、叔叔、祖父和祖母全部丧生，原本富有的家族因缺少收入来源逐渐没落；另一位在 1577 年出生于德国锡根，父亲曾是比利时安特卫普的法学家，为逃避迫害，与妻子流亡德国。 他们都不是年少展露天赋的奇才，二人在各自母亲的鼓励下，走进正统工作室学习，在“枯燥”的童年生活中打下了坚实的绘画基础。有意思的是，两人在 20 岁过后相继去往艺术圣地罗马，短暂相遇后，却迅速迈出了不同的生命轨迹： 来自米兰的少年经过短暂的荣耀时刻，在 39 岁那年离奇的死在一个陌生港口，之后的数十年里，他被称为“引人反感”的艺术家，再后来，人们渐渐忘记了他是谁；德国男孩恰恰相反，他富足的过完了一生，始终被奉为艺术大师。 他们就是疯狂的卡拉瓦乔（ Caravaggio ）和温和的鲁本斯（ Rubens ）。没有资料显示他们曾真正相识，但出生年代相同、出身背景相似、同样才华横溢的两个人，因极大性格差异而画出的不同命运，确实值得我们细细品味。 卡拉瓦乔 鲁本斯 1592 年，卡拉瓦乔的母亲——他最后一位至亲去世，家乡弥漫着悲伤，这里不再是留恋之地，21 岁的年轻人卖掉所有家产，只身来到罗马。 《老千》是他在这个古老城市留下的第一件杰作，这幅油画摒弃了传统学院派的僵硬画风，开始强化光线和世俗故事情节在画面中的作用，结果广受赞誉，一时间，大量仿作出现，从现存作品来看，流传至今的复制品竟超过 50 个版本... 老千 卡拉瓦乔 1595 年 美国肯贝尔艺术博物馆藏 《老千》是一件戏剧性十足的作品，表现了一位不懂世故的富家公子落入纸牌骗子圈套的故事，这或许是卡拉瓦乔初到罗马时的境遇，也许是他出入此类场所时的所见。无论如何，这幅画最大的成功之处是吸引了最高权力者——红衣主教弗朗切斯科·马里亚·德尔·蒙特（ Francesco Maria del Monte ）的注意。 事实上，蒙特不仅买下了这幅油画，还将卡拉瓦乔安置在自己的府邸，让他潜心创作。从此，他的绘画事业开始起飞。 在主教庇护的这段时间里，卡拉瓦乔创作了许多安静的作品，其中就包括那幅有着健壮的身体，面部却酷似女人的《酒神巴库斯》。 酒神巴库斯 卡拉瓦乔 1596 年 意大利乌菲兹美术馆藏 真正让他获得巨大声誉的，是为礼拜堂进行的一次创作。这是一份包括两件作品——《召唤圣马太》和《圣马太殉难》——的委托，1600 年，当它们第一次在礼拜堂公开展示，立刻引起了轰动。 绝大多数人把卡拉瓦乔当作艺术的救主来欢迎。他增强明暗对比的画法使主题极富戏剧性，同时，精确观察带来的写实感把情绪强度也提高到了一个新的水平：《召唤圣马太》中的那束强光，犹如剧场中的追光灯，塑造了故事情节和人物关系，油画中的戏剧张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召唤圣马太 卡拉瓦乔 1600 年 意大利圣王路易堂藏 卡拉瓦乔最为耀眼的 1600 年，鲁本斯刚刚到达罗马。 他见识了卡拉瓦乔的人气，也深知其才华，并劝说曼图亚公爵买下这位新星的作品。不过，鲁本斯少年老成，他明白自己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吸收最新的绘画技法，而是向拉斐尔等前辈学习，所以在绘画上，他没有完全接受卡拉瓦乔的影响，而是临摹了许多古典大师的作品，并在多年后从中逐渐学习到了一种革新的倾向——他抛弃了古典美的“理想”形式，将神话传说带回世俗，并把现实中的男男女女搬上了画布。 强劫留西帕斯的女儿 鲁本斯 1617 年 慕尼黑老绘画陈列馆藏 17 世纪初的罗马城，是权利与现实的交织场，这有势力强大的红衣主教，有瘟疫和战争的幸存者，也有争斗不断的犯罪狂人。 鲁本斯沉浸在艺术之城，以不懈的热情研习着文艺复兴全盛时期的每一幅绘画，与此同时，他也目睹了城中另一位外来者的疯狂： 艺术上充满智慧的卡拉瓦乔，在生活中却口无遮拦，报复心极强，喜好私斗。他在罗马过着近乎狂乱的生活，牢房时常为他敞开，那里的治安和审讯记录足足可以抄录几个笔记本。 阿戎之战 鲁本斯 1618 年 英国伦敦考陶德画廊藏 红衣主教蒙特是卡拉瓦乔的最强保护伞，他每次入狱后不到 24 小时就被释放，似乎强大的罗马城可以吞下一切罪恶。被惯坏了的卡拉瓦乔，在危险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制造的麻烦也越来越大。 终于，1606 年，他犯下了无人能救的罪行——谋杀。无奈之下，卡拉瓦乔带着画具匆匆逃往了那不勒斯，虽是逃亡，他却得到了科隆纳家族的保护，这个罗马最有名的画家竟又变成了那不勒斯最富盛名的画家。 卡拉瓦乔重生了... 鞭笞基督 卡拉瓦乔 1607 年 意大利卡波迪蒙特国家博物馆藏 而就在他去往那不勒斯的路上，鲁本斯第二次来到罗马，两人错过了最后一次相遇的机会。从小在伯爵夫人家里做侍童的鲁本斯，接受的是正统贵族式教育，十分懂得上流社会礼仪习俗，他极富教养又活跃健谈，刚去到母亲故乡西班牙就立刻受到了皇家重用，所以这次重回罗马，他的身份不仅是画家，也是带着政治任务的外国贵宾。 事情至此，两人的命运已经出现了巨大差别，但卡拉瓦乔的内心永远藏着一颗躁动的心，并未打算收手： 在那不勒斯短暂停留后，他放弃了这里的优厚待遇，坚持要去一个由骑士团控制的军事化管理的孤立岛屿——马耳他。这个决定的出发点是什么，没人说得清。在那里，卡拉瓦乔再次用才华征服了最高统治者，骑士团总团长准许他加入骑士团，前提是必须遵守骑士行为准则。 这位团长显然高估了“骑士”这个名号的限制力，谜一样的卡拉瓦乔很快就会用行动证明自己是不受任何外力约束的。 1608 年，又是因为争斗，他再次被捕入狱。但令所有人想不到的是，卡拉瓦乔竟然成功越狱，并逃出了这个军事区，最终，他又回到了那不勒斯科隆纳家族的怀抱。
正被砍头的施洗圣约翰 卡拉瓦乔 1608 年 马耳他圣约翰教堂藏 现在，神奇的卡拉瓦乔，将意大利的权力网几乎得罪了个遍，生活开始变得艰难。 1609 年，在一次酒吧寻欢后，他被人伏击割伤了脸。这显然是一次设计好的复仇，不过仇家是谁？谁也说不清，毕竟他得罪的人太多...这次事件后，心高气傲的卡拉瓦乔身体状况急转直下。 一年后，在返回罗马的路上，这位满腹才华、性格跋扈的艺术大师最终用光了所有运气，离奇死去。
手提歌利亚头颅的大卫 卡拉瓦乔 1607 年 意大利博尔盖塞美术馆藏 卡拉瓦乔最终没能回到自己的梦想之地，而从罗马完成任务回到西班牙的鲁本斯，正慢慢走向事业的高峰。他不仅被委任为外交官，还娶了 18 岁的伊莎贝拉，在第一任妻子染上瘟疫去世多年后，他又与 16 岁的海伦·芙尔曼走入婚姻殿堂... 此时的鲁本斯，绘画技法炉火纯青，青春年龄的海伦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他众多作品中的主角，《披着毛皮外衣的维纳斯》即是年轻的海伦。
披着毛皮外衣的维纳斯 鲁本斯 1638 年 鲁本斯建立自己的绘画地位后，并没有排斥后辈，这与 17 世纪欧洲的许多画家不太一样。在那个绘画需要接单的年代，竞争十分激烈，年轻时的卡拉瓦乔就曾与老师产生矛盾被迫出走，而为人和蔼的鲁本斯并不担心这些。 正是在他的建议下，委拉斯贵支才去到了意大利，他在认真学习文艺复兴时期历代大师的杰作后，拥有了一种隐于画内的摄人力量，高度的写实功力与对色彩的巧妙把握使他的肖像作品充满了神奇的魅力。那幅著名的《英诺森十世》，就是最好的证明。
《英诺森十世》 委拉斯贵支 1650 年 300 年后，弗朗西斯·培根在委拉斯贵支的影响下将这位教皇再次搬上画布，他用扭曲的形象将前辈隐于画内的力量拉出，更为直观的表达了一种恐惧感。
培根作品 从 1621 年至 1630 年间，鲁本斯代表西班牙王室出访了欧洲多国，其中最著名的成就是成功地为西班牙和英国缔结了友好关系。对于这份工作，他曾说：“画画是我的职业，当大使是我的爱好。” 晚年的鲁本斯因患风湿病手指成为畸形，但他仍坚持作画，直到 1640 年去世。而那位同样起步于罗马的卡拉瓦乔，已经离世 30 年，若不是他的终身敌人巴廖内在《艺术家列传》中的寥寥记载，和法院的丰富审理备案，我们甚至不了解这位疯狂的艺术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鲁本斯作品 在艺术史的链条上，伦勃朗在卡拉瓦乔的影响下打开了“光影”世界，而委拉斯贵支、凡·代克则在鲁本斯的光环中走向了更为深入的现实生活。 二人在艺术上的贡献难以量化，更不能排出高下。但他们的命运，却在踏入罗马的那一刻，早已注定：鲁本斯温和文雅；卡拉瓦乔原始炽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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