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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的隶书从何时开始?

 雷家林书画 2022-10-13 发布于湖南

临金冬心隶书

临金冬心隶书

汉简图片

最早的隶书从何时开始?

进入春秋战国时代,西周之礼乐崩坏,亦伴随金文这类大篆的崩坏,按《水经》最先的记录,在边区的齐地的铜棺墓中现三字为篆,多字为隶,应当是文献所记载当时文字的隶变的发端。当然或许不是最早,但离最早已经不远,不仅是隶变,同时伴随着草意的展开,或者是章草的孕育。春秋战国不仅是文化的觉醒与思想的自由展开(诸子百家之双百),亦是草莽英雄并起施展身手的时代,中央政府的权力衰落,意识着要经历一个武力的竞争,获得重新一统的时代确立,这是一个漫长的血与火之洗礼的时代,文字变革亦随时代的变化而起舞,扮演自己的角色。

在魏晋人看来,书法是笔阵,是纸上的战争,那么这种书法的军事喻言,应当追溯春秋战国的文字风情,羽檄传书的书有时会飞快,这篆体的写法有点麻烦,不改进是不可能的。于是,各国产生与周朝正式文字不相类的书体的出现,或者是隶变的开始与进行式。这样大篆之解散不仅是一个自由解放时代的风情展示,亦是一个文字变革的历程的需要。

临武威医简

临武威医简

当然秦最终成了这个花落我家的幸运国,他们曾经期望的是小篆统一天下的文字,这种死守篆体之法其实早已不合于时代的潮流,何况还有六国虽灭,精神未死,反抗的心理沉潜下来,事实上篆体随着时代的演进,文书的频繁运用,大量的抄写,早已是不合时宜了,所以李斯等人的秦篆(小篆)所运用的范围事实上被限制,往往在一些记功碑或者少数发号令的文书中还能通行,这有点象唐代的文字多是楷与行立碑,往往碑首(额)仍然用篆体书之,以示古雅,汉代的隶书之碑中比如《张迁碑》的碑首亦是用方笔的篆意文字。

秦汉时的平常的文字抄写,尤其在地方,恐怕是各国的隶变而成的书体成了主流,这个从各地秦汉墓葬中出土的简牍书的风情中看出所以然来。那些汉碑中的隶书,工整庄端,算是对于不同风格的自由一点的竹木简上帛书上的隶书的规范化,但风格众多的简牍隶书面貌,却是书写艺术的宝库,充满美学与欣赏的价值。

从艺术的角度而不是从治理的角度谈文字的风貌的优劣,所以自由潇洒的而且充满草情的简牍隶书,更能够为今天的书学者所钟情与喜爱,也是必然的。我们从中可以窥视到古人自由浪漫的情性,他们的悲喜之情:他们的抒展与收敛,他们的失落与激昂,他们恸哭与欢笑,他们的快意与怨恨――即说字是心画,我们从墨迹中认知我们的先民,已经不是单单从外形上,而是深入到他们的心灵深处。

汉石经残字

古人需要散怀抱,往往简牍片的空间是纵长横窄,所以他们往往会行笔的过程中往下把尾部笔画写得很长,往往是一段文字的尾部有此作派,而龙山里耶的秦简风格纵长的笔画众多,似乎不纵不快的感觉,难道这古人亦如今人,忧郁得很?而已他们的笔画总有点左高右低与今天的左高右低的字相相逆。字相如人,字相如心,藏不住任何心思的,所以我们追到先人的墨迹,就寻到古人大致的心灵的所在。文字不太属于正式庄重一点的时候,自由性也就会被强化,古人亦是无意如佳,相信那些随意的写手只是写写,并没想个万古流芳的,不意这些墨迹放在今天有点希贵,所以一字如金的,我们找到古人心的跳动。

时代越往后,比如汉魏,文字的草情在进一步加重也就出现章草便不奇怪,章草从随意的隶书中演化而来,事实上隶书向楷书演进是隶书的一个分演进,隶书还演进一个草书,其中有一个章草的过程,最终成就今草的格局。所以隶书不仅是解放了篆体,亦孕育了楷书与草书,两者一个是着力于实用,一个是着力于抒情,最终两者的精华墨迹,或者碑版,成为优美书写艺术的宝库。

欧阳询隶书:“洗笔泉” 拓片

尽管本人的行文风格是行云流水的随笔风格,但对于严谨一点的问题,还是要有点寻章摘句的老雕虫作派,所以我录一点与文章有关的古人言:

卫恒在其《四体书势》中写道:

“字画之始,因于鸟迹。苍颉循圣,作则制文。体有六篆,要妙入神。或象龟文,或比龙鳞。纡体效尾,长翅短身。颓若黍稷之垂颖,蕴若虫蛇之棼緼。扬波振激,鹰跱鸟震。延颈协翼,势似凌云。或轻举内投,微本浓末;若绝若连,似露缘丝,凝垂下端。从者如悬,衡者如编。杳杪邪趣,不方不圆。若行若飞,蚑蚑翾翾。远而望之,若鸿鹄群游,络绎迁延。迫而视之,湍漈不可得见,指撝不可胜原。研桑不能数其诘屈,离娄不能睹其隙间。般倕揖让而辞巧,籀诵拱手而韬翰。处篇籍之首目,粲粲彬彬其可观。攡华艳于纨素,为学艺之范闲。嘉文德之弘蕴,懿作者之莫刊。思字体之俯仰,举大略而论旃。”

“秦既用篆,奏事繁多,篆字难成,即令隶人佐书,曰隶字。汉因用之,独符玺、幡信、题署用篆。隶书者,篆之捷也。”――卫恒《四体书势》

另外在《水经注》有记录最早的隶书文字:

“孙畅之尝见青州刺史傅弘仁说临淄人发古冢,得铜棺,前和外隐起为隶字,言齐太公六世孙胡公之棺也。惟三字是古,馀同今书,证知隶自出古,非始于秦。《水经注-卷十六-谷水》”

“西望胡公陵,孙畅之所云:青州刺史傅弘仁,言得铜棺隶书处。《水经注-卷二十六-淄水》”

除张怀瓘《评书药石论》外,康有为的《广艺舟双楫》亦提过这事。

近代已故学者郭沫若以为“两周中叶的胡公,是齐国的统治者。他的棺铭不可能使用草篆,更不可能便是隶字”。给予否定。郭沫若的观点亦不能说明问题,因为齐国当时已经陷入纪国的迫害中,齐胡公的前任被周夷王在纪国的谗言下蒸杀,胡公立位后竟然因害怕而迁都(从营丘迁到淄水西北处的薄姑),国人不安且不满,胡公在位七年后又被自己人害死,这所谓的齐王与草民有何区别,今天不知道明天,性命难保的,死后之葬也未必隆重,多半是跟随胡公的后人或下人所葬,规格不齐可想可知,所书之人所书之字也就不是特别的正规了。边区之国已经不容于周王室,边区之国所书不仅有便捷的原因多书近隶之字,落拓的王者之死,不再讲究,草草写上草隶之字,也是合理的解释。

卫恒不相信隶自周朝之说,但他的所谓隶书是“篆之捷”,以此理论之,何时有篆便在其延后的过程有形成其书之捷,也就是佐篆之体,这个只是通常的道理而已,虽然有古人的记载,相信者不多,却不能否定这个选项,而且只能等待未来的发掘来证明。

隶书到汉代进入一个各地风格多样的书面,其中的汉时西北的简书可以说是边塞之隶,或者塞上之隶,这种塞上之书风延续了春秋战国时代的风情,战争与书法,有一种快捷之外并且流露的一种浪漫的激情,血的洗礼与生命的流逝的寻常与玉碎心理的情势下的书写风情,与历代的边塞诗的意境一般的,有一种特殊的魅力与魔力。这种书风有豪情,有旷远之思,有故国之想,有“家书抵万金”的杜子情怀,当然杜甫是后来者,但汉与唐的子民风情没有太大的分别。还有“潇潇易水”的慷慨心情,同样存在这些军人(在军队中书写的文人亦算半个军人)书法中,他们写这种草情的隶书展示着军人的一种思绪与情感,还有情报的传递的情形下的无意与紧急风情,在这种情形下的书写,什么点画的完善,鸟虫的装饰对于朴素的兵士来说皆是蠢猪式的作派。我们见到某些字总是笔画拖得很长,象一声长叹,比如“年”字,“也”字,占了好几个字的格式,正是塞上书写者一种郁勃之气中结而不得不发。

我们从那些竹木上的墨迹中亦能读到“秦时明月汉时关”、“明月出天山”、“塞下秋来风景异”的诗情画意,我们亦从古人的迹中联想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我们心中会唤起“月黑塞上,单于逃遁”的激情,“边马,边马”的歌咏不歇,会在耳边的回响。

尽管有一段上碑的规整汉隶时代,出现礼器,乙瑛,曹全,孔宙,衡方诸碑,但终究在书写的时空范围上,自由流畅的草隶风格是占据数量的上游,当然我们知道的是沉埋后出土的迹,若灰飞烟灭的草情隶意的书写应当是更多的,若恒河沙数,无以计算的。

书是笔阵,是木面纸面布面的搏杀,是古人的心理展示。周秦汉,隶变的历史如此漫长,当然周隶近篆,秦隶近中,汉隶近楷,风格有异,皆同此一理,便捷是书写之生命,不仅是生命的搏斗需要快捷,书写的生命要与心灵合拍,有利于这种合拍的书写的样式存在,我们在这些周秦汉的隶法流风中,涌现的是陇亩英雄辈出,草莽群星灿烂的时代,史上的故事,还不是特别的鲜活,只有他们的迹,你才触摸到他们的心灵深处,才算完整意义上了解当时的古人,穿越无阻隔。

书风的变化因时代而变,尤其是战争的年代,篆体的麻烦终究被便捷的佐助的书写风格所替代,其诞生在篆书运行的同时延后一点,是大致的情形,已经有文字的记载,只存在信与不信的问题,当然“反正我是信了”的还不是占多数,未来地下的证据,是问题解开的关键。

放下这个争论,我们更多的应当是从草情隶意的古人之迹中,感受那个时代的脉搏与跳动,触摸古人的心脏在动,在飞动,我们穿越千年,同其所思,同其悲喜,同其担忧,同其展望,读古人之迹,深入进去,古人与我皆化去,不知古人是我还是我是古人,这样,我们读到古人书迹之真谛。(作者:雷家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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