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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简单,越有力!

 WQ_AI_LYS_999 2019-09-27

怎么说呢?

形意拳,就那些简单的招式,但很实战。

黑白照片更多的时候比彩色照片有感染力。

顶尖高厨一定是用最少的调料让食材最大限度透出美味。

五言七律的韵味往往胜过千言万语。

绘画也是这样,可以场面宏大,像《末日审判》、《雅典学院》,也可以像米罗和罗斯科那样的简单。

末日审判

雅典学院

米罗

罗斯科


在当代中国,苏笑柏就是这样一位删繁就简的艺术家,只是最近十几年他不用油画、不用丙烯、也不用水彩,而是用使用了7000余年的中国老漆。

1949年生于武汉。1984年进入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研修班学习,1987年获德国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文化艺术奖学金,进入德国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研究生班及大师班深造,师从克拉菲克(Konrad Klapheck)、葛哈·李希特(Gerhard Richter)及吕佩尔茨(Markus Lupertz)等现代艺术大师。


这是2018年苏笑柏在日本的展览海报。

苏笑柏日本展览作品

苏笑柏日本展览现场


苏笑柏谈自己:

我38岁去的德国,当了五年的学生。最大的收获是认识了一群人,我和他们成为了非常好的朋友。但是我们很少谈论画画,常常“顾左右而言他”。他们对我来说更像是标杆,他们做的事我也会去尝试,他们感兴趣的我也会去了解。这样的状态让我不会慌张,不会“这山望着那山高”。虽然我可能只是山顶上的一颗草,他们是大树,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看得到的,我一样看得到。

我之前接受的是非常传统的现实主义教育,在德国了解到了新的造型主义体系。我曾经为这件事纠结过,觉得很沮丧,就像自己的“出身”不好;在新的环境里,我觉得自己不应该搞艺术了。后来我想明白了,两者没有什么优劣之分,我在两种体系的教育之下,收获了一种全新的方法观,就像赵无极曾说过:“两种观念总比一种观念好。”这些都是积累,仅仅是环境与时空的区别。

2003年的时候,我受德国学校的委托,去福建考察。在那里,我和当地的年轻艺术家待在一起,接触到了大漆这种材质。其实非常简单,就把漆当油画颜料用。但是大漆的流淌感、覆盖性和光泽度,非常符合我对当代艺术的理解。

我追求的就是有计划,却没有预定结果的创作过程。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创作状态——油画颜料和丙烯无法达到这种状态。这种不可复制性恰恰是一个掌握了绘画技巧的人,在创作中所追求的:只有在绘画技巧的基础上,这种不可控性才能做到真正的随心所欲。

我对大漆的使用,某种程度上是和漆工们的程序是反着来的。我的方式可以说是破坏性的,是在不断地“试错”。在德国的时候,我的老师们也是用这样的思路进行创作,这种方法在西方很常见。我最不愿意将这样的方法说成是我自己发明的,我更在意的是我对材质本身的思考。

漆的颜色种类其实特别少。造型能力于我不是最重要的,但是我对色彩的敏感度非常高。漆的颜色却又很单调,这是很矛盾的一件事,但是这样的效果让我把色彩发挥到了极致,这些颜色对我来说足够了。

汉语、诗词的美对我的影响非常深。我有一个绝招,我会有一个随身携带的小本子,随时记录下阅读中遇到的喜欢的词句。当我在创作完一幅作品的时候,我会通过画面联想到我记录的文字,为它们取合适的名字。

我完全没有考虑过特别复杂、宏大的层面,我就把它当作是一种劳动、一件事。我每天想方设法地创作,这些都和人本身平时的生活趣味有关系。我非常严格地控制自己,做到“非礼勿看”,我觉得不好的就坚决不会做。当我把自己的道德观、价值标准整理清晰后,我的创作自然而然地会处于我的标准之中。

我从来没有想过刻意去反映某个宏大的社会历史题材,我觉得越简单、越平凡,能够感动人,那它就拥有很大的价值。一些从事文艺工作的人,会把自己的劳动放到一个特别高的位置上,我是非常崩溃的。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的劳动比别人高贵呢?劳动拥有自己的价值,那它就是社会历史的一部分。

今年3月,我在纽约偶然去看了一场大卫·鲍伊的展览。在展览现场,很多人跟唱他的歌,甚至偷偷抹眼泪。我特别震惊,我以为我什么事情都了解,实际上我完全都不知道。后来,歌词里的“And there’s nothing I can do”让我非常感同身受。不光是歌里的宇宙世界,包括生活里的各个方面,都是这种状态。

这句歌词完全反映了我当时创作的状态,我常常在工作室里走来走去,感到无可奈何。我觉得我的目标可以更大,但是却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决定我的展览一定要用这个名字,它代表了我最近的创作想法。

我常常觉得我是工作的“虫子”。我私下和朋友讲,生活中没有别的事情让我感兴趣。我年纪越来越大,老朋友们也都老了,有的创造力也大不如前,甚至离开人世,我感觉越来越孤独,所以我常常一个人在工作室里。我在工作室里待着,所以工作的状态就是无时无刻的,也就是每时每刻的。

苏笑柏从家到工作室,走路只要五分钟,工作室就在小区隔壁,一处漆黑的铁门里。那是个庞大的空间,各种他从德国买回来的工具整齐地陈列在入口处。

工作是孤独而繁复的,他必须调动所有神经元,达到好的精神状态才能开始工作,如同他在一本书中看到的“苏东坡睡觉前把被子掖得让每寸肌肤都适宜才能入睡”一样。

他的作品画面看似极度简单,制作却异常复杂。从2013年开始,在他的作品中,所有能引起人们联想和解释的视觉因素都消失了,没有花草,没有人物,没有字迹,没有文化符号,也没有任何夸张的笔触。他只是日复一日地在挤塑板制成的拱形画板上,层层地上着大漆,然后开始或随意或刻意地反复打磨。他像打磨璞玉一样打磨那些大漆,让它们若隐若现,似有似无,返璞归真。

过去,很多人问他在作品中隐藏了什么意义?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而现在他会找出穆尔豪斯的文章给他们看——“苏笑柏的画里没有意义,他也从不寻找意义,他画的只是一种存在,有些存在并不需要意义,可我们就是要它存在。”他不知道自己还会这样日复一日地工作多久,但他相信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包含着创作和生活本身。不做事的“隐”只能算“小隐”,只是阶段性地因为讨厌某种生活状态而把自己藏起来。他觉得自己算“大隐”,是“大隐”便一定要做事,在别人看不到的情况下做那些自己喜欢的事,并保持一颗独立而平静的心。

上海西郊的一处居民区附近,一处看似普通小工厂的院内,是苏笑柏的“秘密基地”,所有的工作在此完成。漆用色粉、滑石粉、松节油去稀释,这样既保留了漆的光洁度、流动性,又让漆更接近于绘画材料。“这些年,(在调和中)漆越来越少,少到可怜,就像剩茶,已无滋味徒留一点茶色”。

“材料区”藏身于画作间:一罐罐大大小小的漆桶,漆易干,开封过后会用报纸盖好,报纸上用“点”做着记号:一个点儿是纯漆;两个点儿是调制过的。 有时也会再添些“异物”,比如少许砂砾。这样的“混入”,让人想起安塞姆·基弗(Anselm Kiefer),德国的重要艺术家,恰好苏笑柏与他都来自杜塞道夫艺术学院。

将“漆”搬运到画布的过程,也是将“立体”叠合到画布(几近于平面)的过程。创作有着繁复的流程:首先是拿亚麻布绷在画框上做打底,然后将材料(调制后的漆)一层层的涂抹。材料的稀薄、空气湿度、气温的不同,会导致干涸时间的迥异。苏笑柏说,每天早上起床就要划十字(祈祷),这种心情类似于等待出炉的瓷器:这里面有可控性(“可控”来源于对物性的熟知),也有不可预期性。“不可控”会带来失望或惊喜。一层干透后再刷第二层,层层叠叠,下面一层的颜色会通过上一层漆的龟裂、刮痕透出来…… 这是画面“丰富性”的由来。

叠合的不仅是空间,还有时间。那些古代漆器,带着长久的时间痕迹,这让苏笑柏着迷。“我想在作品中表达时间的流逝”。他在作品中注入了这种时间的痕迹:累积的层次、磨损的纹理……

“把故事留给要故事的人,我只要一点光,一点平面上的起伏,一点色彩和流动,就好了。”苏笑柏说。光,点亮了“漆”性, 那种光洁度所带来的镜面效果。“最初,漆的光洁度打动了我,马上想到老师里希特(Gerhard Richter)镜子系列的作品,镜子在陈列时画面出现各种各样的光影。”

光,也点亮了画面中的层层叠叠,那些时间背后的辛苦劳作。手工(craft)的劳作感是苏笑柏一直坚持的。夏天,他能闷在没有空调的工作室十几个小时,汗湿好几件T恤,来来回回走上万步。劳作是艰辛的,要控制好每一个步骤,比如刷底漆时,用什么样的刷子、多大的力量,这些“划痕”会直接影响画面效果;劳动量是大的,“一个颜色每次都要上满,每次都是三公斤 厚厚的像很稠的豆浆,刷子刷不动就要用刮板版平”;劳动也是愉悦的。苏笑柏不理解,为何有人要“代笔”。“像恋爱、做爱 ,那么痛快的事情怎么会让别人去做?”

I’m feeling very still(我感到非常平静),这是And there is nothing I can do后面的一句。平静,是苏笑柏的状态。这几十年,他活得像一个隐者。2003年回国做创作,每年在上海的八个月都待在工作室。不社交、不做个人宣传、甚至中国内陆的个展也只在13年前办过一次。这种隐居状态,可追溯到德国。毕业后,他在德国乡下买了房子,蛰居十年。时光,某个程度上是静止(still)的。“我的朋友都是那些(以前交往的)老家伙,我们会书信或电话;我不用微信,消息总比别人慢一点。”

用繁复的劳作来保持这一平静,在近乎于严苛的作息中获得自由,在平静的生活中保持简单又明确的情绪。

创作难以被归类,至今也没有一篇对其盖棺定论的艺评。“高老师都无法把我的东西讲清楚。我放弃了绘画性,但也不认为自己是抽象艺术,也不是表现派或观念艺术。我像躲瘟疫一样躲表现派。一个英国的评论家曾说:在苏笑柏的画作找意义是徒劳,就是描写一个存在,不是工作产品的存在,而是一个物体的存在,不实用的物体的存在。高老师觉得这话还是浅了,但也只能说到此为止。”

“我想创作出一种美术馆没有的颜色。”在工作室参观时,苏笑柏说道。“一次在浴室,我看到玻璃门,在自然光线下的那种蓝,我从未在美术馆里见过,我想画出来。”

抽象是非常有诱惑力,不是一种懒惰的办法,是高级智慧,很难做的,做一张两张不难,做成自己的东西,成为语言、血液里的东西,很难。这种诱惑力很强,我始终抗拒。抽象的东西,我有,但不极端,因为极端的东西已经有人做过了,像极简主义,我做不过他们。我要做情感、要牺牲,要投入,舍身饲虎那样的投入;画里要有感情,感情又不是靠故事传达的,还是通过工作。生活即创作,要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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