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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丨笑把山川绣锦屏

 老鄧子 2019-10-04

彩笔高风两轶伦,对诗如对作诗人。

泉因石阻开新路,松杭霜欺发壮吟。
灵感尽从书外觅,音容唯向梦中寻。
天葩万朵传薪火,笑把山川绣锦屏。
这是十一上黄山的刘海粟老为黄宾虹诗集题的诗,56字可以窥见海老对宾翁的礼赞,这位以“黄山是我师”的大师对新安画派笔墨先贤的尊崇实在难得。他还为《黄宾虹诗集》亲撰序文——

“绘画用笔和色彩,诗歌用语言文字,形式不同,但形象之完美造境之深远来说,二者往往息息相通。……老友黄朴存(宾虹)先生向素多才多艺?他学画先师承李流芳、程正揆、程䆳、髡残,后来广泛撷取宋、元大家之精髓,几经变化,自出机杼,独创新风,自成一格。加上几番壮游,足迹遍及黄山、白岳、九华、匡庐、峨眉、三峡、阳朔、雁荡、泰岱、京沪、吴中、零丁洋、越秀山……祖国之雄山壮水,名川秀谷,尽收画稿。特别是他年过古稀后,更上九层楼,愈老愈新,终成一代巨匠,表现出我中华民族永不枯竭的艺术创造力。其墨法之精妙传神,并世无匹,有时在浓淡焦墨中兼施重彩,以“明一而现万千”的绝技,写山川神貌,䆳密清润,浑涵华滋;写花鸟虫鱼,生动奇崛,以天趣动人心魄。宾虹平生积稿盈万,誉满天下,以至在诗文书法、金石篆刻、鉴赏、美术教育、画史画论研究、书刊编辑等等方面的成就,都被其画名所遮掩。而今喜逢百花争妍之日,也正是全面推荐和探研他的好时候了。


前年,有缘参观安徽黄山徽文化博物馆与故宫博物院联袂举办了“故宫藏新安八家书画展”,展示了140余件弘仁、程䆳、戴本孝、查士标等新安画派溯源代表们的精品佳构,尤其弘仁黄山图册令人心仪。返程来到徽州府所在歙县练江边的小山坡上拜谒了渐江和尚弘仁墓以及他近旁的汪采白之墓,他们都是黄宾虹艺术传承与传扬有着千丝万缕的笔墨因缘情结。黄宾虹汲取弘仁的更多禅哲意识和大道至简的空灵意境,而汪采白则汲取黄宾虹早年白宾虹和青绿淡彩一脉的清逸温润,都拥有着皖南山水人文内美质朴淳真的质地。也曾与汪采白弟子徽州洪百里老人有着忘年情缘,鸿雁传书中得知他当年曾陪同黄宾虹一道上黄山,有着很深切亲密的交往,可谓翰墨因缘旧、烟云供养宜。也收藏了宾虹的书画,可惜后来在不堪回首的岁月里不知洗劫于一场火灾还是家抄,往事不要再提,悠悠如梦,虽然无比珍贵的笔墨遗落在历史的烟尘里,但是他与黄宾虹不解之缘以及领略到新安画派艺术真谛的品格一直伴随他老去,得未曾有,故而他的作品反而有塞翁失马的意外出尘的超然空旷,放下放空自己内心的欲望和物质,笔墨更有灵魂,也许这也是宾虹传递给他的隔世的至味清欢、悲欣交集吧?

103岁华裔艺术家侯北人老“造化瑰奇”全国书画巡回展陆续在全国各地举行。1940年,正在日本留学的侯先生暑期回国,经一位浙江朋友的介绍,认识了当时隐居北京的黄宾虹,于是他便师从黄宾虹,学了三个暑期的画。“印象里他很瘦,留个胡子,我们背后讲他:“一个干巴老头儿。”侯先生回忆起第一次见黄宾虹时的印象。“当时黄先生住在石驸马胡同。坚决不和日伪往来,也不卖画。他是一个很耿直、执着的人,他初次见我,就对我说:'你真要喜欢画画,把精神放进去,不要求名也不要求利。''画画是做人,不会做人就不会画画,人品到哪里,画也就到哪里。'黄先生的这句话影响了我一辈子。”如今已是耄耋之年的侯北人,依然难忘恩师的教诲。“黄先生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跟他学画的那段时间里,没听他讲过一次玩笑话。这一点与他也有所深交的张大千迥然。


张仃在黄宾虹故居修成后特来到歙西潭渡村参拜恩师故居,看完故居沿着青石板台阶走到村水口水埠头,他看到此处河水已在森林茂盛之中汇集成了一个碧绿的水潭,潭上有一古石桥,桥头又有“宾虹亭”的遗迹,而远处的黄山隐隐约约于云雾之中,令观者心旷神怡,他情不自禁地说:“这里的风水真好,难怪要诞生宾虹大师这样的骄子啊……”1984年,黄山画家朱峰陪旅美画家侯北人来到黄宾虹故居,先生一进故居大门就趴在地上行“三拜九叩”之礼,而后兴致勃勃看完故居中的每一个部分,临近中午,他又走到故居对门的一户人家,讨得平房上的“虎头瓦”一块,说是“宾虹之邻”的片瓦也很有灵气,一定要带回去好好收藏……。当他走到故居前一个平坦准备上车时,又放下手中的东西,朝故居跪下,依依不舍地又行“三拜九叩”之礼,真是催人泪下,令所有在场人皆眼泪婆娑。

在黄宾虹150周年诞辰之际,中国美术馆浙江博物一起举行了纪念黄宾虹艺术大展;嘉德在前年也推出《黄山汤口》创下黄宾虹作品拍卖记录,学术视角观,有学者认为市场定位在其顶级作品中尚且未及他的艺术极限。今年又推出祖国山川四条屏分别描写的是北京、重庆、泰山、杭州四处景致,依次署款(一)燕都西郊玉须弥寺下智能海途中所见,图此。宾翁,时年八十又六,己丑。(二)渝州佛图关林壑郁茂,岩壁峭峻,下瞰江流如带,如巴字形。八十六叟宾公写。(三)泰山观日出处北望诸峰。以赵沤波意写之。己丑,宾翁。(四)冷泉亭溪涧清漪,峰峦回抱,最宜于春日花明柳暗中,维先生吟坛属正。己丑,宾虹时客武林西湖纪游作。黄宾虹在如此高龄走访祖国大好河山,且能写意赞歌得如此锦绣壮丽,真真切切让人叹为观止、心驰神往。也不论生活境遇如何状态,他都始终不渝地在民族本色、家国情怀的内美精神世界探求艺术奧秘,除了大爱,还有什么能让这样的干巴老头儿拥有昂然奇崛的生命骨格,为那些看起来并不绚丽的笔墨黑白时空而执着痴迷,初心不改,“黑团团里墨团团,墨团团里天地宽”,白内障也没成为他停止画笔的借口,反而促使他由手画脑画到心画的升华,手写我心中数不尽的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他爱故土徽州新安亲和峻逸的钟灵毓秀、地灵人杰,更以海纳百川无欲则刚的胸怀放眼世界和艺术,以浑厚华滋的温润笔触丰满美化着我们生活的这片神奇多情的土地……


不久前武汉美术馆以“参悟内美’为主题举行了为期一个月的黄宾虹作品展,将黄宾虹的‘内美论’同他的章法、理念、精神共同比对和研究。展览从‘造化内美’(山水)、‘自自在在’(花鸟)、‘率性舒和’(书法)和‘融古铄今’(文献)四个单元探索和展现了黄宾虹造化天地自然的美学与艺术成就。黄宾虹在晚清同治年间生于浙江金华,其家为传统尚文的儒商,自幼饱读诗书,好钻研,于七岁便师从萧山倪翁研习书画,早年受新安画派影响笔色疏淡清逸;晚年笔墨研究渐入佳境,用色浓重、黑白对比强烈,形成了“江山本如画,内美静中参”的平中求奇的画风。黄宾虹在实践和理论上为中国画笔墨确立了一种可资参证的美学标准与道途。其作品意境清远而深邃,去尽斧凿雕琢之迹,大趣拂拂,令观者动容,在这样一种郁勃的意象和高华的气格当中,人们感受到了中国民族文化精神内美外化的强大张力。黄宾虹先生曾八上黄山,观察山非常细致,不但早上看,中午看,还在夜中看山;晴天看,刮风下雨也看。他对山朝夕阴晴的变化谙熟于心,情味体会也更深。他曾说:“北宋人画午时山,多黑暗。古人论画,欲暗不欲明。明则一览无余,索然兴尽;暗乃耐人寻索,百读不厌。”潘天寿对黄老的话解释的更加清楚,他说:“如果看到的山清清楚楚,一览无余就没有味道,最好能草木丛生,露水欲滴,云雾缭绕,既迷迷糊糊,又阴沉厚重,这种山就显得是活的山,有气韵。所以晓山晚上就很好,如说山在中午日光之下清清楚楚,看起来,就往往觉得所看的山,不高、不深、不远、不灵。

一转眼快十年了,曾应林散之长孙女林丽丹女士邀约同游齐云山,并带他走访了屯溪老街题书者黄澍老人(黄老也是我恩师忘年,他的“时雨轩”斋名也是林散之题署),后一同走访了黄宾虹故居,故居也是林老题署,潭渡风情亦然有山河故人的依恋和梦笔生花存载。


去年冬天吴文化国际书画展之际特意拜谒了黄宾虹纪念室,黄宾虹弟子、忘年王伯敏教授多年鸿雁因缘之故,管理员得知我来自宾翁老乡也有新安笔墨情结,特意照顾观摩聆听了关于黄宾虹的栖霞时光和个性逸事,也特意留下“青山无语立斜阳”书作作为留念答谢,去时前夜恰恰大雪纷飞于杭州古城,开门不见山,而是黄宾虹雕像整个的被厚厚的白雪覆盖,连脸都被笼罩,我想象到黄宾虹那些不被时人理解的往日和他白内障无奈却无法丢弃心中山水的纠结,怅然之情油然而生,不觉中上前默默把他脸上的雪拂去,露出恬淡深邃的双眸,我能隐约看见他拈花微笑的样子!

我想,黄宾虹和他的心中笔墨应该就是徽文化的样子和我们中国人本有的颜值本色吧?今天的民族复兴新时代里,我多想也拥有黄宾虹那样敏锐独特的善于寻找审美的眼睛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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