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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汪曾祺:世界先爱我的,我不能不爱它

 有根浮萍y1sdru 2019-10-04

1997年5月16日,在汪曾祺的苦苦哀求之下,医生终于勉强同意他用茶水稍微沾沾嘴唇。在得到医生准许之后,久病缠绵的汪曾祺像是一下子来了精神般,兴高采烈地招呼女儿:“给我来一杯碧绿!透亮!的龙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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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还没等龙井送来的时候,老顽童汪曾祺已经在悄咪咪间离开了,享年77岁。这个被称为“中国最后一个纯粹文人,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的“抒情的人文主义者”临了还用了一种俏皮的方式,跟他一直嬉闹的世界,做了最后道别。

直到今天,当我们再读起汪曾祺的时候,仍然会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因为他的文字里总能找到刚好和自己不谋而合的感动。如果你闲来无事时,不妨读一读汪曾祺;如果你过得不开心时,我劝你一定要读一读汪曾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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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难得有情人

很多人都喜欢汪曾祺文字里透出的恬静和温暖,却很少有人知道汪曾祺直到他生命的最后数年间,才真正意义地过上了安稳的生活。

汪曾祺在自己73岁生日那天,自撰一副联语:往事回思如细雨,旧书重读似春潮。白发无情侵老境,青灯有味忆儿时。我想在汪曾祺回味的如细雨般的往事里,有自己的故乡——高邮那如网密织的河泽,有从十四五岁开始就颠沛流离的求学生活,但更多的,一定是自己跟发妻施松卿在昆明共事时日日朝夕相处,每每结伴同行的点滴。

汪曾祺虽然出生在一个传统的旧式家庭,但父亲对他一直奉行的都是宽松教育,从小“吊儿郎当”的汪曾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以第一志愿考上了赫赫有名的西南联大,并在那儿认识了自己的命中注定——施松卿。(确定是真的“吊儿郎当”吗?)

“嘻嘻哈哈”的汪曾祺在西南联大读书期间经常逃课,连朱自清先生的课都敢逃,而面对这位顽皮却聪颖的学生,朱先生也只能苦笑着说一句:“他连我的课都不来上。”

和汪曾祺不一样的是,出身马来华侨家庭的施松卿家境优渥,举止谈吐落落大方,在校期间也一直都是外文系鼎鼎有名的才女。

多年以后,当汪曾祺的女儿问及父母年轻时候的爱情故事时,施松卿说:“中文系的人土死了,穿着长衫,一点样子也没有,外文系的女生谁看得上?”女儿追问道:“那你怎么看上父亲了?”施松卿脸上瞬间洋溢起少女般的微笑:“他不一样,我一眼就看出他有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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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配佳人的故事古来就有,在西南联大毕业后,汪曾祺和施松卿一起在昆明当地建设中学共事的那段日子,成为了他们彼此定情的契机。

汪曾祺的笔下开始频繁出现施松卿的影子,当时的云南昆明物资匮乏,但小姐太太们之间都谣传着吃萝卜能美容的说法,而爱美的施松卿每次下班回家都会拉着汪曾祺一起去买萝卜,但汪曾祺却固执的认为,施松卿的美才不是吃萝卜吃出来的,就是越来越好看,越来越水灵。

战争年代的婚礼远没有如今这么多繁文缛节,在打定决心在一起后,汪曾祺跟施松卿挑了个阳光不错的日子,两个人换上新衣,拍了结婚证,汪曾祺蹬着自行车,载着心爱的女人穿行在大街小巷里,暗暗庆祝着彼此人生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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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直到晚上,汪曾祺才带着爱妻跑到恩师沈从文家,一进门就对恩师说:“我们结婚了,这是我的妻子施松卿。”

汪曾祺很狂,狂到在他眼中只有三个文人——“鲁迅、沈从文和孙犁”,但再狂的沈从文在妻子面前,都像个小猫一样乖巧。

有一回施松卿文思泉涌,想写个遛鸟的文章,深谙此道的汪曾祺还是在妻子面前疯狂显摆自己的见识,说得唾沫横飞,眉飞色舞。被说得寥无兴致的施松卿杏眼一瞪,勒令汪曾祺写一篇遛鸟的文来看看,并警告说:汪曾祺,你别狂。地无一亩,房无一间,住着我的房子,你还怎么着?”灰溜溜而去的汪曾祺,隔了好几天,乖乖交上了一篇稿子。

对于施松卿来说,汪曾祺是平淡岁月的着色剂,人生因汪曾祺的出现而精彩;而对于汪曾祺来说,施松卿是颠沛流离生活的指明灯,人生因施松卿而变得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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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老夫妻,风雨同舟数十载,经历了近代以来的一系列重大事件变故,感情仍然日久弥坚,当真让人生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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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有味是清欢

之前在网上看到有人问:“该如何开导抑郁症患者?”有人在下面评论说:“你可以送他一本汪曾祺的美食文合集。”

汪曾祺的美食文章,字里行间都透着遮掩不住的烟火气,而支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行走的,不正是那些世俗的迷离烟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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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江苏高邮的汪曾祺,他的笔下有很多江南美食的描写,从选材到外形,从味道到做法,汪曾祺的文字就像是一只若即若离的小猫爪子,一遍又一遍挠过你酥痒难耐的内心。

都说山河远阔,人间烟火,这世上唯有美食与爱不能错过。汪曾祺笔下频繁出现的,很少有登堂入室的大菜名角,更多的是街头巷尾,俗世人家的日常餐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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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高邮在他的身上烙下了深深的印记,所以汪曾祺临到端午佳节的时候,就写下了那篇著名的文章——《端午的鸭蛋》,在文章中汪曾祺还贴心地给大家指出吃鸭蛋的指南:总宜切开带壳,黄白兼用;不可存黄去白,使味不全,油亦走散。末了,汪曾祺还吐槽了一下北京的咸鸭蛋:我在北京吃的咸鸭蛋,蛋黄是浅黄色的,这叫什么咸鸭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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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吐槽是汪曾祺的标签,因为吃过的美食够多,所以他每每吃到不符合自己心意的东西时,都会吐槽,然后花费心思地去一遍遍尝试,用心去还原一道属于得体的美食。

行到昆明时,汪曾祺就写下了文章《米线与饵块》,不遗余力地在文中阐述各种米线的做法,如果你读过这篇文,一定会忍不住流口水。

汪曾祺尤爱吃豆腐,吃遍天下美味的他晚年因病被医生要求忌口,不服气的汪曾祺自己给自己打气:“幸好有天下第一的豆腐,我还能鼓捣出来一桌豆腐席来的,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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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高邮鸭蛋,到湖南腊肉,到北京豆汁儿,再到昆明米粉……但但凡是汪曾祺吃过好吃的东西,他都小心翼翼地记录下来。

就像是在搜集离散人间的烟火气一样,这个小老头儿把所有中国人内心的柔软,都勾引了出来。

苏轼说人间有味是清欢,苏轼走后,也只有汪曾祺一人真正践行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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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皆是好去处

听过这样一句话:所有未曾去过的远方,都是素昧平生的故乡。一生颠沛流离的汪曾祺虽然也会想起儿时在老家高邮的美好童年,但此后数十年间颠沛流离于中华大地上,也未曾见半点不适应。

不仅如此,在那段波澜诡谲的岁月里,汪曾祺被错误定性,工资骤降,房子被收,只能长期住在妻子的单位宿舍里,小小房间里挤着一大家子人,但乐天派的汪曾祺也没有因此一蹶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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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一生不改自己天真烂漫的性格,再苦难的岁月对于他而言,都只不过是刀砍东风,无关痛痒。多年以后,当汪曾祺再回忆起被下放的经历后,在文章《随遇而安》里这样写道:“我当了一回右派,三生有幸,要不然我这一生就更加平淡了。”坠入炼狱的人,仍然炽烈地相信光明,这本身就弥足珍贵,而汪曾祺就是这样一个人。

儒学大师马一浮说: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见过大场面的汪曾祺,就是个尤其喜欢草木的人,

他写过栀子花,还为栀子花鸣不平:“我就是要这么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管得着吗?”他写过山丹丹,听着老堡垒户给山丹丹算年龄:“山丹丹,长一年,多开一朵花,你看,十三朵。”

无论走到哪里,无论是何境遇,汪曾祺总能迅速在生命的不知名角落里,发现别人看不到的美。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这个世界先爱我的,我不能不爱它。”

每个人的一生其实都是一场旅程,很多人都抱怨自己经过的地方总是满目荒芜,而汪曾祺却用人生在告诉我们:江湖皆是好去处。

你所经历的一切,都会因为你的感受而变得不一样,真正眷恋人间的人儿,永远都不会绝望与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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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5月16日,这位被贾平凹称赞为“修炼成精的老文狐”溘然长逝,只留下了一卷又一卷弥漫着尘世烟火的文章,供后人慰藉。

汪曾祺的恩师沈从文临终时说:“对这个世界,我没什么好说的。”

我想汪曾祺想说的话,可能都已经写在了中华大地上那些大街小巷的吃食里,都已经藏在了俗世人家们日日升起的炊烟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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