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子

这次女友回来，带来一些枣子。她出门前把枣子洗了，希望我吃。我从床上起来，坐在桌子前，看到这些大大的圆圆的红黄红黄的枣子彼此挨着挤在一个雕刻了两枝红梅的豆青色的瓷盘里。

每一个枣子都安安静静的。每一个枣子看起来都很圆满。刚经过水洗，沾染上了一些水，更是闪出一层光亮。全是面色圆润，仪表堂堂的，在树上成长时一定是得到了充足的水分与养料。

也唯有这样好的枣子，才可以进城来，摆在城市的货架上，让城里人去挑拣，去食用。

但枣类何其多，岂止一种，普天之下，结出的枣子，又何其多。一棵树上一年就要结出多少枣子，全世界的树又要结出多少枣子。

那么多那么多，不能全涌进城里，能进城的真不多。毕竟不是什么高贵的果。不是城里一定需要的，也不是非进城不可的。

更多的枣树是在城市以外，是在广大的农村地区甚至荒原。带许多刺的枝干漆黑的野性十足的枣树更适合生存在城市以外。

它不适合做城市里的植物，因为城市里的植物大多是用来观赏的，它并不适合观赏。你非要观赏它，就会觉得它冷峻，粗野，乖张，格格不入。

小区里有两三棵枣树，都是小小的，枝干细弱的，好像根本长不大。树虽不大，却也能结满树的果，但果也都长不大。

它不懂人的审美，也压根不会迎合。它好像不单是一棵树，就犹如从大地深处冒出的一缕缕黑烟，那是大地深处的喘息，那是大地的一桩桩心事。

树是不爱言语的。枣树又是更沉默的。柳树自古爱勾搭诗人，但枣树一直是冷面的。你不信，可以去问问那些鸟，它们应该都知道，枣树是不是古怪，不爱说话，不好靠近。

在我的家乡就有一片枣树林。许多枣树生活在林中，每一棵都不一样，每一棵也都结果，结出的果却不像城里的。眼前这果实又大又脆又甜，我们那里的是完全不能相比的。

但都是枣子。吃着城里的枣子，想到城外的枣子。慢慢地吃，也慢慢地想。不知不觉间，已经吃掉了八个，有八个果核落在桌面上。而瓷盘里正好有一半，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