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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读者》上的老顽童让董卿泪崩:一生历尽苦难却是个快乐的翻译家!

 醉青YPS 2019-10-09

在这位老人的家中

一直挂着屠格涅夫的一句话

“你想要获得幸福吗

那得先学会受苦”

这也是他人生的写照

经历过贫病交加

饱尝过人情冷暖

即便在对知识分子最严苛的岁月

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至爱

——翻译

翻译是他苦难的源头

也是他快乐的力量

他学了七种语言

始终没有放下手中的笔

就这么不停地写着,写着

在烟盒上,在马粪纸上……

他的三十多部译著

成为照亮这世间的灵魂之光

艰难困苦

玉汝于成

他便是著名翻译家

王智量先生

Part.1

“邂逅”普希金

1947年,这位19岁的江南少年

考上了北京大学法律系

1949年,他被送到哈尔滨学俄语

想要把他培养成未来的外交官

在号称“冰城”的哈尔滨

于街角的一家书店中

他遇到自己“生命中的太阳”

普希金的《叶甫盖尼·奥涅金》

作品里面那些人物

那么纯洁、那么真诚

他一下子入了迷

穷的叮当响的他

卖了一件西服上衣将其买下

这本书之后陪他喜、陪他忧

度过将近70年的时光

上面满满都是注解

他从小就对古诗词有着浓厚的兴趣

读书时代开始接触一些新诗

自己也偷偷地写一些

而这本《奥涅金》

在他的精神世界里烧了一把火

回到北大后

当时学校组建西语系俄语组

系主任是朱光潜

20岁左右的小伙子正是青春激扬时

他找到朱光潜说要转到俄语组

还去找了时任北大校长的胡适

胡适被这个学生的热情感染了

说那你去吧

在这里,

他踏上了俄国文学翻译之路

他翻译的起点仍然是最爱的《奥涅金》

对照着吕荧先生的中译本

和另一个英译本一句句地读

凡是看不懂的和觉得译错的地方

就去请教老师

就这样,

他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

完全用课外时间和自学方式

把普希金的这本诗体小说中

四百多个十四行诗节全都背了下来

多年之后

他仍然记得胡适、朱光潜这些老师

对他的帮助、教诲

上大学时,他总是感冒

校医诊断是鼻中隔弯曲引起的

建议他做手术

但是他根本拿不出钱来

校医出主意让他去找校长

王智量就跑去胡适的办公室

“胡适站起来弯下腰跟我说,

‘小同学,你有什么事?’

我就说,‘我要做手术,没钱。’”

胡适给校医院打了个电话

然后写了张字条“准予缓交”

王智量跟胡适说缓交他也交不起

先生说,明年就等于不用交了嘛。

时局动荡,货币贬值,物价飞涨

第二年交可不就是等于不用交吗?

胡适70年前和他说的话

他到今天还记得很清楚

“好亲切的长者”,

王智量说

先生胡适

朱光潜是王智量的系主任

有一次他接了一个课题去拜访朱先生

他住在一个很破的平房里

两人从晚上7点多促膝长谈到凌晨1点钟

临走前朱光潜还送了他一本从英国带回的书

1950年教师思想改造

朱光潜的小女儿被安排上台

朱光潜坐在台下,只是觉得好笑

直到有一个人上台

“这个人是他非常喜欢的学生,也是我的前妻。

当时我的位置离朱光潜不远,

当他最喜欢的学生在台上

说他怎么毒害学生的时候,

我看见他流眼泪了。

我老是记得我从侧面看过去他流眼泪的样子……”

先生朱光潜

Part.2

翻译与苦难

《叶甫盖尼·奥涅金》中有一句话

操劳的白昼固然美好

黑暗的来临也很美妙

这句话正是王智量老人的真实写照

1952年,王智量提前毕业当了助教

之后又被中国科学院挑中

去新成立的文学研究所工作

当时的所长是何其芳

曾在《论红楼梦》这篇有名的论文中

引用过《叶甫盖尼·奥涅金》中的一节

当他知道王智量能把《奥涅金》整本背诵时

非常惊讶和欣赏

他认为当时已有的两个译本

还不能让读者体味原著之美

就勉励年轻的王智量将其翻译出来

然而那本他钟爱的书

却成了他的苦难的来源

刚翻到第二章

一场暴风骤雨席卷而来

他被下放到山区农村

面对未知的未来

他第一次感觉到无力和迷茫

回到宿舍,他痛哭一场

但还是把这本给他带来极大厄运的

《奥涅金》塞进了行李中

临行前一天,在所里的厕所中

何其芳先生低声地、匆促地

用他浓重的四川口音对他说

“《奥涅金》你一定要搞完咯!”

忽然间,他万念俱灰的世界里有了一线光明

“还有人对我抱着希望,要我继续翻译下去”

在太行山麓小米峪山村外

他一边踩着刚刚撒下稻种的田垄

一边借助这一动作的节奏

默念着《奥涅金》中四音步轻重格的诗行

再一句一句地把原诗在心中翻译成中文

到了晚上

在灯光暗淡的煤油灯下

他坚持翻译《奥涅金》

没有纸,他只能把译稿写在

糊墙的报纸上、废弃的烟盒上

零星的碎纸上、草纸上

报纸两侧有白边

他就将白边裁下来

写满他翻译的诗行

他白天干的是重体力活

背的是100多斤的铁矿石

晚上回到住的地方又累又饿

甚至在自然灾害时期

被送去了最艰苦的甘肃定西县

吃野菜,啃树皮

而饥肠辘辘时他也没有忘记翻译

人家都觉得他魔障了

只有他知道,他离不了这本书

后来,他得以回到上海

睡在人家硬座车座位底下

随身的行李是几袋书

一只盛满各种各样碎纸片

和几个小本本的手提包

那些纸片和小本本就是一节节《奥涅金》的译稿

初稿完成之后

为了让中国读者原汁原味地

领略普希金的魅力

他前前后后修改了不下十遍

终于让自己的自由体译本成了

“标志性的译作”

1961年,他的老师余振先生找到他

因为老师的一句

“你没有把诗行搞整齐啊。”

他又开始了古典体的翻译。

但他当时刚摘掉“帽子”

每天在街道小厂搬运钢板

在黄浦江边扛木头

靠打零工贴补家用

最困难时靠兄嫂接济和典卖家当挨日子

从菜场拾菜皮、买做饲料的碎米充饥

疲于奔命的他根本无暇顾及译稿

拖至恩师辞世

也没能完成老师的嘱托

有人曾把翻译工作称为“带着脚铐跳舞”,

翻译一本书

如何在“信达雅”之间取得完美平衡

一直是所有翻译家们反复思考的问题

《叶普盖尼·奥涅金》原诗的每一节

都是十四行,两行两押韵

如何在翻译的过程中

尽可能地保持原诗的韵律之美?

最后没办法,只能推倒重来、重新翻译

最终呈现出来的《叶甫盖尼·奥涅金》

每一行除去标点符号都是10个字

如今,

王智量先生翻译的

两个《叶甫盖尼·奥涅金》译本已出版

他还在84岁高龄的时候

完成了《叶甫盖尼·奥涅金》第三版的翻译

1985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

《普希金选集第五卷:叶甫盖尼·奥涅金》

书出版后的几十年

王智量不停地给自己“找碴”

不断重读原著,反复推敲细节

书页上到处修修补补

动辄上百个“补丁”。

盖西伯拘而演《周易》

仲尼厄而作《春秋》

屈原放逐,乃赋《离骚》

左丘失明,厥有《国语》

中国的文人

有多少沉郁顿挫的痛

就有多少达观不屈的逆境重生

而在艰难困苦面前

《叶甫盖尼·奥涅金》是王智量

“生命中的太阳”

Part.3

母亲!母亲!

面对过去的苦难

他总是笑着的

讲为了买书卖衣服

将文字写在报纸白边上

他笑得像个顽童

仿佛讲的是多么开心的趣事

唯独说起母亲

这位90岁的老人

便要留下泪来

“你不要笑话我,

每次想到母亲我都要流泪,

我这个人很脆弱,

像小孩子一样。”

他说每个人都有母亲

如果对母亲不好

就不配做人

他的母亲是圣约翰大学前身

圣玛利亚书院的毕业生,英文非常好

从4岁时,他就跟母亲学习英文

虽后来从事许多俄文翻译的工作

但他总觉得自己英语比俄语好

考大学前离家时

母亲跟王智量说了一段话

他一直记到现在

“你要走了,你要记住,

做人要凭良心,不凭良心,就不配做人。”

他心里有多少对母亲的爱

就有多少对母亲的愧

他在西北师范学院附中上初中的时候

有一天和同学坐在教室门口晒太阳

远远看到有一个老太太

穿着破破烂烂走过来

他一看,是母亲

他看母亲穿得那么破烂

同学们都坐在旁边

觉得妈妈给他丢人了

正好这时上课铃响了

同学们都进教室了

他跑过去把妈妈挡住

让她走,不让她再来

他过年回家

母亲说明天你就长一岁了

这一年里面你觉得你哪件事情做得不对吗

他说我不知道

母亲说,那天听说你生病了

我走了七十里路到学校去看你

结果你走过来,不让我和同学见面

第二天我又走了七十里路回家

母亲问他,你是嫌我穿得破烂

给你丢人是不是

母亲把这话一点破

他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跪在祖父祖母遗像面前忏悔、大哭

“假如当时妈妈不教育我,

我要是总是那样没有良心地过下去

那也没有我的今天

早就变成一个坏人了”

那时候,为了买书

王智量是“任性”的

刚回上海的他

一天可以赚一块四毛钱

有一天一人拿了一本

《韦氏英汉大辞典》

想要卖60块钱

王智量太喜欢这本词典了

他不顾一切买了下来

走到了弄堂口才想起来没法向家里交代

但是妈妈一下就看出来了

她没有说话,默默打开衣橱

在一堆破旧衣服中翻出一件来

里面的口袋里有70元钱

她说我存了十几年的这点钱

这个月拿来吃饭

“母亲的恩情,我永远记得

要不是母亲,我怎么活得过来”

他后来才知道

在家里最困难的那些年

母亲经常不吃饭

省下来给他的两个孩子吃

要不是他,母亲也不会早早走了

让他毕生遗憾的是

艰难岁月中一直支持着他、陪伴着他的母亲

最终没能看见儿子译本出版的那一天

就在《叶普盖尼·奥涅金》书稿出版的前一年

这位坚韧、智慧、包容的母亲永远阖上了眼睛

后来,他将这本书拿到母亲的坟前

给母亲看

烧掉了一本,托风与火带给天人永隔的母亲

“母亲,这本书印出来了,而且读者很喜欢”

这句话,他永远无法当面说了

《朗读者》,听他讲母亲的故事

大家都哭了▼

Part.4

善与纯

他是个完全不懂当下出版和投稿流程的人

“译了无数的作品,写了无数的文章

却不知该如何投,还数次被出版社‘欺负’”。

在翻译《屠格涅夫散文诗》时

诗的稿费本应按行数计算

但上世纪90年代

一个出版社却只肯按字数给他千字20元的稿费

不到4万字的书

王智量总共才拿了600元稿费

合同到期续签时,他对编辑说

“能不能每千字给我加1元以示尊重?”

结果编辑立马毁约

另找了两个人“改写”了一下他的译稿

就重新出版了。

提起这事,他有点伤心

“我不是想要钱,只是觉得人格上受了损伤”。

他翻译的狄更斯《我们共同的朋友》

是目前唯一的中译本

但自上世纪90年代合同到期后

至今未续版权

“一个翻译每天顶多译二十行诗歌

按千字70元计算,稿费仅几十元。

我是教学、研究之余爱好翻译,

如果是专业人员,如何能体面生活?”

一有机会,王智量就呼吁

重视翻译、尊重翻译。

尽管遭遇不平

他打心底是热爱文学的

上世纪80年代后期

他去慕尼黑参加世界比较文学大会

坐在他旁边的是法国的一位女教授

当她知道王智量是《叶甫盖尼·奥涅金》的中文译者

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她开始用俄文背诵普希金的这部作品

“我们一起背,不停地背。

莫斯科大学的有时候和我们一两句,

到了后来,我们干脆紧紧拥抱住。”他再次感觉到诗歌的力量

1978年

王智量调到华东师范大学工作时

已经50岁了,十多年后退休

随子女移民澳大利亚,转居美国

不过,他在70多岁时又回到了国内

理由是:“我要回来做事。”

先生与学生▼

他84岁时

终于有出版社要为他出全集

他却发现,自己的好多手稿都找不到了

只有站在他那间几无容身之地的书房中

才明白为什么会找不到

层层叠叠的衣服

旧家电和杂物堵住了书柜

连打开柜门都困难

无数经典之作的译稿就堆积在书柜深处

有的写在糊墙的报纸上,有的写在烟盒上

还有的写在卫生纸上

不少由于用圆珠笔双面书写

字迹已经模糊,经年累月

连他自己都辨认不清了

多年来

他和老伴以及15岁的外孙女

一起挤在华师大一套使用面积

40多平方米的老公寓里

这是30多年前他分到的房子

公寓一共有三间房

最大的那间是三个人的卧室

另外一间是书房

还有一间是小外孙女的学习空间

有时是王智量的会客室

每条走道都很难容下两个平行站立的人

先生狭窄的书房▼

他的第一任妻子是北大英文系的高材生

郎才女貌的两人结婚后育有一子一女

那一年他从河北回京

在“摘帽”大会上

她读了智量先生写给她的一封家信

说:这样的人怎么能摘帽呢?

这一下子把智量先生从天堂打落到地狱

他被“流放”到遥远的甘肃

其中艰险,难以言说

二十多年后

在北京一次外国文学会议上

前妻截住了王智量先生

先生慌乱中说了些话

都是谈他们的子女

前妻打断他:你听我说一句话

“对不起……”她说

两人恩仇尽泯

他现在的太太是他第二任妻子

那一年他从美国回上海

看到家里有个两岁的小丫头

抱着桌腿望着自己

再婚的老伴告诉他

自己和前夫生的女儿离婚了

夫妻两个谁都不肯要这个孩子

“我听了好难过,我说:我要!

就这么养到现在。”

“小家伙”和他很亲

太太出身理工科

几乎包揽了家里一切“男人该干的活儿”,

修洗衣机、电视机、电灯泡,

此外还“兼职”成为王智量的生活秘书,

替他整理、回复读者来信……

在太太的眼里,

王智量是个善良、单纯、心软的“老男孩”,

而王智量也终于在这份平和的感情里

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和归宿

尽管他不愿承认

可岁月不饶人

每年他都要有四五个月在医院度过

医生告诫他三件事:少写、少翻译、少做事情

老头不干,说不翻译我就画画

他和医生说,“你觉得我不行了,

你说一声,我自己就走到太平间了”

说着他自己乐起来。

他尤其爱画小虾

“终日涂抹趣味浓,总是几只小虾虫。

下笔心在天地外,光阴纸上去无踪。”

“且享书画乐,更无宠辱惊”

他一边画,一边摇头晃脑地念叨

隐约可见其心境

不住院的时候

他便每天早上去校园里打太极拳

“校园熟得很,万一摔倒了,

也有人把你送回家。”

他身上有股慈和的气质

连校园里的流浪猫狗都喜欢他

常常有只黑尾巴的猫咪

会在他打太极的时候趴在他脚上不走

他特别“爱”上当

每次在外面碰见有人说自己钱包丢了

他总是好心给人家三五十块钱

而他看得很开

“我也没有穷,他拿了钱也没有富,

何必为这个事情操心呢。”

“这是一个讲条件的社会。

但我不讲条件,

所以我的学生们叫我老顽童。

他们说我是为情论者。

人都应该掏出良心,

千万不要把房子汽车放在第一位。

人毕竟是人嘛,

不是来吃点儿好的穿点儿好的动物。”

“我尽管受了苦,但我后来很幸福

我有一个非常好的妻子

儿女也都长大成人

我现在不愁吃不愁穿

有一万多块钱退休工资

这还不好吗”

讲到这里

他又露出孩童般的笑容

陀思妥耶夫斯基曾说过

我怕我配不上自己所受的苦难

历经妻离子散和起落沉浮

已经九十岁的王智量

依然思维敏捷、性格开朗

眉目间满是祥和与天真

就像是在痛苦中开出的花朵

因为苦难的浇灌,而格外坚韧

这朵“心花”努力绽放

把最美的颜色、最香的味道

一切最好的东西留给了世人

唯愿王老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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