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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书坛是“历史繁荣期”?还是“当代无草书”?

 家有学子 2019-10-14

在当今书法家群体中,习草书者最多;在兰亭奖、国展中,草书来稿与人展数量最盛:这是当下草书书法的基本现状。对这一局面,书坛有两种不同观点:

一种观点认为,当下草书创作处于历史繁荣期,展览推动了书家对草书的借鉴与吸收,“二王”、《书谱》、黄庭坚、晚明大草、北碑因子等经典草书在今人的笔下被复制、还原、唤醒、嫁接、揉合、表现,此之谓发展;另一种观点则相对保守,比如林鹏先生认为“当代无草书”。他说,草书的精神已经失落,当下今草创作只是徒有其表,而无草书的内涵与精神。

事实上,这两种观点并非完全对立,而基本概括了当下草书发展的总体境遇和面临的问题。    

首先从近些年来展览中出现的几位草书家进行分析。    

二0一六年十二月,胡抗美、刘洪彪、张学群、王厚祥在甘肃兰州举办了“万象一殊”狂草四人展。笔者认为,四位都是当代有典型意义的大草书家,代表了当今狂草书法的最高水平。

以王厚祥为例,他是通过参加展览而被书坛熟知。王厚祥草书取法十分正统,对张旭草书颇有造诣,是当下学张旭的代表。相对于前些年,他如今的作品较之原来更多了几分清净之感,原先的躁气已经褪去不少。
从王厚祥的草书实践可知,首先在取法上一定要高古、正统,“取法乎上”永远是学书人颠扑不破的真理。如今的王厚祥不需要参加国展来证明自己,故而其草书更加自由奔放,自信、自然的成分多了,而做作的成分少了,这说明展览对草书的创作既有促进作用,亦有阻碍作用。    
曾获第五届兰亭奖佳作奖的金泽珊,其草书取法二王,但并非纯二王,他的作品中加人了唐宋行草的笔意;刘宏卫亦取法“二王”,他将二王小草放大书写,不仅需要一定的功力,还需要对线条的掌控力;彭双龙的小草同样有晋唐行草笔意,并加人了当代技法元素和形式,所以彭双龙的草书严格意义上属于行书范畴。故而他们几位书家实为以行书的节奏和笔意来写草书,有草书的形质,但无草书的性情。 
第四届兰亭奖中,吴庆东获得佳作奖一等奖,他抄写的是《书谱》的原文,基本完全借鉴了《书谱》的字形和笔法,而仅仅在追求墨色对比之外,将字形放大而已,他在对《书谱》放大的同时失去了《书谱》的含蓄之美,故经不起仔细推敲;
柯学刃的草书获得佳作奖二等奖,上追晋唐,有二王、《书谱》和张旭的笔意,属于将几者揉合而成;获得佳作奖二等奖的潘文志亦是如此,他取法《书谱》,同时也加人了颜体的笔法要素,故有浑厚、篆搐之气。笔者认为这件作品获奖是实至名归的。    

此届展事中,河南书家王乃勇虽获二等奖,但笔者认为是最得草书精神的佳作。他以二王为基础,将黄庭坚、孙过庭、明清草书,甚至甲骨文等都融人到他的创作之中去。同时也使用北派的笔法,逆人涩行,强调杀纸的感觉。他的书写材质是纯粹八尺白宣,没有拼接,没有装饰,显示出对书写的极度娴熟和控制力。笔者认为,王乃勇是当下青年书家中最具探索精神的书家之一。
吕金光是三等奖,书坛对其并不陌生,他是倪元璐书风的当下代表人物,评委对他的评语是:“吕金光的草书实践是对于明清范式的深人体察与前瞻创新的果实。他通过控制形式构成来丰富审美客体的视觉变换和阅读体验,他专学倪元璐,将倪元璐的草书加人自己的理解,在章法、墨法、落款等技术层面上进行加工,并取得成功”。
评语比较恳切。但需要说明的是,倪元璐草书在汉晋章草中多探得消息,但吕金光近些年来进步并不明显,在于他取法过窄,如果把眼光仅仅停留在倪元璐上,而不上达,欲想进一步取得突破,难上加难矣;
徐右冰也是三等奖,师宗二王,他巧妙融合了孙过庭《书谱》的点画和怀素《自叙帖》的体势,所以徐右冰的草书实践对当下也具有启发意义。 
当下大草和小草的创作,学帖者多,以二王系列占据绝大多数,而黄庭坚居其次,晚明大草者亦不少。有人说连绵大草者,容易格调低,这种论说自有三分道理,但绝非所有连绵大草的格调都低,以晚明草书、黄庭坚、怀素《自叙帖》、张旭的《古诗四帖》为例,所以最经典的大草都是连绵大草。    
从上述简要的罗列和分析中,可知当下草书的基本格局:小草多,大草少;拼接多,单纸少;取法二王一脉的多,而取法晚明徐渭、张瑞图等少;纯粹帖派笔法的占据了百分之九十九,仅有极少数书家掺人了北碑的笔法。若论其成绩当作如下观:    
第一是草书有了当代的意味。任何一个时代的艺术都会打上时代的烙印。而当下草书在字形上是非常美观的,而且这种风气已经传染了很多人。
二是在形式的探索上,当下大草创作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笔墨语言。粗细的对比、墨色的变化、用笔的正统等都取得了较大成绩。
第三是在书体揉合上,取得较多成果。上文提到的多位书家,在取法上不再单一,而是将多种风格杂揉于一炉,这是当下草书最令人振奋之成绩。  
同时,当下草书创作也出现了必须引起重视的问题:      
一是部分有实力的作者,不太能坚守既往的风格与书体,持久深人地前行,而是中途更张,喜新厌旧,这未免可惜了。同时也有昔日成绩较好的作者,或自信过度,或缺乏自省,其笔墨出现过于荒率、油腻,以至于萎缩的迹象,令人叹惋。
二是过于摆布安排。草书尤其是大草最讲求节奏,一些作者极力夸张,将笔墨浓枯作极端的对比,且刻意支离文辞,硬留空白,造作虚实,既不尊重所录文本及句段内在的节奏,亦不体味笔墨自身的呼吸起止,弄得满纸碎石与枯柴。无法赏读。
不少人太过偏重于纸面上的视觉形式,忽略甚至轻视用笔方式与点线品质,使其作品徒有行草之名,而无行草之实。
总之,当下展览中所出现的草书作品没有太差的,但也没有最好的,这一点,陈新亚在《第五届兰亭奖行草书创作述评》中当即点出:“行草作品整体水平还是不错的。当然作为全部出自中国书协会员之手的作品,给人感觉的确少了点高度与预期的精彩。而通常的展览来稿中常见的问题,在会员作品里依然明显存在着。”
陈新亚还说,草书最易见性情,也最易见毛病,见个人修养,因而最需要书者的严谨与细致。笔者倒是进一步认为,草书作品固然需要书者的严谨与细致,但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作者的激情,高度娴熟的技巧,忘我的创作状态,这样的情况下才更容易出现打动人的草书作品。无法之法的浪漫主义才是草书作者最需要的。才是大草、狂草作者最需要的。但是令人遗憾的是,当下这样的作品实在是太少了
整个二十世纪,最杰出的几位草书大家(章草书家除外),于右任、林散之、毛泽东、卫俊秀等四人,是二十世纪草书的杰出代表,其中,除毛泽东外,其余三位都受到碑学的深刻影响,都是碑帖结合的典范之作。将草书与碑打通,是非常困难的,所以当下人应该从中总结经验。今人作大草,又有几人在碑帖融合上取得成功呢?
提到中青年今草代表书家,李双阳学怀素小草《千字文》,汪永江学黄庭坚大草,王厚祥学张旭,学怀素《自叙帖》者又有谁?
即使学了《自叙帖》的形,也难得其神。所以,在所有的经典草书中,怀素的《自叙帖》是最难的。笔者不禁想到了戴叙伦评价怀素的那首著名的长诗:“楚僧怀素工草书,古法尽能新有徐。神清骨谏意真率,醉来为我挥健笔。始从破体变风姿,一一花开春景迟。忽为壮丽就枯涩,龙蛇腾盘兽屹立。驰毫骤墨剧奔驯,满坐失声看不及。心手相师势转奇,诡形怪状翻合宜。人人细问此中妙,怀素自言初不知。”
诗人笔下的怀素显得诗意多一些。但在某种程度上也确实是当下人所不能达到的境界。“怀素自言初不知”,这样的境界当下几人能够做到?
怀素、董其昌、黄庭坚都是禅学大师,所以他们的高度是极为难达到的。朱培尔在评价怀素时说:“从一卷《自叙帖》中窥见其书法的高妙绝伦,窥见那绝对纯净的黑色与白色中所体现出来的崇高的佛性和禅意。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从书法发展史的高度看怀素的书法,在当时具有极为前卫的性质。因为怀素在其墨迹之中体现出了个性的创造力量和藐视在当时已经没落的尚法书风的人格力量,因而他同晋人的草书,甚至同颜真卿的《祭侄稿》相比,少了典雅,也少了些表露情绪意识,但又似乎多了许多…那就是恢宏的境界、莫测的笔意和神秘且无法重复的构成”,朱培尔的这段话既说出了怀素草书的高度,同时也给出了当下怀素草书创作低迷的原因。
黄庭坚、董其昌学怀素,而怀素以后完全效法怀素者,几乎无人。事实上,效法黄庭坚草书者,也寥寥无几。而沈周、文微明等都学黄庭坚的行书,其中的原委同样是禅宗的问题。黄庭坚学禅,故而其草书的澄明之境,常人难以达到,今人学黄草书者甚多,但能有成就者不多,需要揣摩其中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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