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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庆明医案—糖尿病案14

 逸农农 2019-10-16

一、病案简介:

       范某某,男,63岁,性急易怒,喜冬恶夏,喜食甜食,熬夜多,运动少;糖尿病10年、高血压病5年,一直服用西药,控制尚良。

一诊:2009年5月23日

  口渴引饮伴消瘦伴“三力”(精力、体力、记忆力)锐降、空腹血糖升至8.3-10.2mmol/L半年。

  刻诊:口干舌燥,得饮则舒,小便量多,能食形瘦,头晕乏力,心烦失眠,脸色晦滞,间发耳鸣,大便偏干但粘滞难解,粘马桶,加大降糖西药用量半个月,空腹血糖降而不稳,诊时空腹血糖7.9mmol/L,餐后血糖13mmol/L,糖化血红蛋白7.2%,尿糖(—),血压165/ 95mmHg,心电图提示:左室高电压,ST波低平,伴疑似Q波改变,肝肾功能、血脂五项均未见异常;舌质暗红、舌苔黄干、中根部黄腻而浊,舌下静脉紫曲怒张,脉弦紧有力、双尺虚弱。

  西医诊断:1、2型糖尿病;2、高血压病3级(很高危)。

  中医辨证:阳明胃热、少阴水亏、心火亢旺夹湿热扰神(消渴病)。

白虎汤加人参汤合知柏六味地黄丸合黄连阿胶汤加减:生石膏60(先煎)肥知母20山药30生晒参15(另炖兑服)炙甘草10生地30山萸肉10赤芍10黄连15生地30阿胶10鸡子黄2枚(兑服)鬼箭羽10苍术15炒黄柏5:10剂,水煎服。并嘱遵循健康生活方式:少吃糖类和脂肪类食物,并每天运动,不再熬夜。同时,降糖与降压西药照服。

二诊:2009年5月30日

口干显减,日饮水量减少到2500ml,饥饿感、乏力、气短和心悸减轻,余症依然,空腹血糖8.3,尿糖-,舌苔黄,但舌上有润津,脉弦细稍数。仍着力于中焦阳明胃和太阴脾,上方加生黄芪30天花粉30:7剂,水煎服。

三诊:2009年6月13日

诸症继续向愈,其中口干、失眠、便粘消失,心烦、头晕偶然发生,脸色转润,仍腰酸,健忘,阳事欲启不能,间发耳鸣,舌黄干中根部稍腻,脉弦细中仍有劲急之象;查血压135/ 85mmHg,心电图疑似Q波改变消失,空腹血糖5.6mmol/L,餐后血糖8.9mmol/L,尿糖(—)。此阳明胃热和少阴心火大部清化,少阴肾水亟待填滋。出二方:

  1、汤剂:用六味地黄丸合白虎汤合祝氏降糖对药加减:生地30山萸肉10黄精15山药20丹皮10茯苓15玄参15生黄芪30龟甲10(先煎)生石膏30(先煎)知母10天花粉30石斛15生晒参10(另炖兑服)鬼箭羽10炙甘草5:10剂,水煎服,早晚服;共服15天。

  2、中午服杞菊地黄丸。

  3、食疗:海参1条(15-25克)炖服。隔天一次,晚餐服用。

  生活方式同前,降糖与降压西药酌情减半。

四诊:2009年6月27日

  “三力”显增,余症悉去,尤其可喜的是口服降糖与降压西药减少一半。舌暗稍红,苔薄黄,舌下静脉紫曲怒张减少,脉弦细劲之劲急之象消失、尺沉弱。滋少阴水、宁少阴神、补太阴气,兼活血化瘀:生脉左归丸合“糖五对”(苍术+玄参,山药+生黄芪,葛根+丹参,葛根+天花粉,生地+地骨皮)加减,做成药丸,每天3次,每次5克,共服3个月。酌服降糖和降压西药。

三年后告:每隔二三个月服一料四诊药丸,必要时服用10-15上三诊中药,结合生活方式调摄和必要的口服西药,血糖、血压控制良好。

【病案讨论】

         1、传统2型糖尿病的基础病机“阴虚燥热”当代仍然还有。

如果把2型糖尿病归类于消渴病,应该说阴虚燥热有其理论依据和长期的临床实践。从《黄帝内经》消瘅病是“热则消谷”的“消中”,到《兰室秘藏》“血中伏火”、“津液不足”、“燥热为病”的阴虚燥热,尤其到清叶天士《临证指南医案》“三消一症,虽有上中下之分,其实不越阴亏阳亢、津涸热淫而已”,而且认为阴亏为本,燥热为标;阴亏在少阴肾,燥热在阳明胃。至此,阴虚燥热作为消渴病(糖尿病)的基础病机,主导了近千年临床实践。

但现在由于降糖西药的普遍使用、生活方式的改变,以及寿命的延长等原因,使得糖尿病这一古老疾病呈现的多饮、多食、多尿和体重减轻“三多一少”表现渐且少见或不典型,因而阴虚燥热这一基础病机也渐且退出其主导地位。近年来从阳虚、气虚、痰饮、瘀血论治消渴的实践不断涌现,阴虚燥热病机的主导地位受到挑战。这理论问题,我们只对临床疗效负责,通过本案的辨证论治,至少可以说明:使用了千余年的、阴虚燥热辨治消渴(糖尿病)理论和方法方至今仍然具有实践意义,必须加以开创性的应用。

笔者认为:叶天眼中的阴虚燥热,是阴液亏损与燥热是相互因果,恶性循环的,即阴液愈损,燥热愈甚,燥热愈甚,阴液愈损。至其治疗,《医学心悟》“三消之症,皆燥热聚也”。“大法治上消者,宜润其肺,兼清其胃,二冬汤方之;治中消者,宜清其胃,兼滋其肾,生地八物汤主之;治下消者,宜滋其肾,兼补其肺,地黄汤、生脉散并主之”。“滋其化源,则病易痊矣”。可按早中期以清热为主,中后期则以滋阴为主,而滋阴液与清燥热总以滋阴为主。

  本案从“三消分证”来看,当属中消与下消并见,是较典型的既有阳明气热有余又少阴肾水不足消渴病,所以一诊清化与滋益各居其半。但二诊取效后,结合其发病年龄和已病时间,二、三诊起即渐且清阳明燥热为次,滋少阴肾水为主。四诊后除了用天花粉和葛根甘寒清化阳明外,全然滋补少阴肾水。赵献可《医贯》说“治消之法,无分上、中、下,当先治肾为急”,对于病程太久、或老年2型糖尿病来说,病根在少阴肾是有道理的。

  2、本案所用三方

  (1)白虎加人参汤:一般把口渴(口干舌燥)、能食善饥、消瘦、舌红苔黄四症作为白虎加人参汤使用的眼目上,笔者体会四者中又以口渴最多见,其特点是渴欲饮水和饮水则舒,如渴不欲饮,或虽饮但并无止渴之舒,则非阳明气热津伤的白虎加参汤证。

  (2)黄连阿胶汤:原方所治之证是“心中烦不得卧”,但其病机是少阴心火有余和少阴肾水不足,与本案的水亏火旺相牟,所以一诊即用。但本案的心烦失眠是建立在口干引饮的基础之上,所以,心烦失眠一去,整个黄连阿胶汤也去,因为黄连和黄芩清火有余,苦寒伤津也有余,中病即止,不可久用。

  (3)六味地黄丸:宋代儿科名家钱乙从金匮肾气丸中减去附子和桂枝,余药及其用量比例悉遵仲景,可谓地道的肾气丸衍生方。原方虽为“肾怯失音,囟门不合,神不足,目中白晴多,面色光白”的“五迟”证而设,但却实现了从而变温补肾阳到滋补肾阴的蜕变,明代薛己(《明医杂著》卷1)则迳称其有“壮火制火”之功,凡“肾经阴精不足,阳无所化,虚火妄动,以致前症(指阴虚火旺而咯血等)者,宜用六味地黄丸补之”。因此,六味地黄丸也成为治疗肾水不足糖尿病的基础要方。其应用要点有二:一是年过花甲,所谓男子“八八,天癸竭,精少,肾藏衰”(《上古天真论》),对于男性病患,过了这个年龄,多有肾中阴精不足一面。但其年龄特点是不怕冷、甚至怕热。二是“四力”(精力、体力、记忆力、性能力)锐降,腰膝酸软,头昏、眼花、耳鸣、溲频、发枯、齿脱等肾中阴精亏虚表现。具体应用时又不可拘泥于原方的三补三泻,要善用其十余首加味方,如阴虚火旺则用知柏地黄丸,精血不足用杞菊地黄丸或归芍地黄丸,气阴两虚时则用参麦地黄丸等。彭坚教授治疗肝肾阴虚糖尿病索性将麦味地黄丸、杞菊地黄丸、知柏地黄丸三方合方,名之为“三合地黄丸加减”方,验之临床,确实比六味地黄丸单枪匹马效果要好。

  3、“糖五对”

  血糖所以有余,相关病机有三:一是脾不建运,不能升布精微,聚而为糖。二是肾主封藏,肾虚不能藏精,溢而为糖。三是血液稠凝,流行不畅,瘀滞为糖。故其治相应宜健脾使运,滋肾使藏,和活血使畅。

  血糖阳性,实为脾失健运,火郁少阴营血,祝氏用苍术配玄参;补脾升阳则火降,故用苍术,滋肾益阴则津回,故用玄参;苍术虽燥,但善“敛脾精”,与玄参相伍,则制其短而用其长。

  尿糖阳性,实为精微下泄,乃脾不升清布化精微,肾不固密封藏阴精之故,故用黄芪补气升阳布精微,山药益气阴固肾精。

  血糖升高,即意味着血液“浓、粘、稠、滞”,瘀血内生,故葛根配丹参,祛瘀生新,血液流畅,提高降糖之效。

  口渴是糖尿病的特征性表现,虽是辨症论治,但渴止则糖降,渴甚则糖升却是一个普遍规律,因而止渴是治疗糖尿病的一个重点。一般气热有余重证用石膏配知母即白虎汤,而轻症即余热未尽,又任久用、过用白虎汤时,则用葛根和天花粉。对于阴精不足引起的口渴,多属血热阴津不足,当用滋清血热的生地和地骨皮。与石膏配知母比,葛根配天花粉和生地配地骨皮可重用,可入丸剂久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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