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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拓漢衡方碑》（全称为汉故衛尉卿衡府君之碑），是古拓之佳本。几年前，我去古玩城找祖宏先生聊天时，看到书架上有本薄册子，即是此拓印刷本，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影印发行，1990年5月第1版，定价仅为一元柒角伍分。小书封面下方赫然用圆珠笔写了一行小字“鲁岩於徐州”。鲁岩乃当代著名隶书大家周俊杰之笔名。前些年余与周公来往不少，此帖定被周公临过，自然感到一种亲切。看我喜爱这本小书，祖宏慷慨相赠，一直保存至今。 此碑是东汉建宁元年（一六八）所立。碑主人衡方，官至京兆尹、步兵校尉，官场口碑甚好。门生平原乐陵朱登等镌石以颂其功德。原碑在山东汶上县郭家楼前立，后几经磨难，现安放在泰安岱庙。碑文共八百一十五字，同《西岳华山庙碑》、《曹全碑》合称为“东汉三大长碑”。但由于诸种原因，碑石字体漫漶甚多，大多影印拓本不够清晰，唯此明拓本，较好地体现了碑石原貌。 从艺术风格上看，《衡方碑》同《张迁碑》、《郙阁颂》、《封龙山碑》、《鲜于璜碑》、《耿勋碑》等，属于茂密雄强、浑穆厚重一路，皆处在东汉隶书发展的鼎盛阶段，先后在几十年间所立，风格大略相同。但过细品鉴，仍是“一碑一奇”，各有其独到魅力。综合分析评价，《衡方碑》应处在汉隶一流的方阵之中。 首先， 映入眼帘的是《衡方碑》的碑额，“汉故衛尉卿衡府君之碑”十个大字，生动之至，那种大气、拙朴、浑厚、奇异，真乃别开生面，意趣横生。用笔圆浑但有波发之姿，结体方整呈现疏密聚散，强悍雄强中流露雅逸奇趣，堪称额中佳构。风格同正文小字倒也匹配，但字大几倍，又写得率意自由，显得大璞不雕，神采奕奕。 再看正文，略显严谨规正些，通俗讲，即是字势上比碑额的字稍收了些。翁方纲评其“书体宽绰而润，密处不甚留隙地，似开后来颜真卿正书之渐。” 杨守敬则说，“此碑古健丰腴，北齐人书多从此出”。现代收藏家孙同人也指出：北魏洛阳书风，都尚方折，点画棱角分明、劲悍险峻的特色，寻其源头恐怕也出自《衡方碑》吧！这就是说，此碑对北魏北齐及其唐人的书法，尤其对名声赫赫的颜鲁公，都有一定的影响，应视作后人学书源头之一，因此加重了此碑的份量。 此碑结体方正、肃穆、敦厚、宽博，用笔变化不太明显，同其它隶书常见的左右开张，起、收笔蚕头燕尾不同，显其外紧内松的特色。它主要在字的内部，寻找空间对比的效果，使结体显得凝重与宽松。上下左右虽撑的很满，但中宫却留有空白，疏密搭配自然，丝毫不感到窘迫、局促，反而有结字新异，方正深朴之感。 运笔扎实有力，充溢倔强之气，变化于平正，严谨中出险峻，又是一大特色。此碑笔笔送到而又笔畅意达，十分讲求点线的力度，并随时调整转换的角度，形成笔画丰腴浑厚的风貌。虽然《衡方碑》与《张迁碑》风格最为接近，但《张迁碑》似乎古拙有余，少了点丰茂之色，而《衡方碑》则加强了丰腴与朴茂，显得活泼灵动一些。 写到这里，我头脑里突然冒出个问题：隶书体咋看上去，点画撇捺以及结体，十分简单，为什么写好这么难呢！想了想，倒觉得隶书技艺的功力与巧妙之处是难以言传的，必须通过心领神会才真正知晓。尤其是那些风格接近的隶书，仅在细微末节处出现少许差异，如轻拂徐振，缓按急挑，挽横引纵，左牵右绕等技法上稍见不同，大致恣态却相差不大。当然，在整体的“势”上即在精神气韵上，也会不同，但不深入体察，难以捕捉得到。 对《衡方碑》，前人的评价言简意赅，云遮雾绕，往往使后学不知所云。如清何绍基称其“方古中有倔强气”，刘熙载说它“严密”，方朔称为“方正深朴”，康有为概括为“凝整”，等等，多是点到为止，缺乏条分缕析，这是否也说明隶书的难以言说，不可端倪。汉隶最有名的十几通碑（包括摩崖），风格上大致有几类：雄强浑厚的，婉约遒美的，法度谨严的，奇异古拙的，但若是同一类风格中的碑刻，往往共同点多，差异点不很明显，需要反复揣摩，去觅得奥妙。 《衡方碑》与《张迁碑》相似度较高，但《衡方碑》早于《张迁碑》18年，说是“姊妹篇”似无不可。许多学者写有二者的比对分折文章，总的意思是《张迁碑》较之《衡方碑》，更为成熟，更加奇异，且为方笔雄强之代表，是汉隶中此类风格的代表，褒扬更多些。以艺术价值论，这样说并无大的毛病。但我总觉得，这两个碑俱属一流的汉隶，各有千秋，各有独到之处，只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了。 说实话，我对二碑都是喜爱的，实在不好分上下的。窃以为，在学隶过程中，对同一类碑帖，需选择二至三种临习研究，如写雄强浑厚的，即可把《衡方》《张迁》一起临习比较，真正把同异之点弄清楚了，眼界高了，心中有数，挥写就能到位，从而得到新的提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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