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勃被汉文帝刘恒免去丞相职务,赶回到封地。后被晋阳府尹密告谋反。刘恒派廷尉曹窋将周勃抓进长安的廷狱。 廷尉曹窋嘱咐廷狱典史王重说:“天子有令,周丞相身份尊贵,要优礼相待!” 王重躬身点头,满脸谄媚地笑着回答说:“廷尉大人您就放心吧!小的一定会把周相爷照顾得好好的!” 曹窋临走前,周勃满怀感激地说:“谢谢曹廷尉!” 周勃望着曹窋的背影心想:我曾与曹窋的父亲曹参一起并肩战斗,又同朝为官,想必是因为这一点,他好心的嘱咐下属照顾我吧。 王重见曹窋走了,转身对周勃笑嘻嘻地说:“相爷,廷尉大人走了,我们也该进去了!” 周勃的双手被铁链锁着,脚上还戴着脚镣。狱卒黄三牵着铁链,拉着周勃走向廷狱深处。 廷狱里的牢房全都建在地下。越往里走,空气里的味道越难闻。由于光线昏暗,周勃看不清脚底下的路面。混合着尿骚味、老鼠屎、爬虫、汗味,以及说不出来源的味道,将初来乍到的周勃呛得咳嗽起来。 狱卒黄三不怀好意地笑道:“相爷,您闻不惯吧?没事,没事,不出三日,保准你就习惯了!” 周勃习惯性地想捂嘴,谁知被黄三有意用力一扯,说道:“相爷,既来之则安之!您可不能给小的们找麻烦!快点走吧!” 王重在周勃身后推了一把,凶狠地说:“别磨磨蹭蹭的!” 周勃的脚踝处已经被脚镣磨破,每移动一步,伤口钻心般地疼痛。走过了六道栅栏门,周勃被黄三牵着,来到廷狱深处一处房间。这是廷狱里的刑具室。墙面上挂满了各种刑具。有刀,剪,烙铁,铁链,钳子,鞭子等,还有好多刑具,周勃从未见过。刑具室靠南面露出地面的一截石墙上,开着两扇一尺见方的窗户。有光线从窗户里射进来。这是整个牢房里光线最好的房间了。刑具室有三个彪形大汉正等着周勃。 黄三将周勃领进刑具室。王重吩咐道:“天子有令,周丞相身份尊贵,要优礼相待!廷尉说了,不能用刑!那就赶紧的,给相爷脚上换上三十斤的重镣吧!项圈也给不能省,戴上吧!” 三个彪形大汉答应一声,开始准备。周勃惶惑地问王重道:“典史,我这不是戴着脚镣的嘛?怎么还要换呀?” 王重冷冷地说:“您那是十斤的小镣,太轻啦!要是不小心让您跑了,小人脖颈上吃饭的家伙可就会没了的!” 周勃皱眉道:“你们就是不给我上脚镣,我也跑不了呀!” 黄三和一个大汉将周勃按坐在凳子上。他说:“相爷,进到这里的人都这么说!您老人家说说看,谁她妈愿意在这里呆着?哪个龟孙子不想跑?” 大汉拎起锤子,不顾周勃的喊叫,叮叮梆梆地将旧的脚镣上的铆钉给砸了下来。周勃的脚脖子上旧伤未去,又添新伤!就在血肉模糊处,周勃又被套上了新的脚镣。 周勃的身上一共有十七处伤疤。那是他跟随刘邦冲锋陷阵留下来的。十七次流血受伤,没有一次能够让这个铁血的汉子流过眼泪。可是,这一次上脚镣,却让周勃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委屈、不甘、屈辱,还加上憋闷,这些情感的混合,彻底将年老的周勃击溃。 王重幸灾乐祸地说道:“相爷,很疼吧?可比起您当年的箭伤刀伤,这算个屁呀?!怎么着,您这点疼都忍不了啦?” 周勃闭着眼睛,吸着凉气,没有搭理他。 王重又吩咐黄三道:“黄三,好生伺候着相爷!就请相爷住天地一号的房间吧!” 黄三坏笑道:“好勒!” 周勃的脖子上被套上了一个三指宽的青铜项圈。黄三牵着项圈上的铁链,嘴里发出两声唤狗一样的声音,说:“相爷,您走着!” 周勃以为王重说的天地一号房间是一个宽敞明亮,设施齐备的好房间。谁知这间牢房是整个廷狱最恐怖的牢房。牢房只有大半个人高,无窗,也就半张单人床位大小。四面都是石头垒砌的墙。靠走廊有一个实心的铁门。铁门上有一个两个巴掌那么大的小洞。犯人在里面不能躺,不能站,而只能坐着。想和外边的狱卒说话,犯人只能跪着通过门上的小洞和外面交流。 周勃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喘息平匀后,在地面上摸索了一阵,只有一些发霉的麦草和烂成了网状的一块麻布。 黄三通过门上的窗口观察着周勃的反应。他对周勃说:“相爷,您有啥吩咐尽管跟小的说!不要客气哟!” 周勃有气无力地说:“我好冷!” 黄三道:“冷就加衣服呗!我们这里可啥都有!被子衣服鞋子袜子,全有!不过,有点贵哟!” 周勃说:“快点给我拿来吧!我让家里人给你拿钱!” 黄三说:“相爷,我们这里的规矩,可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 周勃说:“快拿笔墨来,我写封信,你到我家里去取钱!” 黄三说:“笔墨也是要钱的哟!” 接到周勃的求救信。儿子周胜之赶紧将百金送到王重手中。 第七日,看到周勃奄奄一息,王重这才带着黄三打开天地一号的牢房。他笑眯眯地说:“相爷,小的亲自来给你换房了!这个天地一号条件太差,怎么能让您老人家长期住在这里哩!” 王重和黄三进到牢房里,将已经站不起来的周勃搀扶起来。周勃几乎是被拖出牢房的。到了走廊上,周勃双腿打晃,根本站立不稳。 周勃央求道:“典史大人,能不能帮我把脖子上的项圈取下来呀!我觉得憋气的很!” 王重与黄三对视一眼,说:“相爷是天子钦点的要犯。要是我们私自取下,那是要丢脑袋的事呀!” 周勃说:“我不会让你们白干的!我再写信,让我儿子拿钱来!” 王重说:“那可就有点不像话了!怎么能又让相爷您破费呢?!不过,我也知道相爷心疼我们!我这手底下的小子们上有老下有小,也得吃饭不是?我给大伙说说,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要不这样也行,我让黄三给你把锁打开。要是上面来人了,再给您戴上!人走了,您立马就可以取下来!相爷,您看行吗?” 周勃再提要求说:“脚镣也太沉了!能不能照此办理呀?” 王重笑道:“哎呀,相爷,一码事归一码事!您在街上买东西,不能花一样钱买两样东西吧?!您是个聪明人,事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周勃有气无力地说:“给钱,给你们钱!要多少,你们开个价!” 王重丢开周勃,假意做了一个下跪的姿势,说:“那小的替大家伙谢谢相爷了!” 黄三在周勃身后对王重伸出大拇指,发出会心地微笑! 周胜之接到周勃的信笺,再次送给了王重三百金! 钱送给王重后,周勃又换到一个有些光线的牢房。有时候,他还能够被黄三扶着,在牢房里的院子里溜达几圈。不过,周勃脚上的镣铐一直没有被取下。 廷尉曹窋前后提审了周勃不下十次,一直找不到周勃谋反的实证。周勃谋反案陷入了僵局。刘恒很不高兴,对曹窋说:“寡人知道你父亲与周勃私交很好!你可不能因私废公哟!” 曹窋吓得跪倒在地,辩解道:“陛下,小臣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周勃谋反案已经抓了三百多人,除了在他府上搜出了几套甲胄,再就是一些常见的兵器。也没有发现他和其他大臣来往的信笺文书。小臣不才,实难查出证据。” 刘恒怒道:“甲胄与兵器还不算谋反的证据吗?!寡人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月之内,你必须将此案坐实!否则,你就替他坐牢吧!” 曹窋来到廷狱周勃的牢房前,私下里对周勃道:“相爷,小子帮不了您了!您赶紧托人去找国舅吧!看他有没有办法保您!” 周勃着急地说:“我与国舅没有深交,应该找谁呢?” 曹窋说:“国舅与宋昌、张武这些代国的旧臣关系最好,您可以找他们想想办法!” 周勃苦笑道:“宋昌和张武都被我得罪完了,他们如何肯帮我!” 曹窋想了想,忽然拍手道:“让公主去找国舅!” 曹窋帮周勃出了一个好主意 周勃说:“公主与小儿关系不睦,不知道她肯不肯帮忙!” 曹窋大包大揽地说:“没事!我去劝劝胜之兄弟,让他给公主服服软,求求情,我再敲敲边鼓,问题不大!” 周勃含泪说道:“曹丞相地下有知,一定会为你这个有情有义儿子感到自豪的!” 在曹窋的说服下,周胜之为了父亲,在曹窋的陪同下,来向自己的夫人——汉文帝刘恒的女儿隋国公主求情。公主道:“你不是牛气哄哄嘛,怎么还有事求到我的名下呀?” 周胜之强忍住心中的恼怒,好言好语道:“公主,原先是小子不懂事,得罪了公主。只要公主帮了小子这个忙,救出了父亲!我这辈子愿意给公主当牛做马!” 公主见丈夫说出这么服软的话,不由噗嗤笑出声来:“谁要做牛做马啦?做人不好呀?只要你说话不再呛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曹窋在一旁赶紧接话说:“胜之,我说公主不会不帮忙吧?你以后呀,那个又臭又硬的脾气是要改一改了!不要总是跟公主作对!两口子嘛,就得恩恩爱爱,说说笑笑!哪有那么多的架好吵呀?!” 公主对曹窋说:“你是不知道,人家嫌我耍公主脾气,还说要是没有他父亲,我父王就不会当上皇帝!” 曹窋听到此语,大惊失色。他强装镇静地安慰公主说:“胜之兄弟这是胡说八道!公主殿下,你们两口子私下说的话,可千万不能说给你父皇听呀!” 公主瞥了周胜之一眼,说:“我要是跟我父王说了,他这条小命可就要没了!” 周胜之最烦公主这个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劲。可眼下他有求于人家,心里有气也不敢往外冒。他只是低头装着很驯服的样子。 曹窋对周胜之夸赞着公主:“你看看,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我在家就常跟我夫人说,隋国公主殿下是个识大体的人!胜之,你们就赶紧准备准备,今天就去看看你们的舅姥爷去吧!” 薄昭收到了周胜之与公主送来的厚礼。第二天就找姐姐薄太后,为周勃求情。 汉文帝刘恒当了皇帝,仍然保持着对薄太后天天问安的习惯。 薄太后趁刘恒前来问安时,就问起周勃谋反案的情况。 刘恒说:“现已查明,周勃家中暗藏甲胄和兵器,且时常带领家中奴仆进行军事训练,谋反意图十分明显。” 薄太后问道:“那你准备将周勃如何处置呢?” 刘恒说:“如何处置是廷尉的事,他还没有上奏到我这里来!” 薄太后将手中的一条手绢扔到刘恒的脸上,大声怒斥说:“简直是一派胡言!周勃当年任太尉的时候,亲自掌握北军和全国的军权,他那个时候要是谋反还有你刘恒当皇帝的事吗?那个时候有谋反的条件他不谋反,被你免职罢官赶到绛县那个小地方,无兵无卒,却想要谋反!是他有病,还是你有病呀?” 薄太后的叱骂让刘恒面红耳赤。刘恒赶紧伏地辩解说:“儿子还没有接到廷尉的报告!等他们报上来了,儿子一定来向母亲禀报!” 薄太后说:“你趁早给我把周勃放出来!免得天下人说我们刘家过河拆桥,欺压忠良!” 刘恒遵从母亲的意见,不得不将周勃释放。 周勃被儿子周胜之和狱卒黄三搀扶着送上马车。重获自由,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看着车外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周勃发出了一声千年之叹:“我周勃活到今天,才他妈知道一个狱吏的珍贵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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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摩诃般若波羅蜜 > 《权学尊重利益责任》